不知是灵芝的奇效还是雪莲的功劳,或者是九转玄功替她重新梳理了真气,总之很快嫦娥就复原如初,甚至感觉比往日更有精神。她被杨戬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调息,实在是闷坏了。虽然她一再声明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了,可是杨戬的霸道简直更甚从前,根本不给她申诉说理的机会,陆逍遥因为闯祸有份,哪敢多言,小雪自是二哥的应声虫,三比一的结果当然是她继续被关禁闭。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眼看着太阳笑眯眯从云层里露出了小半边脸,嫦娥赶紧抓住前来探视的杨戬,再一次强烈要求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杨戬很认真很仔细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她半天,嫦娥忍不住怨念地想他是不是暗暗打开天眼把她五脏六腑都透视过了。还好,杨戬终于满意地点点头,“你果然全好了。”他接着顺了她的意,“我陪你出去散散步。”
和他一起散步的感觉真好!嫦娥觉得自己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天是那么湛蓝,云是那么高渺,街上的行人都是那么友善,她是多么喜欢凡间啊,温馨充满烟火气的一天,抵得过冷冰冰月宫里千年。没办法,就算她吃了仙丹,就算她有了道行,她还是摆不脱对红尘的眷恋,谁让她本就是凡间的小女人呢。这样想着,她不觉有些自嘲的笑意。嗯,和他一起散步很舒服还因为他是沉默而忠实的听众,无论是她夸赞一丛野花的美丽还是感慨一株骆驼刺的顽强,他都很耐心地听着,并不插言打扰她的思绪,却会在她注目于它们时适时替她踢开前方挡路的石块。
他们不知不觉走出了城关,眺望平沙万里,心旷神怡。“高兴么?”看她深深呼吸着大漠干燥的空气,他不由从心底生出爱怜。“嗯。”她点点头,笑道:“我就说么,我早都没事了。”但是——
有些事情就是来得那么突然。就在嫦娥刚刚说完自己没事这句话,一阵奇异的疼痛毫无预兆地袭击了她。说奇异,是因为这疼痛竟来自心口,像有根绳索猛地扯着她的心,扯一下,却又松开了,所以疼痛虽然很锐利却很短暂,她朦胧地察觉到这“绳索”似乎来自某个固定的方位。她轻轻皱了皱眉掩饰过去,没有让杨戬察觉。可是她心里暗暗奇怪,因为这种痛感更像一种奇特的感应,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发生了什么事?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她原本是有些多愁善感的人,所以她不做声时,杨戬以为她又陷入了什么飘渺的思绪,并没有感到不妥。他们又走了一段路,忽然,同样的疼痛又袭来了!这一次,似乎更剧烈了一些,嫦娥不自主地轻哼一声,捂住了心口。这一次,瞒不过杨戬了,他脸色一紧,“阿紫,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痛得说不出话来,咬牙撑了一会,那疼痛才又消失了。她已经清晰地感知到了确定的方位,就在那里,有某种力量似乎越来越强大。可是她一触到杨戬焦急而关切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不,不能让他担心,不能让他涉险,她摇摇头勉强笑道:“不打紧,许是伤没有好透。”
“胡说。”杨戬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你的伤我清楚。跟我说真话。”她还想再忍一忍,不过,没等她开言,疼痛又已不期而至,她脚下一软,杨戬伸臂抱住了她。扣住她的脉门,他察觉到她真气紊乱,却找不到有什么攻击她的东西。“阿紫,别再瞒我了。”情急之下,他不禁语带双关。
“我……不是瞒你,只是这疼痛忽而有忽而又消失,我也不确定是什么。”嫦娥靠在他肩膀,微微喘息。忽而有,忽而没有?杨戬不由疑惑起来,难道,有人可以远程做法借力伤人?可为什么会针对嫦娥呢?“阿紫,你能感觉到这力量的方位吗?”
她能,可是她不敢说。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倒让杨戬忽地猜到了,“是不是千佛洞?”他沉声问。
嫦娥终于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走,我先送你回去,我去趟千佛洞,看来,我们不找人家,人家找上门来了。”杨戬道。嫦娥一惊,“不行,你答应过我不去的!那个国师法力高强,万一打斗起来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怎么办?天庭会来抓……”她最后几个字没能说完,因为疼痛又来了,杨戬将她横抱起来,送出真气到她身体里,这疼痛才缓和了,很快便又自己消失。“阿紫,”杨戬不容她再多说,“这事太过蹊跷,我怎么能眼看着你受罪呢!是福不用怕,是祸躲不过,何况我杨戬从来不在乎惹祸上身。”
回到客栈,杨戬立刻找来了陆逍遥,把此事略略说了下,要他照顾嫦娥。陆逍遥听说杨戬要去千佛洞,忙道:“大哥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一来那一带的地形我熟悉,二来我以前和萨满教打过交道。”嫦娥见拦不住杨戬,竭力要陆逍遥同去,多一个帮手为好。杨戬板下脸道:“别争了,我不会有事。陆逍遥你要寸步不离阿紫,责任重大,若有闪失唯你是问。”身形一晃,转瞬已不见。
杨戬一走,嫦娥此刻觉得疼痛发作的频率减缓,她定了定神,对陆逍遥道:“我们也去千佛洞。”陆逍遥大惊,“这怎么行,大哥说了要我保护你,我可不能违拗他的意思。”嫦娥道:“刚才我听见掌柜的说要你寸步不离阿紫,可是没说一定要呆在客栈啊!”
