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小镇,在烟雨中有种朦胧美。
“灵!”在小镇的某处忽然传来惨叫声。
我一个激灵,吧唧嘴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房门被敲响。
梧桐低声问:“是谁?”
“即墨远方。”
梧桐开门:“有何事?”
“叫你家小姐。”
梧桐看了眼床上的人儿:“我家小姐已经睡了。”
“没事没事。”即墨远方叫:“丫头,土丫头……”
我皱眉:“干嘛?”
“有大事要发生,你去不去看。”即墨远方问。
“不去。”我拒绝。
“是能挣钱的活儿,你也不去?”
我起身:“真的?”
梧桐无语。
“什么活儿?”我与即墨远方一前一后下楼。
“你随我来便是。”
我顿足:“你不会是想耍什么鬼点子吧!”我满脸质疑。
“我是那样的人吗?咱俩可是哥们,有福同享啊,既然你信不过我,那就算了。”即墨远方表示惋惜。
我心想我也就今晚在镇上,以后再离开樟叶村也不知道会是猴年马月,这个丑小子也打不过我。“别啊。”我拉住他:“我这不是顾及到你我的安危,这大晚上的。”
“不冒险怎么挣大钱。”即墨远方走到栏杆处。
“你看起来也不像是缺钱的人。”我跟在他身后。
即墨远方拿起早就备好的伞:“我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钱,谁不需要积攒些酒水钱。”他将另一把伞递给我。
“那真是委屈你了。”
“一般一般。”即墨远方翻身从栏杆处落到楼下,雨打在伞面上发出“啪嗒”声。
我飞身。
即墨远方抬头望,看着土丫头左手持伞,右手微撑,在半空中旋转一圈,脚尖点地,他忽然觉得她还有些小仙女下凡的感觉。
“啊。”我脚下一滑。
即墨远方背过身挠挠自己的眼尾,好吧,她更像是狗熊下山。
我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接下来呢?”
“昨日有个小孩儿被恶灵抓了去,那娃的父亲贴出告示,只要能救回他儿子,就赏黄金二百两。”即墨远方边走边说。
“这么多?”
“就这么一棵独苗,没办法嘛,这告诉我们,以后生孩子还得考虑多生几个。”
我怎么感觉这话听去来怪怪的?“你怎么知道那孩子还活着,再说了,这地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们上哪儿找去?”
“我知道啊。”即墨远方笑。
我看着他眼周围的褶子,这个人,笑起来怎么还这么丑?
“我可不能保证能打得过恶灵。”我说。
即墨远方伸手拍拍我的肩膀:“我们只是跟踪,不打架。”
我拂去肩上的灰:“万一被发现呢?”
“都说需要冒险,一个字回答,敢不敢。”
只要这丑小子不添麻烦就行,二百两黄金啊:“敢。”
我们绕进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这里是摆早市晚市的地儿。
“这么好的事儿,你为什么要叫上我?”我问。
“我一个人不敢来啊。”即墨远方认怂,有了土丫头,至少还有个人保护他。
“你不是有个书童吗?”
