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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为爱竭尽全力

你可能只是世界的一部分,但是,你是我的全世界。

——傅行歌。

1

陆汉青和傅明奕一起进门时,两人之间的气氛仿佛因为在电梯里挨得太近,都已经有一些暧昧,然而待在屋里的傅行歌和梁云止,一个在忙着工作,一个在厨房做饭,他们并没有关注到自己的导师和母亲的状态。

傅明奕接过陆汉青倒过来的水,抬眼看向正在厨房里的傅行歌和梁云止,梁云止正拿着一个剥好的虾仁喂到了傅行歌的嘴里。

而傅行歌拿着手机正在手指翻飞地忙着什么,头也不抬,更没有看梁云止一眼,但是张开嘴巴咬住了虾仁。

看见她吃了之后,梁云止还用手指帮她擦去了嘴角的虾汁。

傅明奕有些欣慰,也有些遗憾,她若给了这个女儿足够的爱,给了她足够坚强的勇气,梁云止也不至于因为孤身在美国被绑架,不幸染上了“撒旦之吻”这种病毒。

身为母亲,傅明奕能感受到傅行歌因为梁云止身上的“撒旦之吻”有多么焦虑,不只是他们,全世界都对这种病毒束手无策。

在吃饭过程中,傅行歌也抱着手机不放,她不是在玩,而是在全力追查在他们婚礼上出现的那些雇佣兵,还有整合各种资料与数据。

破坏他们婚礼的那些人如果来自安吉拉,那就说明安吉拉不但没有死,还恢复到一定的程度。安吉拉可能已经研究出了对付“撒旦之吻”的抗体。

傅行歌不在乎安吉拉是生是死,但如果安吉拉活着,就说明救走安吉拉那个人手上有对付“撒旦之吻”的东西——她需要那个东西。

傅行歌一直拿着手机刷,别说去看母亲和教授互动了,她连梁云止都懒得多看一眼。倒是梁云止对她照顾得细致入微,将蒸好的鲈鱼挑了刺之后再送到她嘴里,只差没把她抱进怀里喂她吃饭了。

恍惚间,傅明奕突然觉得自己培养的样样都独立的女儿,似乎在此刻被梁云止惯成了一个生活白痴。然而两人毫无所觉,似乎还理所当然,有长辈在场又如何,他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傅明奕忽然之间明白过来了,为什么明明有可能会死的是梁云止,傅行歌看起来却比梁云止要焦虑,那是因为如果没有梁云止,傅行歌有可能会活不下去。

饭吃到一半,傅行歌站起来去阳台接电话,梁云止也不管,还坐在那里安静优雅又仔细地帮傅行歌把鱼刺挑出来,把鱼肉放到她的碗里。

你能有多忙,就不能吃完饭之后再打电话吗?这一句话傅明奕差点脱口而出了,但是在话说出口之前,她又想起了自己。在过去这么多年里,她鲜少有时间陪傅行歌吃饭,很多时候陪她吃饭,也是会不断地接电话。眼前的这个傅行歌与过去的自己再相像不过了。

幸好傅行歌的电话接得也不久,回来之后,她终于把手机放下了,一边拿起筷子,一边对梁云止说:“我们可能没办法去佛山了,晚上的飞机回美国。有了安吉拉的消息。”

“好。”梁云止嘴角微翘地看着傅行歌大口吃饭,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到了她的手边。他似乎对于傅行歌所提出的任何建议都不会有任何的意见,看起来是一种千依百顺,但是却带有一种特别的坚定,这种坚定叫作任何人看到他看傅行歌的眼神,都能知道他对这个女孩子怀有深情。

吃完饭之后,梁云止在厨房里收拾洗碗,傅行歌则打开电脑开始做她的事,在追查安吉拉这件事情上,傅行歌比梁云止更执着,还透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

傅明奕借倒水的时机走进厨房,自从上次傅行歌误以为梁云止已经去世进入自闭状态之后,傅明奕就明白她看起来很坚强、很独立的女儿其实非常脆弱。

“她现在这种状态持续多久了?”傅明奕问的是傅行歌这种时刻都在盯着一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办法放松的状态。要是她一直这样子,神经绷得很紧,傅明奕怕她再次崩溃。

2

“之前还好,婚礼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梁云止回答得挺冷静的,甚至对傅明奕露出了一个笑容,“让她放手去做,比让她什么也不做好些。”此刻的梁云止心里也有说不出来的酸楚。

其实他不怕死,他父母早逝,身边也没有特别亲近的人。抚养他长大的沈叔叔有自己的家庭和儿女。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不会为他难过太久。

但是傅行歌不一样,梁云止很深刻地记得上一次傅行歌误以为自己已经死去时她是什么状态。

傅行歌是梁云止最大的牵挂,也是他一点都不想死的唯一原因。他也在努力,而且在拼尽全力地想要让努力有用。

傅明奕看着梁云止的眼神,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都活了大半人生了,一个男人是否爱一个女人,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对于梁云止这个女婿,她是很满意:“辛苦了。”只是除了这句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跟他说什么。