“这……”陆逍遥一时语塞。嫦娥急切地说:“你听我的,我们一起去千佛洞,这疼我忍得了。再说,有这个疼痛在,我就能随时感觉到敌人的方位,这不是对他最好的帮助吗?陆逍遥,我们快去吧!”
陆逍遥想想也对,一个好汉三个帮,他跟迪烈遭遇过,毕竟有点经验,再说他们兵分两路,他和阿紫可以先在暗中,若有什么危险他当能第一时间带她全身而退,这也不算有负大哥的重托。“那,小雪怎么办?”陆逍遥问。“先别告诉她,她留在客栈比较安全。”嫦娥道。两人找到小雪,谎称要去找供货商人谈生意,要小雪留在客栈打理,小雪不疑有他,道声放心,便依旧和伙计们忙活去了。
莫高窟九层塔顶,月魄灵石在迪烈的眼前散射出柔和的荧光。它悬浮在空中,他运气在掌,将真气自左手中输出,通过月魄灵石,又从右手中回到体内,淡淡的荧光里,真气、他和灵石形成了完美的回路。迪烈深深地陶醉了,这不正是他修炼一辈子追寻的炉火纯青的境界么!一刻胜似百年,他能感觉到,自然万物的灵气,被月魄灵石吸引,正毫无保留地汇入他的真气,他的力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膨胀。他太满足了,这才是真正的萨满旅程,月魄灵石,真不愧是月宫至宝。他在功德圆满的兴奋中,终是忽视了一件事,月魄灵石在间歇性轻微地颤抖。
这块灵石既被称为“月魄”,顾名思义,早已在月宫中滋养万年,与月华性灵合一。自嫦娥分封广寒仙子,被寒气浸透千万年的月宫才有了人气,日长天久,月华的性灵中渐渐濡染了嫦娥的气息。月魄灵石也一样,在它作为神物的灵性里,不仅视嫦娥为主人,更在它的光华里,默默记载着嫦娥的一颦一笑。
如今,灵石感应到对自己施展法力的人并非月宫的主人,它虽然没有人类那样清晰的思辨,但远非普通无生命的石头,所以它依然有了模糊的抗拒。它微微颤抖,呼唤着真正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嫦娥在鸣沙镇,离此尚远,她是感应不到的。然而,由于迪烈正在借助灵石练功,灵石当时正处在真气与法力形成的回路中,强大的法力便随着它的震颤以震波的方式传递了出去,迪烈的法力越强,震波传递得越远。所以,这带着明确指向的震波终于打到了嫦娥的身上,她以疼痛的方式感知到了,可是,由于她自己的法力并不高,所以她在远距离时,能感知到震波的方位,却无法摒弃震波中的其他干扰,分辨出月魄灵石。这就是为什么嫦娥隐约感到出事,却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
只是此刻,当事双方,无论是迪烈还是嫦娥,都不了解这番奥秘与曲折。
杨戬来到三危山下,但见砂岩上高低错落的洞窟密密麻麻,状如蜂窝。大者高有数丈,小者高不盈尺。峭壁中央一座气势宏大的红色塔楼,九重飞檐,在一片黄沙中倍显突兀。他讶异地发现,塔楼被笼罩在灵光之中,淡淡外溢的光华,竟让强烈的阳光都退避三舍,这倒出乎了他的预料,这里定有仙界的宝物!同时他越接近塔楼,他越感到了塔楼周围存在强大的诡异的气场,包裹了整座峭壁,而成千上百的洞窟,就好像是气流深海中藏匿的座座暗礁。看来,这里真的不简单,比陆逍遥描述的还要复杂。萨满教怎么会拥有仙家宝物?难道天庭也插手其中?
他按下身形,徒步向塔楼走去。尚有几十丈远,路口便已被全副武装的军士封堵了。“站住!”一个军士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横刀一指,“世子有令,任何人不得接近三危山,速速后退。”
杨戬微笑道:“我是来拜访世子的,请予我通报如何?”两个军士对望了一眼,国师练功期间,耶律长风早就对他们下了死命令,“世子不在这里,休得多言,马上离开。”
杨戬却没有停下脚步,“若我不肯离开呢?”
说话的军士脸色一变,来者不善呀!他一声喝,立刻出现了十几个弓弩手,“来人听着,再敢往前一步,休怪乱箭无情!”
杨戬淡淡一笑,依然迈步向前。一阵箭雨向他飞来,他伸出右手,摊开手掌,那些飞驰的箭枝竟失了方向,纷纷朝他手中坠去,一枝叠一枝,听话而整齐地在他掌中被收成了一捧。军士们见他毫发无伤,还收走了他们的箭,都傻眼了,其中有一个曾经跟耶律长风去鸣沙镇押过妖僧游街,突然认出了眼前人,叫了出来,“他好像是清辉客栈的杨老板!”杨戬笑道:“认识就好,还不快去通传!”
“你……你等等。”军士哪敢再怠慢,一溜烟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