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城监牢
一袭素雅白裙的观音公主,在监牢守卫的随从下,一手拎着食盒,缓步走去,待走到一处比四周环境更干净的的监牢时,吩咐守卫打开牢门走了进去,看着榻上沉睡的男子,不禁笑了笑,轻声说道:“再装睡,今天就没有饭吃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开,
寇准却立刻翻身爬了起来,一面拿着自己的手铐,一面谄媚的也笑着说道:“公主最慈悲善良了,哪里会饿死囚犯的呢,莫要吓唬我了”
观音公主闻言也笑了,便把食盒放下后道:“上次说想吃鸡腿的,给你带了,”
寇准也不介意手铐的阻碍,一手拿起了一只鸡腿就吃了起来,一边还嘟囔道:“还有书,上次那本,我两天就看完了,要新的,没看过的,”
观音公主却不理解的问道:“寇大人,好像,你在监牢里面,怎么一点都不害怕本宫杀了你吗?”
寇准不以为然道:“要杀早就杀了,不至于等到今天,观音公主重视人才,不会轻易杀我的”
观音公主被说中心思,也不气恼,自己的确欣赏寇准的才华,否则,上次林承殇的书信中已然要杀了寇准,却被搁置了下来,也是第一回,觉得有点捉摸不透自己的心了。
正欲再说些什么,却闻得牢门外萧继先过来说道:“公主,萧大帅到了,”
“本公主知道了”
观音公主也不耽搁,起身便要走,寇准用没拿鸡腿的那只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道:“别忘了我的书”
“本宫记住了,吃饭吧”
听到承诺,寇准才踏实的吃了起来,
牢门外的萧继先却是看寇准十分的不顺眼,公主对他……未免有些微妙了
待的两人走后,原本一脸无所谓的寇准,却忽然换了眼神,查看四周没有守卫之后,便又躺在了床榻上,手下却拿着一把金刚石的发簪,不停的挖着床板下稀松的泥土,还好当年在边境来往货运的时候,偶然看到有天竺商人售卖金刚石制作的发簪,那时只觉得手艺精妙,如此坚硬的石头都能打磨的这样光滑小巧,便一直留在了现在,如今派上了大用场。
这边观音公主在萧继先的陪同下走向大厅,路上,萧继先还是忍不住的说道:“公主,属下不明白,您为何不杀了寇准,林将军之前的回信,不是已经明确了吗?您这样公然反对,属下实在难以理解。”
观音公主停顿了片刻后,缓声回道:“表哥多虑了,本宫只是觉得寇准此人的确有大才,有心招拢为我大辽效力,至于承殇那边,本宫会找时间与他说明,”
萧继先想起刚才在监牢中寇准拉住观音公主的手,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担忧道:“可是公主,明显寇准是不会反戈,属下始终不放心公主接近此人。”
观音公主伸手放在萧继先的左肩处,温声安慰道:“有表哥在,本宫安危必然无恙的,何况,表哥不是一直都很相信本宫的眼光的吗怎的对寇准一直耿耿于怀?”
萧继先看到放在自己肩膀的那只素手,只觉得心跳的飞快,话也不知道怎么回,只重重的点头道:“公主放心,有属下在,一定护好公主。”
观音公主笑了说道:“嗯,母后提起过,此次之行,只要有表哥在,本宫定会十分顺利”
言罢,萧继先依旧走在观音公主身旁,距离半步的跟在背后。
一迎进大厅,观音公主便看到了早已等候的辽国现任大帅萧达凛,
萧达凛看到了侍卫的禀报,转身看到观音公主进来,快步的迎接了上去,正欲行礼,却被观音公主拦住:“萧元帅不必多礼,观音女实在不敢当。”
萧达凛却固执的还是行了宫礼,对待皇室的尊重,这也是多年来萧绰和耶律氏一直另眼相看萧达凛的原因,无论此人多么冷血弑杀,可在皇室嫡系之前,一直恪守本分,如今萧达凛重新掌管帅印,其中有观音公主的力荐,此事已经是萧绰之前便已提起,萧达凛是黑白分明的人,如此,对着观音公主自然尊重几分。
一旁的萧继先也随即对萧达凛行礼道:“属下参见大帅!”