傅行歌非常焦虑,而包容着如此焦虑的傅行歌的梁云止更辛苦。

“下午我们会去见父亲。”这是两人结婚之后,他第一次正式和岳母岳父见面,在梁云止的认知里,这是很重要的仪式,也是他所能给傅行歌的尊重之一。

一个在孤独里长大的小女孩,傅行歌没有什么家庭观念,更不会认为和丈夫结婚之后需要做什么事情。但梁云止是在意这些的,他想尽力修补傅行歌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就算将来他真的有什么……傅行歌也能在亲人的陪伴下撑下去。

“我就不出席了。”女儿结婚了,带着女婿回家省亲,沈怀璧一家人应该都会出席,傅明奕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出席这种场合更好,虽然她与沈怀璧已经界限清楚,但是她与他的家庭之间还是要分清楚一点,这样对双方都好。

“傅小姐,你下午有空吗?”午饭已经吃完,陆汉青觉得傅明奕可能很快就会离开,他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什么,对傅明奕也不够了解,但他还是开口了,“我有两张电影票,那个……我想邀请你一起看电影。”说完这句话,陆汉青的老脸都红了。

他很紧张,觉得不好意思,更害怕被拒绝。这种心思,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好像是年轻时追求前妻时才会出现的情绪。

“你……要请我看电影?”傅明奕有些惊讶,她能感受到陆汉青对自己有好感,然而……

傅明奕还没来得及回答,傅行歌已经讲完电话,从阳台走了进来。

陆汉青的脸上顿时写满了尴尬,他以为年轻如傅行歌,可能会调侃自己一句,但没想到傅行歌恍若未闻地走到厨房找梁云止去了。

反倒是傅明奕看了他一小会儿,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陆先生,这算是约会吗?”

陆汉青看着傅明奕带笑的眼睛,只觉得她那双眼睛里的光亮像一粒火星,扔到一座在岁月里被烤得又干又脆的老房子里,轰的一下,前所未有的火瞬间烧了起来。

陆汉青觉得,自己就是那座老房子。

这边中年男女起了爱情火花,那边碗洗了一半的梁云止被傅行歌拉进了房间里进行视频会议。

傅行歌并不想放弃佛城之行,所以想看看能不能通过视频会议解决问题。

冷静之后,她想,自己在研究解药的事情上卡了三个月了,如果中医真的能让自己找到一个突破口,也许值得尝试。没有什么比梁云止更重要。

3

“Park,意大利、美国、德国三国混血儿。患有小儿麻痹,长期依靠轮椅行动,但是天分极高。他有个外号叫黑暗界的霍金,但是他懂的不仅仅是物理学上的东西。现在黑市上流行的几种病毒,还有最新加入了神经毒素的毒品,都是他研究发明的。我们曾经尝试招揽他,结果……”结果是什么,卡尔没有直说。

傅行歌转头看了梁云止一眼,梁云止挑了挑眉,跟卡尔说了一个名字。傅行歌听到那个名字以后也挑了挑眉。那人FBI这几十年以来最大的耻辱,当时,两名FBI最优秀的特工被人用神经毒素控制了之后,在电视直播节目上说了不少FBI的黑料。

“帕克是安吉拉父亲的养子,安吉拉是他的姐姐,据说他们姐弟俩关系不是特别好。”卡尔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收到了傅行歌鄙视的眼神,如果姐弟关系不是特别好,帕克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救走安吉拉?

以安吉拉目前的情况来看,她顶多能用来研究病毒在人体内的变化,可“撒旦之吻”已经疯狂地在黑市上流通,帕克根本就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把安吉拉救回去。而且,他已经救了安吉拉,为什么还要派人来破坏她的婚礼,不,不仅仅是破坏婚礼,好像还有要绑架她和梁云止的意思。

为什么帕克要对她和梁云止下手?他是要为安吉拉报仇吗?还是要让他们去救安吉拉?毕竟她和梁云止是目前最了解“撒旦之吻”的人。

感情不好,必然就巴不得安吉拉快点死了,反正他也能掌握安吉拉留下来的势力,安吉拉回去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好吧,也许他们之间有别的关系。”但是卡尔说不出帕克和安吉拉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傅行歌和梁云止并排坐在椅子上,动作一致,眼神一致,看着卡尔不说话:所以就这么把他们俩从中国叫回去?

“也许你们……OK,你们继续度蜜月吧,有什么消息请第一时间通知我。”卡尔说得有点没脸,他们举行完婚礼,便帮忙查到了救走安吉拉的人是帕克,随后便回国度蜜月去了。

而在他们离开的这一周里,调查毫无进展,反倒是卡尔吃了帕克不少亏。

不知道是不是天才的脑回路都不一样,还是怎么回事,总之不管他总结了多少资料,最终还是在帕克手上吃亏。这才是他想让梁云止和傅行歌回美国的原因,不过,他也不应该愧疚的,反正这事儿也与他们有关,不是吗?

