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掩饰自己淫乱后宫的行径,太后赵姬将寝宫迁至远离咸阳上百里的大盛宫,那是一处行宫,地处偏僻,人迹罕至,早上从秦宫出发到大盛宫已是酉时三刻。
彼时。天色渐晚,正是歌舞升平、举杯畅饮的好时候。
马车缓缓使入后庭停下,王喜隔着小窗颔首:“殿下,到了。”
小扶苏轻轻“嗯”了一声,猫着腰推开小门,脚踩在阉人弓起的后背上,钥灵汐赶忙伸手相扶。
小扶苏下了马车,贴身的宫人赶紧上前伺候,轼芙安排好其余的人在此等候,一行八人随行。
由大盛宫廷尉带路,一路走过长长的回廊,小扶苏端着架子一言不发,钥灵汐捧着珍珠粉跟在后面,她突然想起史书有载,说太后赵姬怕自己怀孕一事被嬴政察觉,于是就搬到偏远僻静的行宫,在那里生下了自己与嫪毐的孩子,似乎还是个双生子。
思及至此,她不免有些同情嬴政,老爸一死年轻貌美的老妈就忙着找男人,找男人就算了还跟人家生孩子,这TM人活着的时候绿,死了就可劲往死里绿。
你说人家老妈让你给睡了,连孩子都给你生了,完了你这个后爹还整天想着弄死人儿子好让自己的儿子上位,自己顺理成章做个太上皇,你特么不是往死里作吗?最终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也是该。
啧啧啧,有这么一个整日想着怎么睡男人,可劲给亲爹带绿帽的老妈也难怪嬴政心理有毛病了,又长期压抑之下无人疏导,从而导致心理越来越变态,对女人更是避之如蛇蝎,在位多年愣是连个王后都没立。
彼时,钥灵汐正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延着历史的记忆不停的往后撸,直到小扶苏一声谦逊有礼的“王叔”才让她慌忙回过神来。
眼前,是一具同嬴政一样高大、挺拔的身形,有着俊美不凡的五官,一身暗红色长服。一双眼,漆黑中带有一抹深褐,桀骜凛然,坚定的眸光里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那是秦王嬴政同父异母的王弟,长安君赢成蛟。
见来人是长公子扶苏赢成蛟微微有些诧异,但他很快就换上笑脸,连声音都变得格外柔和:“是扶苏来了啊!今儿个可是你祖母生辰,怎不见你父王一同前来?”
“父王忙于政事,晚些时候就到。”扶苏乖巧应答,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软萌。
赢成蛟舒尔一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那祖母生辰,你这个长孙打算送些什么好东西?”
“嗯。”小扶苏认真的想了想轼芙都挑了些什么东西:“有上等的东陵暖玉一块,有千年人参两支,还有可保容颜不老的驻颜霜……”驻颜霜这名字是钥灵汐取的,她觉得老实说是面膜有点不够神秘、高大尚,这年头不带点奇幻色彩怎能脱颖而出?
两位主子边走边热聊,一众宫女阉官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不知为何,她总觉的这位长安君赢成蛟虽一直在同小扶苏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可眸光总有意无意往自己身上瞟,尽管他从未回头,可她就是有这种错觉。
大约一炷香之后,大盛宫举办宴会的正殿总算是到了。
与钥灵汐所想不同,虽是太后寿辰形式却是十分简单,只宴请了笼统不过二十人,这些人多是位高权重的肱骨之臣,比如相国吕不韦、大将蒙氏以及王氏,再来便是王族叔伯。
众人一见叔侄二人赶紧起身行礼:“二殿下,扶苏公子。”
叔侄二人缄默,拱手算做回礼,转身向案上一身锦衣华服的太后赵姬行礼:“儿臣/孙儿祝愿母后/祖母福寿安康!”
太后赵姬淡然一笑,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入席,说话的语气听着很是亲热:“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入席吧!”
趁着赢成蛟在巴拉巴拉献礼之际,钥灵汐眸光悄悄往四周扫去,结果暴君嬴政没瞅见,倒是看见了席末的燕国太子姬丹。
与此同时,姬丹也正好发现了她,四目相对间,他眉峰轻挑,手中酒樽轻举,美酒入喉。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钥灵汐虽心存疑惑却无从问起,只得递过去一个眼神,然后静静的听小扶苏讲她一早就准备的说辞:“这是孙儿几番搜寻才得到的养颜秘方——驻颜霜,只需每隔三五涂抹于脸上一炷香的时辰,便可使肌肤紧致细嫩,去除多年暗黄、黑色素,唤醒肌肤重获新生!孙儿希望祖母如蓬莱仙子一般,能长长久久的看着孙儿长大成人!”
