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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争分夺秒之坠入永夜

中午一点半左右,高蕴海独自携带伪造的硬盘离开住处,故意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才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虽然表面的紧张是装出来的,但他心里其实也没淡定多少。

行至第四个路口,对方终于有了动静。一辆白色面包车自右后方超车到前面,突然急刹车导致出租车追尾。

面包车司机下来,一副老子不好惹的模样,一番查看后便要求出租车司机赔偿五万块钱了事。出租车司机当然不肯,要求先报警再说;没想到对方一怒,声称不接受报警协调,必须赔钱了事——如果没钱的话,就把值钱的东西拿来抵数。随后,他从车上叫下三四个壮汉,将出租车司机连同车内的高蕴海一起制住,当面搜刮起两人的财物。

高蕴海知道,通过这样的伪装来抢夺硬盘,确实高明。即使将来被警方追究,这些人完全可以仗着事出有因,和那个被他们“无意中”搜刮走的硬盘撇清关系。硬盘或卖了,或扔了,总之是不知所踪。他们最多落个寻衅滋事的罪名,这出好戏的真实目的便得以掩盖。

果然,面包车一行人象征性地拿了些现金后,便将手伸向了高蕴海的背包。眼看硬盘即将脱手、任务即将完成,没想到几个警察突然声势浩大地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将面包车一行人团团围住。躲在不远处的冯沛淇和高蕴海一样倍感意外,她马上给父亲打电话商议对策,却不想父亲的手机怎么都打不通。于是,她只好直接通知面包车司机启用计划失败的备案,并短信告知了父亲。

高蕴海行动失败,却还要跟着去警察局协助调查,着实要耽误不少时间。周浩疆也不知道这些警察是什么来路,只一味叫他以不变应万变,先跟去看看再说,而他心心念念的却是陆憬然的安危。到了警察局,他借口去卫生间,这才有机会给陆憬然打了个电话。

“你还在家吗?”电话一接通,高蕴海语气匆忙道。

“高蕴海!是我!”洛雅拿着陆憬然的手机,简明扼要道,“陆陆已经把你的事告诉我了,她爸现在恐怕已经出事了,你们得赶紧想想办法!”

“我这边突然出了点状况,行动失败了!”高蕴海懊恼道,“她爸那边怎么了?她在哪儿?”

“她就在我身边,情绪不太好。”洛雅看着情绪崩溃的陆憬然说道。实际上,她们刚刚听到“谛听”传来的最后一个录音,就是林冽的那句“把他的鞋脱了”,随后便是一阵刺耳的噪音,再无其他。洛雅忧心忡忡道:“你那边出状况,是不是因为有警察出现?”

高蕴海一惊:“你怎么知道!?”

洛雅语速飞快:“那些警察是郑云伟安排的,就是为了陷害她爸!偏偏冯昂又在她爸鞋底搜出了窃听器,怕是已经坐实了郑云伟的陷害!”

“鞋底里有窃听器!?是‘谛听’!?”高蕴海恍然大悟,“等等,你们是不是在家里听到那边的对话录音了?”

“是,她爸电脑上有这个软件,我们都听到了!”

高蕴海感到大事不妙,赶忙说道:“这种窃听器一旦打开终端接收设备,也就是她家的电脑,就会自动传送录音文件,导致窃听区域的手机信号被暂时屏蔽,极其容易被发现!”

洛雅全程开着免提,陆憬然听到这里,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热泪簌簌而下。她怎么会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唯一一次窥看父亲的秘密,竟将他推入万丈深渊!

“原来如此,我说我怎么都打不通林冽和冯昂的电话呢!”

“林冽也在那?”

“是的,他……和冯昂在一起。”说到林冽,洛雅瞬间没了方才的干脆。

“那你现在再联系他试试,窃听器被发现后肯定被毁了,现在打电话应该能联系上!”

“好的,我马上再打电话!”

“还有,马上和陆憬然离开,先躲起来!我怕冯昂的人会找到你们那里去!”高蕴海突然意识到陆憬然的处境何其危险,他紧张地交代道,“把电脑开着留在家里,那样他们找上门或许会以为电脑没关,只是自动接收而已!我现在马上去找你们!”

洛雅挂了电话,看到陆憬然绝望中残存着一丝希望的眼神,着实令人心碎。她片刻不敢耽误,马上掏出自己的手机给林冽打过去,却在接通的一瞬间被对方挂断。不一会儿,洛雅收到林冽发来的短信:“有事处理,稍后回电。”

洛雅不敢扭头看陆憬然,直接回复道:“保陆憬然父亲一命,求你了。”

接下来,不等林冽回复,洛雅好说歹说才把陆憬然从家中弄走。两人走到楼下时,洛雅的手机响了,只见林冽赫然回复道:“晚了。速离陆家,冯沛淇已带人过去,我已通知老丈人接应。”

陆憬然面如死灰地盯着洛雅的手机屏幕,嘴里喃喃道:“发现信号异常的是他,揪出窃听器的是他,他怎么可能好心救我爸爸!?”

洛雅生怕陆憬然这个时候钻牛角尖,攥着她的手说:“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但现在咱们必须得马上离开这里!”

陆憬然用力甩开洛雅的手,流着眼泪嘶吼道:“我爸爸死了!我爸爸被他们害死了!我不在乎你怎么为林冽开脱,我自己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洛雅见陆憬然要原路返回,赶忙拉住她,说:“你疯了!回去太危险了!以后你想怎么样都好,先把命保住再说!快跟我走!”