“抱歉,我们的蜜月旅行可能得延长。”不知道中医的治疗到底需要多长时间,但是,她真的想试一试。

下午,夫妻俩按照计划去参加家庭聚会。

沈怀璧曾经是梁云止的监护人,也是傅行歌的父亲,和梁云止的关系也算亲近,沈怀璧的妻子比较温柔和气,两个孩子的教养也很好。

傅行歌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倒是梁云止替她给弟弟妹妹们都准备了礼物,一顿饭也算吃得其乐融融。沈怀璧毕竟是傅行歌的父亲,在离开饭店之前,沈怀璧瞅了一下傅行歌去洗手间的空儿,拉住了梁云止,悄声问他:“她的神经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

两年前,在傅行歌确认梁云止的死讯之后,陷入自闭的那半年时间里,沈怀璧和傅明奕真是被她吓得够呛。从那时候开始,沈怀璧就知道傅行歌只看起来高傲、冷静、理智又完美,其实内心是很脆弱的,特别是当事情与梁云止有关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办法保持冷静。

现在梁云止身体里还有病毒,沈怀璧都不敢想如果梁云止真的有什么事的话,傅行歌将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疑心她根本都不会再……他真的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她现在是有点太紧张了。”梁云止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他心里也是知道的,毕竟沈怀璧的忧虑也正是他内心的忧虑。傅行歌在全力救他,但是很多事情欲速则不达,这种急切让她绷紧了神经,也失去了原本应该有的冷静和从容。

虽然不管傅行歌是什么样子,他都喜欢,但是看见她这么累,他就会比她更累更难受。当然,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那样傅行歌的压力会更大。

4

晚餐结束之后,沈怀璧特意带着傅行歌和梁云止去见了一个医生,他曾经是沈怀璧的学生,胸外科博士,据说中医医术也很高。

巧的是,那位医生竟然就是田小恋和顾延之给他们介绍的医生林之沐。

林之沐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长相俊秀,气质温文尔雅:“你们好,我是林之沐。”

林之沐虽然年轻,但很专业。他已经查阅过所有能够查阅到的与“撒旦之吻”有关的研究资料。确定林之沐足够专业之后,傅行歌对林之沐的戒备心放松了一些,将她手上没有对外公布的资料发给了林之沐,三人又整整讨论了几个小时。

然而,傅行歌过度紧张的情绪最终还是露了馅儿。

林之沐给梁云止检查时,用一套银针在梁云止的胳膊手法娴熟的扎下去之后,原本已经被第三期的抗体压制下去的病毒斑纹开始显现出来在皮肤上,傅行歌的情绪瞬间就崩了。她忽然出手抓住了林之沐的手腕:“你在做什么?”

傅行歌为了进特殊实验室工作,是训练过的。幸好,面对着她的失控,林之沐并没有惊慌反抗:“你们使用的药只能暂时克制他体内的病毒,这种毒素依然在他五脏六腑内蛰伏,不能完全清除,而且活跃性很高。刚才我是扎了他几个穴位,只是让病毒变得显性而已。”

梁云止体内的病毒确实非常棘手,中医讲究五行调和,相生相克,很显然,梁云止体内的病毒不但异常霸道,而且极其灵活,似乎是千变万化的,目前为止并没有与之相克的药物。

这大概也是傅行歌过于紧张的原因,因为连她都对这种病毒束手无策。

梁云止伸手抓住了傅行歌的手,轻轻地捏着她的手指,暗示她冷静下来,同时微笑着向林之沐道歉:“抱歉,我太太最近比较紧张。”

“我能理解。”想当初他在非洲被红蜘蛛咬了之后,他的太太差点把那一片森林烧了。所以林之沐真的能理解傅行歌的紧张感,也没有与她计较。

林之沐把扎下去的针一根一根取出来之后,只见原本显现出来的病毒花纹也慢慢地淡了下去。

当然,他们都知道,病毒并不是消失了,而是重新潜伏进了梁云止的体内。

“有办法吗?”傅行歌冷静下来,反握住梁云止的手,沉默着向他表达了自己冲动的歉意。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没有交换眼神,却让林之沐感觉到他们是一对相爱着的人。相爱着的人若是生离死别,必然比没有爱着的人痛苦万分。

林之沐的实话有些沉重:“我暂时没有办法,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去认识一下我师傅,他的经验比我多一些。”

其实到了现在,师傅的医术已经不如他了,但是中医很多时候讲究的是经验,师傅的经验还是在的,就算没有办法,也许多个人一起商量,总该还有些希望。

不管是顾延之、田小恋还是沈怀璧、林之沐介绍的那位医生,都是同一位——林之沐的师傅金老先生。

这让傅行歌对去佛城拜访金老先生又多了一些希望,毕竟他们这一趟回国并不是真的为了度蜜月,而是为了寻找能够治愈梁云止的方法。

为了此行顺利,林之沐特意休假带着自己的太太梁芳草回乡省亲。

傅行歌第一次看到梁芳草的时候吓了一跳,梁芳草好像到了怀孕后期的水肿时期,虽然她整个人精神非常好,但是水肿还是让她的皮肤像快要被撑破一样。

当然,这样的梁芳草珠圆玉润得有些过分,还真算不上好看。但林之沐丝毫不在意,他看起来非常担心妻子的安全,玉树临风的男人一直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妻子,还小声地抱怨了两次妻子不该非要跟他出门。

