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洛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修昀一脸平静，开口道：“洛雅同学，这是你高中毕业后咱们第一次见面吧？”
洛雅看着李修昀，震惊之余也难掩失望：“我宁可再也没见过您。”
李修昀宽容地笑笑，自顾自地回忆道：“我还记得高一第一堂课，我讲硫的氧化物。你上课不听讲，二氧化硫的化学式你少写了一个氧，后面还多写了一个硫！气得我当时就说，你写的这是什么鬼东西，如果有这种东西我二话不说送给你！所以说，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听老师的话……”
龅牙一向对李修昀的古板唠叨不耐烦，不客气地打断道：“老李，都什么时候了，你这是要跟她叙旧吗？”
“没家教的蠢东西！她都走到这里了，你还担心她会跑出去吗！？”老李冲龅牙咆哮道，然后用复杂的目光再次望向洛雅，“她再怎么也是我的学生！我不能跟她说几句话吗！？”
麻子拍拍龅牙劝道：“行啦行啦，这不话也说完了，可以开始了哈！”
李修昀叹了口气，重新戴上口罩：“把她的嘴堵上，带到台子这吧！”
洛雅倒吸一口冷气，竭尽全力进行最后无谓的挣扎。龅牙和麻子麻利地用胶带将她的嘴封上，抬到一张被称为台子的长桌上一头一脚死死按住。看得出他们动作娴熟，颇有经验，洛雅的挣扎也愈发无力。
李修昀和他的助手，也就是刚才那个戴着口罩的年轻人，各自举着一支被透明液体填满的注射针，同样站在洛雅的一头一脚。银色的针头寒意逼人，洛雅惊恐的目光死死盯住李修昀，突然发现他戴的手表有些眼熟。
“一会儿听我口令，咱们一起下针，把握好时间。”李修昀对助手说完，又对麻子和龅牙叮嘱道，“她可能会剧烈挣扎，你们俩务必使劲按住了。”
“知道，又不是第一次！”麻子说完，又疑惑道，“不是两针都注射胳膊吗，怎么这回是一只胳膊一条腿？”
“研究需要，怎么跟你们解释呢……”李修昀一边回答一边认真地思考。
“行了行了，你解释我们也听不懂！赶紧开始吧！”龅牙又开始不耐烦。
“好，那就开始吧。”李修昀说完，看了看助手，沉着发声道，“一、二、三！”
话音未落，一老一少执针的手犹如闪电一般掠过龅牙和麻子的脖子。洛雅躺在台子上，清楚看见李修昀瞬间将注射针攥在手里，与此同时，他手腕上的手表却弹出一片利刃，像切黄油一般精准地切进麻子的颈总动脉。
洛雅屏住呼吸，感觉自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提前被什么温热的作料均匀地洒满了全身。她意识到压制自己手脚的力量消失了，却依然僵硬地保持着之前被按住的姿势不敢动弹。渐渐地，她闻见一股血腥味，比刚才刺伤戴晋时闻见的要浓烈得多。
洛雅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梦魇般地看到龅牙和麻子倒在地上，血流成河；李修昀的助手脱下被鲜血染红的白大褂，冷漠地检查了他们的鼻息，确认已经断气，脸上方才露出满意的表情。而李修昀一边用白大褂擦拭眼睑上的血迹，一边递过来一条并不怎么干净毛巾。洛雅哆哆嗦嗦地接过毛巾，低头看看自己，直接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洛雅醒过来，发现只有李修昀坐在旁边守着自己。龅牙和麻子不见了，助手不见了，带血的白大褂不见了，淌在地板上的血流、溅在墙壁上的血迹通通都消失了。甚至连实验室的监控录像也被删除了。屋子里，唯有她自己被三个男人的血污覆盖，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李修昀见洛雅醒了，马上起身凑过来，看她吓得直往后缩，便立刻停下。他隔着一段距离安慰道：“你别害怕，事情都过去了。”
洛雅警惕地看着他：“我要马上离开这里。”
李修昀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不能让你就这样离开。”
洛雅声音颤抖地叫道：“你不是说事情都过去了吗！？放我走！！！”
李修昀说：“我已经给彭祖民打电话了，他一会儿过来接你。”
洛雅听了更加崩溃：“你要把我交给他！？他恐怕正满世界找我替他女儿出气呢！”