萧达凛抬眼看到公主身旁的男子,身材高大,眉眼精神,萧达凛也是遮掩不住的欣赏道:“原来这位就是继先,少年时我曾拜见过萧丞相,那时候你的父亲与我畅饮彻夜,当真痛快”
萧继先也自然回道:“是的,家父也曾提起大帅,称为挚友,今日有幸得见大帅,继先万分荣幸”
萧达凛听着,不禁喜道:“好小子,回说话,”
观音公主看着这两位互相叙旧,也不打扰,随后入席之后,萧达凛方才说出此时意图,
“公主,本帅日前已收到太后诏书,也都密探已经收到消息,皇帝再度派遣穆桂英挂帅出征,再有……再有……”
观音公主不解,问道:“萧元帅,怎的迟疑了?”
萧达凛也是一拍桌木怒道:“这次刺杀大宋皇帝之事,已然失败,那林承殇,也着实不知最后关头怎么了,居然叫停行动,是以失败告终”
观音公主自然不愿意相信此事,按理说离开京城之时,承殇和自己再三确认过计划,不会有闪失,只怕其中必有隐情,一方面也感叹天启殿的消息灵通,兖州距离开封不过千里,却至今未曾得到任何消息。
“萧元帅莫要气恼,只怕是林将军有难言之隐,如今边境六州都在大辽掌握,本宫定会让林将军给元帅,给大辽一个交代,只是穆桂英重新挂帅,也是十分棘手。”
萧达凛虽从未和穆桂英交过手,可这些年也知道她一介杨门女将,镇守宋朝边疆的事迹,对于这样的对手,更想早日得见。
这边当日天波府中,林承殇做好了善后的事情,安排殷柏把余下的火药兵器尽数撤走,再去寻找,却看不到杜金娥的背影了,一直过了三更天才回到新房,
杨延瑛却倚靠在床榻边,看着林承殇回来后问道:“阿瑾,你去哪里了?刚才母亲急急过来,把我好一阵询问,说是你提起我气喘,我心下虽然困惑,却也瞒了过去,究竟是怎么了?”
林承殇也觉得疲惫,只坐在床榻一侧,道:“没事,方才我随意醉了酒,回来时大概是走错了院子,又担心太君责怪,便随意扯了谎话转移话题,”
“你怎么现在还没有睡?”
杨延瑛却是半信半疑,
“当真?你没有欺瞒我?”
“没有,我好困”
看到他这副求好的模样,杨延瑛也不想一直追问,只狠狠掐了他手臂一下道:“新婚之夜,你怎么还能喝醉成那副模样呢?”
林承殇原本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这一下疼痛,彻底清醒了,只好坐了起来道:“没办法,你天波府树大招风,多少人来敬酒啊,我作为你的夫婿,哪里能不喝的”
“那也可以少喝点的,”
林承殇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步一步挪到杨延瑛面前问道:“怎么方才入席间,我听到有人唤我入赘夫婿的?我不会成你们杨家天波府上门女婿了吧?”
杨延瑛倒没有想那么深,不过当初母亲是有这么意思的……
“应该没有吧,你想多了”
林承殇这时候,也开始半信半疑了,说话打趣间说道:“和你玩笑的,我不在乎什么入赘的,再说了,娶到你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杨门九小姐,才是我莫大的福气呢”
看着眼前男子的话,杨延瑛心下一暖,自顾投入了他的怀抱,软声说道:“阿瑾,我真的好喜欢你,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庆幸那年开封府出去玩,这样才能遇到你”
林承殇感受到怀中女子的温暖,听着她的温情告白,双手也不禁软了下去,低头在杨延瑛的秀发上轻轻吻了一下
感受到轻微的吻,杨延瑛也不禁抬起了脸庞,
林承殇看着怀中容颜俏丽的女子,心中一个恍然,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追逐无忧,何尝真正关注过眼前的她。
“秋心,我会对你好的”
“我知道,我一直都相信你”
林承殇却情不自禁的一手抬起了杨延瑛的侧脸,低头吻了下去,缓慢的亲吻,在尚未燃烧尽的红烛中。
此时,天波府在恭送了皇上与八贤王后,佘太君一脸焦急神色,身旁更是站着杜金娥,如今穆桂英不在,佘太君下令全府众人。除了延瑛那边不要惊动之外,都去找杨文广,
原来杜金娥漏夜赶过来,就是通报佘太君,杨文广不见踪影,
晚间时,杨文广过来蓝秀别苑,向杜金娥转达了佘太君的记挂之情,由衷希望杜金娥能够在九姑奶奶大喜之日,能够回天波府,全家人聚在一起,用晚饭。
杜金娥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只是让杨文广先到天波府后门等候,换身衣服便去拜见太君。
等待杜金娥戴好披风后来到天波府后门处,却始终没有看到杨文广,却发现房檐有人走动,身上背负着一个半大的身影,正是文广,只是速度太快,她也跟不上,便只好通报太君,当时佘太君正在杨延瑛房中察看女儿身体,看到无碍后,也顾不上询问,便被杜金娥的禀报分了神。
如今一夜过去,天波府众人都在开封联合开封府衙到处搜寻杨文广下落。
穆桂英一早也接到了文广失踪的消息,却军令如山,在军营点将台完备之后,才急急赶回天波府。
柴郡主早已急得在大堂中落泪,这么多年杨文广一直被捧在手掌心呵护成长,哪里离开过这么久没有消息的,穆桂英只宽慰了婆婆的心,佘太君也恰好进来,看到穆桂英后说道:“桂英,现在回来。出征事宜都安排好了么?”