但是很显然,林之沐对于自己的太太毫无办法,只能宠着、惯着。当然,傅行歌并没觉得自己吃了狗粮,只是觉得自己既然得到了林医生的帮助,那么,她应该帮他一下。比如,解决他妻子的水肿问题。

她直接这样问林之沐:“我能给她吃点药吗?”

5

傅行歌这么一问,在场的两个男人瞬间紧张起来,林之沐是因为听见傅行歌说要给自己怀孕的妻子吃药,梁云止是因为他这可爱的小妻子还真是对与人相处没有丝毫技巧,直爽得让他心软。

“孕妇发生水肿,是因为怀孕改变了体质,肝功能和新陈代谢发生了改变,体内多余的水分不能正常排解。这种情况一般在小孩出生、孕妇体内的激素水平恢复正常之后,就会慢慢消失,所以很少人会研究药物来解决孕妇水肿的问题,当然也有很多人觉得药物会对胎儿不好,所以就算有相关药物,也拒绝使用。事实上,多余的水分会带着毒素在孕妇体内流淌,这对孕妇和胎儿的健康并不是一个积极的影响。”说到这里,傅行歌才忽然想起林之沐也是医生,这些常识他应该都懂的。大概是没有既有效又安全的药,所以才没有给他的妻子用,于是闭嘴不说了,而是直接从自己随身带的蓝色小药箱里面拿出了一小盒药片,递给了梁芳草,然而被林之沐先接了过去。

“我偶尔也会出现水肿的情况,所以我给自己研究了这个,很管用,对身体也没有什么影响。”傅行歌在长时间飞行之后以及生理期的前几天也出现水肿的情况,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她还是顺便给自己研究了点小东西。

梁芳草摁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一个小坑陷了进去,好一会儿才会恢复原状:“你的意思是你这个药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你的先生是医生,你可以先问他。”傅行歌冷着脸,并不是因为她不高兴,而是她一直以来就是这种本来一片好心,却并不懂得委婉表达的性情。梁云止搂住她的肩膀,微笑着对林之沐解释:“这个药的专利卖了一千万美金,明年二月就会正式上市。”这药傅行歌原本只打算自己用,后来还是在顾延之的游说下才卖出去的。话说,傅行歌除了还没研究出“撒旦之吻”的抗体,她还真研究出来了不少好东西……所以,他其实是娶了一个移动的小金库?

想到这个,梁云止眼底的笑意都遮不住,凑到傅行歌的耳边:“老婆,我真幸运。”

傅行歌看了梁云止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只觉得这男人真是容易满足呀,当年为了喜欢她让自己身中病毒,至今生死难测,他居然还说自己幸运?

“真的吗?那我要吃!”说着,梁芳草就要去夺丈夫手里的药,林之沐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把药举高:“稍等,我给你去接杯温水。”

“好,你快去。歌歌,你给我说一下,你是怎么想到要研究这个药的?我好期待。你不知道我现在都丑死了,肿得像个气球!”梁芳草是一个很开朗的人,所以一路上都在没话找话地跟傅行歌聊天。然后傅行歌还是她问一句,自己答一句,基本上等于一个聊天终结体。幸好梁芳草好像并不在意,还是非常热情开朗。

为了照顾孕妇,他们是开车回佛城的,中间休息了一个晚上。

傅行歌的药很管用,第二天早上,原本因为水肿而显得整个人都很笨重的梁芳草显然好了很多,虽然她还是因为怀孕显得有点圆润,但是皮肤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粉红光泽,而不是泛着可疑的水光了。梁芳草一看到傅行歌就兴奋地向她跑了过来:“啊,啊,歌歌,你给我的药实在太管用了,太好了,这是什么药啊!太棒了!”她顶着个巨大的肚子扑过来,吓了傅行歌一跳,傅行歌想赶紧过去扶她。

幸好,一直注意着梁芳草的林之沐快步过来,一把将梁芳草揽进怀里,很显然,他也被梁芳草的动作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祖宗,你能慢点儿不?”