“他,要是让他知道我偷跑出来,他又会到我爹那儿告我的状。”亏得即墨远方给许墨下了迷药,现在许墨在倒头大睡。
“他可真可怜,遇上你这么个少爷。”
“他可怜?”即墨远方指着自己:“明明是我可怜好不好。”
我们从一处纸马店穿过,然后翻墙进去。
我和即墨远方收伞。
我们此时所处的位置应该是这家纸马店的厨房外。枯枝败叶铺了一地,一盏破掉的纸灯挂在屋角左右摇晃,生锈的钩子在摇晃的同时发出“吱吱”声。一只鸱鸮倒吊在屋檐上瞪着眼睛看着我与即墨远方,它脑袋诡异的旋转着,先是喙朝上,随着它脑袋的转动,渐渐变成双眼朝上,眼睛几乎与它抓在屋檐上的脚平行,它的脖子就像是被谁扭断了一般。
空气中有一股子腥味,雨水从棚子上滴到水缸中,许是太久没清理的缘故,水缸上都长出了毛。
我将手搭在水缸边看向四周,手上有种黏糊糊的感觉,我低头看去。
一双白眼盯着我,在她的眼眶周围有虫在爬,被刀砍伤的脸有一大条缝,从鼻梁蔓延到耳根,绿色的黏液从中冒泡;她张大的嘴巴似笑非笑,几根针插在她的唇上,凌乱的头发缠在她的脖子上,还有的飘在水面上,与几块碎骨连在一起,棚子低落的水滴在她的一块裸露头皮处,头皮上面长着青苔,她整个人蜷缩在水缸中,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有几个手指搭在水缸边,我的手压在她的手上。
我身子一颤,从指尖传到全身各处的冷。
“唔!”我还没叫出声,即墨远方就唔住我的嘴。
耳边似乎传来心跳声,不知是我的,还是即墨远方的。
“哎呀呀。”有人打哈欠。
即墨远方抱着我蹲下。
那人穿着蓑衣准备出门,他是这家纸马店的老板。
即墨远方拍我的后背。
我还未缓过神来。
即墨远方掐我的脸。
我吃痛,抬眸。
他示意我该走了。
我搓搓自己的脸后跟上他,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
老板出了纸马店朝一处破庙走去。
“我真是饿惨了。”有人说。
“我也是啊。”有人回答。
老板走进破庙:“来了。”
里面的人回答:“你可终于来了。”
老板放下手中的饭盒,问:“他怎么样?”
“臭小子闹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老板去看男孩儿,男孩儿脸上还有泪渍。
“咱们借着恶灵的名义将这孩子绑来,这恶灵要是真找上咱们可怎么办?”其中一人边咬大饼边说。
“哪里来的恶灵,都是别人乱传的,这个你也信。”
“这个就难说了。”
“现在碧洲各地都有恶灵出没,是比灵还要恐怖的东西。”老板坐下。
“你也信这个?”
老板点头。
“你们也太没胆了。”
“总之再过两日就把这孩子还回去,好去领赏。”
听着这三个人的谈话,看来只是一群强盗而已。
“喂,你们。”即墨远方站出来。
“你干嘛?”我问他。
“既然他们不是恶灵,那咱们直接和他们干一架就是。”即墨远方说。
我拍拍手:“也行。”
老板眯眼看着一黑一白的两个少年,说:“上。”
另外两个人丢掉手中的吃食,捡起地上的大刀。
“这个我来对付就好。”即墨远方很有自信的握拳。
我看向老板身边的男孩。
老板将斗笠丢向我,我侧头躲过。老板从袖中掏出匕首向我刺来。我握住老板的手腕一扭,老板拎住我的衣领将我丢了出去。我的手从老板的腕部移到他的肩部,抓住老板将他向后一拖,老板左手撑地将自己弹了回来站稳。我转身与他对视。他横踢,我一脚拌开他的脚踝,他将匕首从我眼前划过,我后退,他将匕首一转折回来划向我的眼睛。我抬右脚踢他的手。他左手按住我的腿……
“叫你们撕我衣裳,叫你们撕我衣裳……”即墨远方用脚去踢被打昏的两人。
我一掌劈在纸马店老板的脖子上。
老板双眼一番,昏了过去。
“不打你们,你们是不知道我这身衣裳有多贵。”即墨远方踢够了才准备离开。
“你去哪儿?”我看着即墨远方朝破庙外走去。
即墨远方回头。
“孩子啊!”我指着地上的男孩儿。
“啊,忘了。”即墨远方拍脑门。
“咱们要把这孩子送哪儿去?”我帮即墨远方撑伞。
即墨远方扛布袋似的扛着孩子:“告示是官府贴的,自然是送官府了。”
“先回客栈?”因为这丑小子太高的缘故,我需要将手垂直地面才能帮他拿伞遮雨。
“还是还了孩子再回去吧,否则我又会被许墨说。”即墨远方满脸委屈。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我将左手搭在右手上尽量避免手酸,你说这伞怎么这么重。
即墨远方嫌弃的看我,左手夺过我手中的伞说:“你知道这个时候哪儿还营业吗?”