穆桂英认真回复道:“太君放心,一切都井然有序,只是。文广他……”
佘太君经过一夜的思索,当下召集天波府所有人后说道:“如今出征在即,身为天波府女将,必当义不容辞,可如今,文广失踪,时机又如此巧合,难免不是有心人想趁机打乱天波府军心,众人听令”
天波府众人纷纷跪下后道
“在!”
佘太君思路清晰的嘱托道
“桂英,你是此次出征主帅,切记不可分心,二娘,四娘,五娘,作为军中副将,赵彦为先锋,明日出征之日,不可延时!其余府中诸位,各司其职,出征乃国家大事,天波府须臾全力以赴”
穆桂英接令后,虽然万般担忧儿子境况,却还是逼着自己狠下心,随即带了贴身的女将,连同二娘,四娘,五娘去了军营,
赵彦是前年武状元比试中的探花,授下官职后,便投在了穆桂英的军营,如今已是一代将才。颇受重用,看着元帅先行离去,本来想着要一起的,却被佘太君使眼色留下。
待到众人散去后,佘太君同杜金娥,赵彦等候令谕时
佘太君道:“赵将军,老身有事相托”
赵彦却行礼后说道:“太君吩咐,赵彦在所不辞。”
佘太君示意他先起身,此刻杜金娥说道:“素闻赵将军勇冠三军,如今文广失踪一时,我与太君已有线索,只是不能明面查访,明日出征在即,希望赵将军能护我去一处地方,确认文广在不在那里。”
赵彦也是一惊,直接问道:“确认?七夫人为何不让开封府衙直接带兵过去解救少将军?”
杜金娥耐心解释道:“如今出征在即,多少双眼睛盯着天波府,如此大张旗鼓,只怕会伤了文广,桂英身负元帅三军之责,而赵将军又是军中的佼佼者,只能拜托将军了”
这边林承殇堪堪睁开眼睛,只觉得身旁多了一个人?
“秋心?”
林承殇不觉坐了起身,看着身旁安然沉睡的杨延瑛,想起昨晚,果然……
既然已经成了真正的夫妻,林承殇倒不是承担不了责任的,只是思索昨日刺杀不成,只怕这开封是呆不久了,
杨延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时,恰好林承殇也在穿衣服,二人目光相对,一股暧昧的情愫油然而生,而杨延瑛则是害羞的又缩进了被子里面,林承殇系好了腰间的玉带之后,便他四个的坐在了床榻边,软声说道:“杨秋心,这个时候,你还要躲吗?那我一个人出去吃饭了啊,”
杨延瑛自然不好意思,可还是露出了额头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林承殇,一直都知道他生的好看,今日再一次仔细的看,却发现好像和记忆中不一样了,心随意动,直接说了出来
“阿瑾,你好像和刚见面的时候长得不一样了”
林承殇也是一乐,这傻姑娘盯着自己看半晌,就是在想这个,不禁凑近了她的眼睛后说道
“仔细看看,当然不一样了,那时候我才多大?你也不是变了样了”
“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难得听林承殇说一句夸赞自己容颜的话语,杨延瑛自然十分开心,却不禁问道
“怎么你从前没有夸过我好看的?”
“呃,这个……你饿不饿,我真的要饿死了,再不起床,我就自己出去了啊”
说话间就要起身,杨延瑛忽的一下坐了起来,却只觉得身体酸痛,一点不想动弹,
林承殇忽的好似明白了什么,在杨延瑛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快步走了出去,
不过眨眼间,端着一盆水走过来,帮她洗漱,动作细致又温柔,杨延瑛忽然说道:“萧瑾,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瞒着我?”