梁云止揽住了傅行歌的腰,心里暗暗叹息:幸亏他的妻子是冷静稳重的性格,要是她也像林之沐的太太这样,他的日子可不会比林之沐好过到哪里去。

大概是路上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所以当他们见到林之沐的师傅金老先生的时候,梁芳草飞扑过去开始向金老先生夸傅行歌,倒也为一向不会为人处事、面色清冷的傅行歌增加几分好感。

6

金老先生年近九十,但是看起来身体很好,精神也很好,是一个耳聪目明、笑容满面的老人家。很显然,他非常疼爱林之沐和梁芳草,大概也是爱屋及乌,所以已经多年不曾亲自治疗病人的他答应亲自给梁云止望、闻、诊、切。

他给梁云止的手臂扎针的时候,手法和力度丝毫不比林之沐差。

“在西医里可能称这种是病毒,但在中医里面就是一种中毒的症状。你中毒的时间长了,毒已经深入你的五脏六腑,开始跟着人体里的脉络运行,甚至有可能已经与你相生相成。这是一种非常霸道的毒。恕老夫无能,并没有解毒的药物。但是你们既然已经来了,可以试一试我的解毒药浴。

这种药浴在古方里称为洗髓,我改进了一下。浸泡的过程比较痛苦,而且为了保证药效,你不能再注射现在用的抑制剂。这种药浴连砒霜都能通过疗程排出体外,只是过程极其痛苦,有人会承受不了。对于这么霸道的病毒,我不能保证洗髓一定有用,要不要进行,你们做个决定吧。”

人为什么要做选择呢?因为你不能保证结果,所以只能选择一种可能,成败与否都看运气。

当天晚上,梁芳草坚持要请傅行歌和梁云止去佛城最负盛名的小吃夜市。

与梁芳草不同,傅行歌安安静静地与梁云止十指紧扣,跟在一路都忙碌着保护太过活泼的妻子的林之沐身后,像一对路过人间的仙人儿。

傅行歌内心是失落的,她二十六岁了,她的母亲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做下了要做单身母亲的决定,并且已经怀孕。虽然傅行歌并不觉得自己的人生中一定要需要一个小孩子,但是她真的有考虑过要和梁云止生一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不管是长得像她,还是梁云止,她都喜欢。她相信梁云止也会喜欢的。她知道梁云止爱她爱得很深,爱了很久。而正因为知道这一切,所以她内心有着很多对他的不舍,这种不舍导致了她的惶恐、不安、焦虑和无助。

谁也不能确定金老先生所说的洗髓药浴是否能够对付“撒旦之吻”,可是她还是要让梁云止留在这里进行长达三个月的治疗。是的,她已经做了选择,不管是否有用,她都要让梁云止试试,因为她的研究已经停滞不前快半年了,“撒旦之吻”却一直在变化。

梁云止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无可奈何与焦急无助,便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站在人来人往的路边,伸出双臂把她拥进了怀里:“我联系了一家实验机构,他们在佛城有一间有顶尖设备的实验室。在这三个月的治疗里,我们一边用药浴治疗,一边配合研究,说不定能找到办法。不要自责,不要太焦虑,这不是你的错。”

傅行歌在梁云止的怀抱里,僵硬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伸出双手,紧紧地环抱住梁云止:“抱歉。”

是的,她很抱歉,她能理解梁云止的压力并不比自己小,然而梁云止不但要自己承受压力,还要负责宽容她,安慰她,支持她。因为她比他更脆弱。

“嘿!你们简直就像在拍偶像剧啊!”梁芳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左手拿着正对着他们拍照的手机飞速地按着快门,右手拿着一串小吃,一边吃着小吃,一边快步走过来,要把刚拍的照片给他们看:“你看俊男美女,简直就是偶像剧的海报好不好?你们俩长得也太好了吧。”

梁芳草大着个肚子,走路的动作又快,林之沐紧跟在她身后,脸上是习惯性的担心却又无可奈何的宠爱的表情。

傅行歌忽然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怀孕了,梁云止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也会像林之沐担心梁芳草一样吗?

7

“如果你怀孕了,我可能会比他还紧张。所以如果你不想怀孕,我们可以做试管代孕。因为如果你怀孕的话,我可能有长达十个月的时间只能担心你的安全而什么也做不了。”梁云止仿佛知道傅行歌在想什么一样,凑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我不会像她,我自己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傅行歌说的是实话,她确实一直以来都很独立,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但是她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有点儿没有底气,因为这两年她都跟梁云止生活在一起,她被梁云止照顾得都快有点儿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了,她都已经忘记上次自己给自己做饭是什么时候了。

“所以你要不要回美国去?那边的环境你比较熟悉,研究资料也更多。”其实实验室相差并不大,他只是觉得傅行歌太紧张了,怕自己在这里的治疗过程很痛苦,从而增加她的焦虑感。

“我有说过你可以离开我了吗?”傅行歌瞪了梁云止一眼,虽然是一个看似凶狠的白眼,但在梁云止眼里,却有她别样的风情,他没忍住,低头亲了她额角上:“我错了,你当我没说过。”

梁芳草冷哼道:“林之沐你看,人家那才叫恩爱好吗?你整天管东管西的,好烦耶。”梁芳草的性格活泼,怀孕之后也不顾忌,林之沐担心她,所以对她管束甚多。

这两天看见梁云止在傅行歌面前像一只乖巧的小狼狗,梁云止不但不管傅行歌,还对傅行歌言听计从,让梁芳草觉得很羡慕。

听到梁芳草的抱怨,林之沐没有不满,也没有欣然接受,只是伸出手摸了摸梁芳草的头,揽住她的肩膀:“你不是说要吃大肠包小肠吗?在那边。”