说得好!钥灵汐暗暗给小家伙点赞一百二十次。
这一通半真半假的话说下来立即惹得太后眉开眼笑:“好好好!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孝心祖母甚是欣慰,来,到祖母这来——”其实话中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心意。
太后这边都好一通赞了,这看热闹的自然也该随主附和附和,这不,底下立即又是好一通夸赞,大意大体就是长公子仁厚,多么多么有孝心之类的。
见素来对自己不甚亲近的祖母居然要他到身边来,小扶苏怔了怔没反应过来,可当他看着祖母难得的亲和的笑意时,步履还是忍不住迈了出去。
他想,祖母其实也是喜欢他这个长孙的吧!毕竟他们可是骨血至亲。
“好孩子,祖母上次见你不过五月之前,似乎又长高了不少呢!”赵姬一声感叹,轻柔的抚着小扶苏的脑袋,看着这孩子越来越神似他父亲的五官,刚激起的儿孙情分骤然冷了下来,连那和蔼可亲的笑意都僵在了嘴边。
当年的政儿也是这般年纪,眉眼也是这般的剑眉凤目,那双眼睛总是一脸淡漠的凝视她,宛如幽深不见底的潭水,平静而深不可测。
意识到自己想远了赵姬赶紧回过神来,想起昨日命人为她还未出世的孩子而打造的鎏金长命锁还藏在身上,就这么顺手给了小扶苏。
“谢祖母赏赐!”难掩心中喜悦,小扶苏赶紧跪下谢恩。
正当时,伴随着门外廷尉一声高呼,嬴政总算人模狗样的来了。
再见到那分外惹人讨厌的嘴脸,钥灵汐虎躯不自觉往人堆里扎,此时此刻,若是地上有个洞的话她一定毫不犹豫就往里钻,没办法!谁让她怂呢!
众人见状纷纷放下手里的酒肉起身行礼,嬴政难得的面色柔和,眼角迅速一一扫过众人,最后抬眼往高座上一看,那个全咸阳城都知道的市井无赖——嫪毐,此刻,他正站在母后的身后。
这个男人是仲父吕不韦秘密弄进宫献给他的母后的,如今被封为长信侯,享食邑三千户良田万亩。
举国上下谁人不知嫪毐与太后私通淫乱后宫,这是他嬴政的耻辱,更是大秦的耻辱。
众人礼毕,嬴政目光终于落在太后身上,凝视半刻,拱手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太后赵姬笑容明艳,说着场面话示意他赶紧上座。
随着嬴政的就位,一场宴会才算正式开始,席间,歌舞升平、斛筹交错,他们高谈阔论,说的是当下七国之景,论的是吞并之法。
亥时之后,一群人都喝得差不多,寿宴将近尾声。
小扶苏觉得自己吃得有些撑了,于是赶紧向自己老爹请示,说要到院子里散散步消食。
嬴政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
搁殿里围观别人大鱼大肉了一晚上,钥灵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可以躲外面吃点东西安抚安抚五脏庙,她简直恨不能一路狂奔,然而古人素来注重仪态,走起路来那真叫一个墨迹。
虽然她心里十万分唾弃,但是没办法,入乡随俗,她还不想太突出。
磨磨唧唧出了大殿,她马上迫不及待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翻出一早准备好的干饼一顿狼吞虎咽。
世人常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古人是真的将这一规律贯彻到底,不仅务农是这样,就连吃饭也是如此,一天两顿,压根就没有午饭这种概念,当然,王孙贵胄一类的有钱人是不用酱紫的,他们通常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这一现象一般只针对吃土的农民,或者是像她这样为奴为婢的。
所以,当轼芙她们看见钥灵汐跟个饿死鬼似的狼吞虎咽时,她们都惊呆了:身为女子,岂能如此不顾女子仪态呢?简直……简直……不忍直视!
同样惊呆了的还有小扶苏,他犹豫了下,还是把袖子里的鸡蛋递了过去:“你、你若是实在饿得慌把这个也吃了吧!”
钥灵汐艰难的咽下嘴里的干饼,想着小家伙吃了一晚上的大鱼大肉当是不需要的了,便不再客气,剥了壳就啃,又见其面色微红,联想到席间小家伙还喝几杯水酒,不免忧心起来:“殿下身子可有不适?若是不舒服便差人备一碗醒酒汤来。”又想到这里不比内宫,配方可能有所不同,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弄的比较放心,便道:“算了,还是奴婢去准备的好。”说着解决完最后一口鸡蛋,就要转身找人问路。
小扶苏赶紧拉住她的袖子制止:“别去了,孤没事!”生怕人不信,忙补充:“放心,孤自记事起时常小酌,两杯酒水还是受得住得的!”反倒是自她来了之后膳席间就再也不曾出现过酒水。
“当真无事?”钥灵汐将信将疑,但仍不忘叮嘱道:“殿下年纪还小,实在不宜饮酒,下次再遇上敬酒的随意骗过去就是,犯不着来真的。”
“如此岂非不实?圣人有训……”
知道他大约是说小屁孩要诚实守信不能说谎骗人一类的话,她觉得非常有必要给他洗洗脑:“非也,这叫做量力而为!能喝便喝,不能喝便不必为难自己,人体发肤,受之父母,殿下最当心疼心疼自己才是。”
小扶苏愣了愣,似懂非懂的点头:“孤、晓得了。”那日后便只敬父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