陆憬然决绝道:“我必须回去拿电脑,我要保留证据跟他们死磕!就算是豁出这条命,我也不让他们好过!”

洛雅一边抓着她一边声嘶力竭道:“我不要你豁出性命!你要是死了,我半条命也没了!你回来!”

陆憬然看着洛雅眼中一片赤诚,终于相信她其实一点都没有变。如果自己死了,洛雅会失去半条命,那么反过来看,即使自己死了,洛雅那还有半条命替她活着。

陆憬然停下脚步,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要不这样,你快去把车开过来,咱们一会儿楼下汇合?”说罢,她将洛雅往前推推,自己则匆匆转身跑向了楼梯。

洛雅拗不过陆憬然,也怕继续纠缠下去更耽误时间,只好先去公安大院门口开车。

或许这就是天意,洛雅的车被别人的车堵在了里面,她焦急地等了一会儿,实在等不下去,只好硬生生地撞了出来。待她把车停到陆憬然家楼下,楼栋安全门的锁已然烂在那,不知被什么人撬开了。

陆憬然飞奔至家中,刚把笔记本电脑收好,就听见楼道里陌生的脚步越来越近。她感到毛骨悚然,却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咬着牙,拎起电脑朝楼上逃去。然而,匆忙之中,她把手机落在了父亲的书房里。

楼下,洛雅停好车,正要打电话催陆憬然快下来,却接到彭琛的来电。

彭琛在电话里知会道:“刚才林冽给爸爸打电话,正好我在旁边。我们现在去公安大院接你们,你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

洛雅一边眺望着住宅楼一边说道:“你们开快点,陆憬然现在很危险!她回去拿电脑,但是我感觉冯沛淇的人已经上去了!”

彭琛安慰道:“想办法拖住,我们一会儿就到!”

公安大院虽说住的都是公安人员及其家属,但如今这些人大多是退了休的老弱病残;而悄然无声闯进陆家的三人,可以说是冯昂手下办事最得力的杀手。他们当过雇佣兵,来去无踪影,杀人于无形。

杀手们在陆永强的书房里找到了笔记本电脑的配件,还找到了陆憬然的手机,唯独少了陆憬然和电脑。桌上的电源适配器还有些烫手,想必电脑和人应该没有走远。三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决定带上陆憬然的手机,下楼继续追踪。

就在三人走到一楼的时候,陆憬然的手机响了,屏幕显示是洛雅打来的。其中一个杀手敏锐地发现楼栋门口停着一辆白色轿车,一个和陆憬然年纪相仿的姑娘正一手举着电话,一手轻轻敲打着方向盘,显然是在等人。或许,她等的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而这个人,并没有下来。三个杀手再次对视一番,悄悄返回楼上,直奔天台。

天台上,风景正好。

此时夕阳如血,浩浩荡荡渲染了远方好大一片天空,格外耀眼。

面对这样大气磅礴的景象,陆憬然产生了一股视死如归的悲怆。她想,或许这就是高蕴海一生向往的英雄主义,如果今天她先体验了,他会不会羡慕嫉妒得发疯?尽管此时感慨万千,她却不敢放松,动作麻利地将高蕴海送给她的戒指造型的优盘插到电脑上,然后开始拷贝之前压缩好的文件。最后,她万分欣慰地将戒指优盘套在手上,这是她此时唯一想保护的东西。

与此同时,公安大院外的冯沛淇坐在车里,眼睁睁地看着彭琛的电话响起又挂断。做事的时候,她不想被打扰,尤其是不想被其他女人的事打扰。

即使不接电话她也知道,彭琛是为什么而来;即使洛雅是彭琛的亲妹妹,她依旧介意她在他心里永远的白月光般的存在!可恨的是,他打电话不成,还要发短信来恶心她,希望她放陆憬然一马。她本来是打算按照父亲的意思,留陆憬然一条性命;可偏偏彭琛又来说项——难不成洛雅的女同学都能骑到她冯沛淇头上,动都动不得了吗!?越是不让动,她偏要动个试试!她还就不相信,林冽敢真把她父亲怎么样!于是,她直接打给了其中一个杀手,吩咐“不留活口”。

洛雅连续打了三个电话,陆憬然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她愈发觉得情况不对,遂一边报警一边从后备箱找出一个扳手,打算亲自上楼一探究竟。

这时,一声“救命”从天而降,洛雅神色惊恐,抬头望去——只见陆憬然被三个样貌不清的男人拉扯到天台边缘,三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抱起抛下,重重落在了洛雅和刚刚赶到的高蕴海的中间。

“不要!!!”洛雅惊悚的声音响彻天际,可她自己只听见了陆憬然粉身碎骨的声音,那沉闷的声音即将成为她新的梦魇。

高蕴海神情呆滞,直接跪在了地上,嘴巴里、喉咙里,哪里都发不出任何声响。他所有的感官,连同他的生命,仿佛都哽在了陆憬然坠落的一瞬间。

时间不知道停滞了多久,两人最终还是连滚带爬来到陆憬然身边,尖叫着、哭喊着。面对支离破碎的陆憬然,他们不知如何安放无措的双手,不知如何才能让时光倒流。尽管如此,洛雅还是看见高蕴海悄悄取走陆憬然手上的戒指优盘,她认得,那优盘是高蕴海送给陆憬然的。大概是出于信任与默契,洛雅故意用身体遮挡了他取优盘的动作。

待警方赶到天台时,杀手已经趁乱溜走,只留下一部彻底烧焦的、再无修复可能的笔记本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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