哄太太有很多种方式,梁云止那种方式,可不适合他的太太。

那一天,是傅行歌和梁云止在佛城的那三个月里最轻松的一天。因为在接下来长达一百天的治疗里,梁云止都会异常痛苦,因为他不但每天要喝下三大碗味道奇怪、奇苦无比的中药,还要在会让人剧痛无比的中药水里面泡够四个小时,此外,他还要接受针灸治疗。

最让傅行歌接受不了的是,当梁云止接受了这一切痛苦的治疗整个人都变得奄奄一息之后,却依然不能有确切的结果。谁也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能够彻底清除“撒旦之吻”。

抑制剂从开始药浴治疗的那一天就停用了,也就是说,现在梁云止的身体不但要扛住中药和针灸的药性,还要扛住“撒旦之吻”在他身体内肆虐带来的痛苦。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梁云止不但消瘦得可怕,而且全身都布满了那种诡异的斑纹。他瘦得厉害,让傅行歌每天在给他抽血检查的时候,都需要强忍住内心的颤抖才下得了手。后来,梁云止不忍心让她动手,都是自己提前把血样抽好了然后给她。

这一个月里,梁云止没有照过镜子,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一定不好看。

他没有想过要放弃,即使在痛得无计可施的时刻,但只要看到傅行歌,他也能笑着和她说话。

可惜傅行歌太聪明了,她始终能很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痛苦,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是不是很痛?忍着。”

“梁云止,忍着。”

“梁云止,再忍一忍。”

她是多么的特别,她对他的痛也许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她心里完全承受了这种痛苦。

她很焦虑,也很崩溃,但是她从来不哭。她会主动拥抱他,她会在他痛得受不了的时候,不顾那些乌黑的药汁同样也会让她难受,伸手到浴桶里拥抱他,她清冷的声音饱含了深情:“疼吧?忍着。”

疼吗?忍着。

每一次听到傅行歌说这四个字的时候,梁云止心里都很难受。所以他开始调整自己药浴的时间,尽量在傅行歌去实验室工作的时候完成,争取在傅行歌回来时,已经忍过最痛苦的时刻,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他不是一个健康的丈夫,但是他想做一个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的丈夫。

尽管他在治疗之后看起来很瘦,状态也很差,全身上下包括脸上的皮肤都是那种怪异的花纹,尽管这样的他笑起来和地狱出来的魔鬼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他仍然不想让傅行歌看见自己咬牙切齿、忍耐痛苦的样子。

他不是怕自己狼狈,他是怕她看到会心疼。

8

傅行歌每天从实验室回来看到梁云止的时候,都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

她只知道支撑自己坚持下去,没有结束这种痛苦的治疗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每天早上,当她把梁云止的血样拿到实验室检测出血样里的病毒不再进化,甚至开始有一点点衰弱的时候,她才有了一点儿继续撑下去的力气。

金老先生使用的中药大部分都有毒——大概是传说中以毒攻毒的方式。是跟化疗同样的道理,那些药物在抗击“撒旦之吻”病毒的同时,也在破坏梁云止的身体机能。

治疗耗费了梁云止大量的精力,他的身体变得很弱,原本精神很好的人在一个月之后变得很虚弱,一天有很多时间都在睡觉。

而因为内心的焦虑和紧张,傅行歌也睡得很少。

梁云止坐在躺椅上睡着了,她就坐在他旁边拿一本书来看。

正是人间五月天,院里的两棵石榴树花开正艳,阳光很好,只可惜了岁月静好。傅行歌看向睡着了的梁云止,轻轻地给他拉了一下滑下来的薄毯子。那些诡异的暗色花纹布满了梁云止精致的脸,那些暗纹就好像是流动的一样,在阳光下会让人感觉它们是活的。傅行歌伸手轻轻地握住梁云止的手,他的手背上也布满了这种诡异的斑纹,那代表着他正在忍耐常人难以忍耐的痛苦。

“你一定很爱他吧。”梁芳草扶着大肚子慢慢地走了过来,坐在傅行歌身边和她小声聊天。

林之沐有事暂时离开佛城回海城之后,她反倒没有那么活泼了,事事都非常小心,看起来像一个正常的孕妇了。

佛城是梁芳草的故乡,这次她坚持要留在这里,理由是回到海城之后,林之沐对自己管束太多了。但是傅行歌觉得梁芳草并不是嫌林之沐对她管束太多,而是觉得林之沐对她怀孕之事实在是太紧张了,所以她想让他自己一个人回海城,情绪放松一点。虽然理智上傅行歌觉得梁芳草这样做很对,林之沐应该也会安安心心地在海城工作,但是傅行歌又总觉得过不了多少天,林之沐就会回来了。她现在好像能够理解爱人和关心对方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他可能更爱我。”是的,这是傅行歌的真实感受,她觉得自己已经非常爱梁云止,然而不管她多爱梁云止,都觉得梁云止更爱自己。