我揉手腕:“哪儿?”
“红栀子。”
“红栀子?”我疑惑。
没想到,这丑小子是要带我逛花楼。
楼前的牌匾上写着“红栀子燈”,楼外挂满了红栀子,还有几个大红灯笼。
“你就这么把孩子带进去?”
即墨远方摇头:“他被灌了药,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你先进去。”
“嗯?”
“哎呀,你就先进去吧。”即墨远方推我。
我半信半疑。
还没进楼,就有两个姑娘来迎接。
“哎呦,好俊的小公子。”有个姑娘摸我的脸。
“公子是第一次来?”
我被她俩拉了进去。
楼内芳香扑鼻,我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小公子可是冻到了?可要温酒?”
我摆手:“给我杯热茶。”
两个姑娘相视而笑:“公子可真是有趣,居然来我们红栀子喝茶,小女子这就去准备。”
“走吧。”即墨远方说。
“人呢?”我看他两手空空。
“被我藏好了,没事。”即墨远方上楼。
楼外角落的几个破筐内,有个小孩正在睡觉。
那孩子可是用来换金子的,想来即墨远方也不会跟钱过不去。我心想。
“你对这一带很熟?”我喝茶。
“不熟啊,我只是看了一眼地方布局图而已,谁叫我脑子好使。”即墨远方喝酒:“你说你也真是的,来这儿居然喝茶,太扫兴致了。”
“你管不着。”我嗑瓜子。
“谁稀罕管你。”
“你……”
即墨远方将手腕搭在桌上:“你说,你来到碧洲也有段时间了,怎么还是这么土?”
“你来碧洲也有段时间了,我也没见你变好看。”
即墨远方看向旁边的姑娘:“我不好看吗?”
姑娘用帕子挡住嘴,笑:“公子好看着呢!在这碧洲,公子这样貌可是要戴花儿的。”
“戴花儿?”
“是啊,碧洲有习俗,好看之人喜在头上戴花儿,不论男女老少,大红花最受人偏爱。”
我在脑补即墨远方戴大红花的模样。
“我觉得她戴更合适。”即墨远方指向我。
我假装没听见。
“丫头,你住哪儿?”
我不回答。
“你可以到碧水街找我玩儿。”
鬼才找你。
“你们先下去。”即墨远方让姑娘退下,继续说:“你那个兄长怎么肯让你在外留宿?我看他对你管的应该挺严才对。”
“你管的可真多。”
“我这不是关心你,你还不让我关心不成。”即墨远方又想掐我脸。
我瞪他。
“呦,好凶哦。”即墨远方最终还是掐了我的脸。
“你找打。”我朝他挥掌,脸又红了起来。
“看在金子的份上,你也不能动手打我吧。”即墨远方不躲,反而将脸凑近。
“哇!”我看着他:“太不要脸了。”
“谢谢夸奖。”即墨远方作揖。
我继续嗑瓜子。
“哎,你觉得今日同我一起的那个邵冬雪怎么样?”即墨远方忽然叹气。
“没感觉。”
“我对她也没感觉,她是我爹替我选的新娘。”
“挺好的啊。”
“好什么好,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对……”即墨远方想到现在已经是丑时:“昨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啊,是个无趣的人。”
“人家不嫌弃你你就该去拜大佛了。”
“我怎么了我。”即墨远方拍自己的胸膛。
“你就是个……”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即墨远方捏住嘴。
“我发现你的这张嘴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即墨远方看着面前的人儿,其实她不丑,就是土。
我推开他:“我是见鬼说鬼话。”
“那我也是色鬼。”即墨远方一脸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