林承殇手上一顿,继续说道:“胡思乱想什么呢,你现在是我夫人,对你好还不是应该的,”
“这样也是。”
随后侍女们鱼贯而入,把餐盘都放在就近的小几上,林承殇挥手示意都退下,这样的一个午间,杨延瑛在他的照顾下,动都懒得动弹。
到了晚间的时候,林承殇要回珍宝楼打点一下,便和杨延瑛说了后,和佘太君请了安。
一出天波府,门口的张一凡早早的驾马车等候着了,
“什么!抓了杨文广?怎么回事!”
这边刚一回到珍宝楼,殷柏便过来禀报,说是地牢里关了一个男孩子,他过去确认过,是杨文广。
难怪,难怪今日天波府气氛严重,太君也是面色不佳,
林承殇随即质问张一凡,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一凡也如实说道:“公子,原本属下吩咐了暗卫做事,便想着回来助公子一臂之力,却在后门处的房檐发现了杨文广在偷偷窥探公子,那时恰好公子摘下面巾去引开佘太君,一切都被那小子看到了,属下迫于无奈,只好拿住了他,投入了地牢,原本想要直接灭了口,顾及到是天波府,所以等公子回来,再行发落。”
林承殇也是头疼,也气恼自己如此疏忽大意,居然被杨文广看到了,杀?肯定是不行的,毕竟是天波府唯一的子嗣,可也万万放不得,当真棘手。
这时殷柏出言说道:“公子,今日,天波府联合开封府衙的人明里暗里的找人,这里,只怕也藏不住,要不,杀了吧,以绝后患。”
张一凡也附和道:“是啊,公子,咱们悄悄地处理了,这样天波府也找不到蛛丝马迹,再者,如此,也断了那杨家的传承,一箭双雕。”
林承殇却一人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殷柏同张一凡自知失言,齐齐跪下,
“属下失言,公子恕罪”
“看守好杨文广,不许走漏了风声,否则,你们提头来见。”
“遵公子命”
林承殇刚吩咐好,忽的殷柏面色一凝重,示意林承殇和张一凡,林承殇反应最快,便自顾自的说话,示意殷柏过去看看,
果不其然,外面闯入了刺客,却只有一个人,殷柏自认武艺不俗,却在过招之时,发觉对手也是军队中练出来的,招招致命的路数,二人一时间难分高下
林承殇却在暗地里查看此人武功路数,示意张一凡动手,
片刻间,赵彦正与殷柏对上,难以脱身,只盼望七夫人能够有进展,却不防身后冷箭,电光火石间贯穿肩膀,痛的一掌劈开殷柏,给了一个空隙,翻身跃出了墙外
林承殇看贼人远去,却不下令追赶,只让张一凡注意加派人手,不要再走漏风声,便转身回了书房。
而杜金娥此时恰好在林承殇卧房内探索,心想整个珍宝楼最有可能有密室机关的,除了他的书房,应该就是卧房,方才趁乱进了来,又听得林承殇的话语,那晚自己果然没有听错,那个时间,叫住自己名字的,果然是林承殇,那文广的失踪,就有可能与他有极大关系。
此刻林承殇在书房中回信,丝毫没有注意到卧房的动静,倒是门外的殷柏,多年在军营的训练,耳聪目明,便一步一步走向卧房,
杜金娥也恰好找到地牢入口,却还没有来得及进去,脖子上便立了一把弯刀
“久违了,七夫人”
杜金娥认出了殷柏的声音,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那次,是实打实的放过了自己,当下转过身说道
“殷将军,文广是否在此?”
殷柏不于置否,心下却在斟酌昨晚林承殇为了杜金娥取消刺杀的情况,杀了杜金娥,也许大业则成,也不想多说废话,
杜金娥察觉到他眼中的杀意,只是殷柏的刀更快,刀风略过,掀起披风,
“这是?”
“莫不是,公子的子嗣?”
殷柏迟疑了,林承殇与杜金娥之间的事情,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如果真的是,那是万万杀不得
杜金娥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殷柏终究还是收起了弯刀,说道:“杜金娥,看在你腹中公子血脉的份上,我不杀你,尽快离开,不要让公子发现,”
杜金娥也担心惊动林承殇,此刻还是挑明的时候,却还是不放心杨文广的安危
“文广,是不是真在这里?”
殷柏也不啰嗦,直接说道:“按照你对公子的了解,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杀天波府的子嗣,不过,你若是真想保杨文广平安,就速速离去。”
杜金娥知道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是救不出杨文广的,心下一思索,先回天波府再论
可殷柏却又说道:“若是天波府带人过来,到时候珍宝楼交出来的,只怕是一具尸体了,望你慎重。”
“好……能否请殷将军,多加照料文广,保他一条命?”
殷柏再三考虑后回道
“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