“嗯,我也觉得林之沐更爱我。”梁芳草托着腮,拽了一朵石榴花玩,“爱这个东西很神奇,说不出来,但是你就是能感受得到。”林之沐才离开了三天,她就开始想念他了,很想很想。

“嗯。”傅行歌没有继续和梁芳草聊天,她本来就是那种话少到无趣的人。当然梁芳草好像并不在意这个,她坐在另外一张躺椅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偶尔小声地跟傅行歌说她想起来的一件趣事,傅行歌淡淡地应着,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手里一直握着的手忽然有了动静,傅行歌从书本里抬头看向梁云止的脸,梁云止还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她知道他醒了,因为他微微翘起了好看的嘴角:“老婆,你今天不用出去吗?”

“今天实验室进新机器,所有人都休整一天。”所以她才一大早就陪着梁云止在这里晒太阳。

“那太好了!今天我们去看电影吧。”梁云止把手里纤长的手拿到了嘴边轻轻亲了一下,之后慢慢张开双眼。他的瞳孔现在是一种忽紫忽黑的颜色,那是病毒在他体内挣扎的标志,也代表着他时刻都在忍耐着痛苦。

“好啊。”傅行歌看着梁云止瞳孔的颜色,眼底的忧虑很难掩藏,为了不让梁云止过多的担心自己,她只好转移了话题,“你好像娶了一个很无趣的妻子。”

“是丈夫的错,如果让你觉得无趣了,是因为我不是一个有趣的丈夫。”梁云止慢慢地站起来,傅行歌赶紧起来扶他。在傅行歌扶住自己的瞬间,梁云止的身体僵硬了那么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了。

也许接下来的日子,他依赖她、需要她照顾的地方还很多,就好像他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无趣的妻子一样,他也觉得自己是一个无能的丈夫,因为他不但没有能给她带来有趣的生活,还让她陷入了这样的焦虑和担忧之中。

9

那天的电影看到一半,梁云止就因为身体太过虚弱靠在傅行歌的肩膀上睡着了。电影结束之后,傅行歌不忍心叫醒他,正想多购买两张电影票继续看下一场,电影院工作人员询问的声音把梁云止吵醒了。

为了掩饰脸上的斑纹,梁云止戴着口罩和帽子,但是他裸露出来的皮肤还是引起了工作人员诧异的目光。傅行歌心里有点愤怒,但随即又安慰了自己。梁云止的风华绝代,自己看到就好,别人看不到他的好未尝不是好事。

“真抱歉,梁太太现在有了一个长得不好看的丈夫。”梁云止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一路上看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的人的那些目光。他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他在意的只有傅行歌。只要傅行歌还愿意待在自己身边,他就不会有什么自卑之类的情绪。

“你说,我要是把你现在的样子拍给韩真儿看,她还会来和我抢你吗?”说真的,其实傅行歌并在意有多少女孩子看上了梁云止,她只是害怕这些看上他的女孩子当中,会出现另外一个安吉拉。

一个安吉拉带来的“撒旦之吻”病毒就已经让梁云止痛不欲生,所以,他和她无法再承受另外一份如此深厚的“爱”了。

“难道这不是我应该担心吗?”梁云止拉起傅行歌的手,看着自己满是诡异花纹的手和她纤长白皙的手交握在一起,就像魔鬼与天使。

“可是那边几个女孩子在看你。”傅行歌轻轻地哼了一声,微微噘起了粉红的嘴唇。她很少有任性娇俏的一面,但是在梁云止面前,她的这些小性子使得越来越多了。

即使梁云止瘦了很多,又戴着口罩和帽子,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都布满了诡异的花纹,可那风度、气质还是在的,再加上一直被他紧紧牵着手的傅行歌容貌实在太过出色,两人只是背影,都很引人侧目。

“他们大概是在羡慕我。”有时候梁云止也觉得自己羡慕自己,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傅行歌现在是他的太太了。

“她们羡慕你什么?”总不能羡慕他一身的花纹,命不久矣吧。

“羡慕我娶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太太。”梁云止眉眼微弯,将傅行歌白皙鲜嫩的手放到了唇边,隔着口罩亲了一下,“谢谢你成为我的太太。”

“……你最近谢了我好多次。”傅行歌能感受到梁云止说这一声谢谢时内心的感激、惶惑、深爱与不舍,也正是如此,她的内心也越来越不安,因为每一次听他说谢谢的时候,都觉得他在向自己告别。

傍晚,梁云止在泡药浴的时候,梁芳草说要出去买东西,傅行歌便陪着梁芳草出去了。

傅行歌离开后,梁云止闭上了眼睛,脸上的微笑也慢慢消失了。

傅行歌想陪着梁云止,但又不想陪着他。一个人呻吟和呼喊并不是让人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一个人非常痛苦,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傅行歌见过,当她在旁边的时候,梁云止怕她太过担心总是硬撑着。

她只能像他假装自己不痛苦一样,假装自己没有那么焦虑。

以毒攻毒的药浴和针灸看起来是起了作用,但也毁了梁云止的身体,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是梁云止依然选择了坚持。

傅行歌知道梁云止是为了她才去尽力尝试,他不想她以后后悔。

傅行歌有时会讨厌自己,如果她不是一个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尽全力做到完美的人,梁云止会不会活得轻松一些?

傅行歌陪梁芳草慢慢地向巷口走去。五月的佛城已经有点热了,路旁的树木葱郁碧绿,小巷的家家户户好像都很喜欢种花,门前路旁都是各种各样怒放的植物。梁芳草穿了一件藕粉色的孕妇裙,脸色很好,笑容也很欢快,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倒衬托得走在她身旁的傅行歌更忧郁了。

10

“哎呀,林之沐!老公!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上班了吗?”傅行歌一直在走神,所以在恰巧遇到林之沐、田小恋和顾延之一行的时候,她竟都没有发现。

“歌歌,我来看你啦!”田小恋飞扑过来,给了傅行歌一个大拥抱。傅行歌愣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怎么有空跑来这里?”顾延之居然也来了。

“有一个药材展销会。”顾延之说得很平淡,好像真的是出差经过,所以顺便来见一面。但事实上他自己知道,这种药材展销会他完全可以不来,公司里有很多人可以来做这个工作。不过田小恋说要来佛城看傅行歌和梁云止,问他有没有空,他几乎想都没想就马上就安排了行程。两人在机场和回来陪妻子待产的林之沐恰好相遇,便一起回来了。

“呀,你们来了。我要去让我爸爸妈妈做好吃的。”梁芳草很开心。

“那太好了!上次在你家吃的鱼真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鱼了。”田小恋马上给出了反应。

“走!我们回去点菜去!”梁芳草把买东西的事给忘了,拉着田小恋就往家里走,林之沐赶紧跟着她。他这准父亲的紧张症状在梁芳草生产之前大概是不会好了。

“梁云止的情况不好吗?”到底喜欢了傅行歌那么多年,傅行歌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顾延之还是看出来了她的忧虑。

“嗯,梁云止不好,很不好,我担心他撑不下去。”

傅行歌很少对人说自己的心事,顾延之明白,她此刻应该是快撑不下去了。但他此刻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会有办法的。”

这句话说出来,顾延之自己都觉得无力。对于梁云止身上的病毒,傅行歌与梁云止已经是目前最顶尖的专家了。

回到家里,林之沐便从师傅手里接手了给梁云止针灸的活儿,师徒俩在屋里给梁云止治疗的时候,傅行歌、田小恋、顾延之和梁芳草,在院子里喝茶聊天儿。

大概林之沐已经对田小恋和顾延之说过梁云止的治疗效果不佳的事情,几个人谁都没有聊起梁云止的情况,只是在努力找着其他的轻松话题。

傅行歌看起来像和朋友们在聊天,但耳朵却是竖起来的。她在听屋里的动静,屋里除了林之沐师徒两人偶尔一声交流之外,几乎听不到梁云止的声音。

傅行歌问过林之沐,做这一个系列的治疗梁云止到底有多疼?

林之沐的回答是:“现在一共有两种病毒在对抗,在侵蚀他的身体,这并不是治疗的时候有多疼,而是不治疗的时候他也在痛。我们给他使用了一些止痛的措施,但是效果不大。你可能也知道西药的止痛成分在遇到‘撒旦之吻’时效果不好。”

梁云止那么疼,傅行歌心疼吗?她疼的。只是她此刻不能替他疼,她无能为力,无计可施,她只能用全部的力气要他忍着。梁云止确实也在忍着,可就是因为傅行歌知道他一直在忍着,所以她才如此充满无力感。

傅行歌想起第一次见到梁云止的时候,他穿一件米色的衬衣,一条黑色的西裤,就那样站在教室门前的走廊里等上课,他站得笔直,安安静静地看着走廊外正丝丝缕缕落下的雨滴。

那时候有好多女生都在看他,她也在看他。

如果梁云止真的在十四岁那年就已经记住了她,现在已经十一年过去了。这十一年里,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从她到美国找到他之后在一起,也不过两年多而已。

而这两年多里,快乐的日子很少,因为梁云止身上该死的病毒,她一直都很焦虑。梁云止不但要积极治疗,投入全部的精力研究,还要花很多的精力和时间来安慰她、逗她开心……

其实他比自己更难吧。

深夜里想起这些往事,傅行歌哪还能成眠?担心自己辗转反侧会吵醒梁云止,于是就走到院子里透透风。

刚刚把妻子哄睡的林之沐刚好也走了出来:“睡不着的话,就到药房里面去商量一下其他药的用法吧。”

傅行歌听林之沐这么说,内心又沉下去了几分。

除了停止爱你,我什么都能忍耐。

——梁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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