李修昀纳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洛雅努力平复着恐惧，把刚才体育器材室发生的事告诉了他。本想说完求他放了自己，可说完之后反而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李修昀听完，先是发出一声沉重地叹息，然后对她说：“如果是这样，你不用害怕，彭祖民会替你主持公道。”
洛雅摇了摇头，颇有自知之明：“彭校董再看得起我，也不可能不替自己亲闺女撑腰。我只是不想这副样子落在他手里，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李老师，你放了我，我保证不会乱说！我只想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
“你听我的准没错，安心在这等着吧。”李修昀胸有成竹地说。为了让洛雅放松些，他又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倒是还跟当年一样聪明机灵，听懂了我刚才的暗示。”
洛雅不以为然：“那两个人估计是没上过学吧，把二氧化硫写成求救信号这么离谱的事他们居然没听出来！”说到这，洛雅已经没有一丝害怕，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不怕我报警？还是觉得把我交给彭校董，他有办法封我的口？”
“救你是受人之托。至于报警，你打110之前总得为自己和家人想想，我觉得正常人还不至于为了伸张正义不惜一切代价。”
洛雅沉默了。她想了想，警惕问道：“刚才我听见那两个人提到陈天丽，而你现在又要把我交给彭祖民——我不管这个鬼地方的主人是彭祖民也好，还是陈天丽也好，我只想知道是不是有人一直逼杨湛做他不想做的事？你在这里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杨湛的死是不是跟你们有关？”
李修昀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杨湛跟这里的事有关？”
洛雅回答道：“刚刚那两个人提到过杨湛。我之前也调查过，杨湛的父母是美籍华裔化学家，他自己曾经是个化学神童，后来身患绝症。他是在父母过世后来到天江投奔他姑妈陈天丽的。上学时他一副不起眼的样子，但化学学得不错，经常被你叫到这里帮忙。”为了慎重起见，洛雅没有提及藏在油画里的手稿，“所以我有理由认为，当年有人利用他的化学天赋，逼他在这里为不法勾当卖命！”
“杨湛若在天有灵，看到你站在这里说出这番话，恐怕会无地自容吧！”李修昀笑得很讽刺，笑过之后便对洛雅直言道，“你调查得还算深入，但结论却背道而驰。这个鬼地方的主人之一，正是杨湛，他是在为他自己卖命。”
洛雅惊愕万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胡说！杨湛他怎么可能……”
李修昀抚摸着桌子上的仪器，回忆道：“这里生产的原浆代号‘星夜’，是当年杨湛的父母为了给他续命精心研制出来的。对普通人来说，这是能够产生愉悦和幻觉的神药，对杨湛来说却是救命的稻草。这样的针剂后来被美国黑帮盯上，杨湛的父母也因此死于非命。杨湛来到天江后，没有‘星夜’是活不下去的，所以他姑妈才铤而走险，通过彭祖民的江湖朋友弄到生产原料，为杨湛建立了这个实验室。而我，承蒙陈院长提携，让我在这里给杨湛打打下手，脑子里的知识总算是没有荒废了。那些知道底细的江湖朋友不可能只让他们生产的‘星夜’用来续命，他们分一杯羹尝到了甜头，自然就一发不可收拾。所以说，这是一个庞大的组织，这些年多少警察卧底前仆后继填进去，洛雅同学，你一个小姑娘是做不了什么的。”
洛雅追问道：“那杨湛呢？难道他为了保命，就心甘情愿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李修昀不无惋惜地说：“杨湛本性是好的。一个天赋那么高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是人们眼中的天之骄子，结果十几岁就饱受病痛折磨。父母被暗杀对他的打击非常大，所以对他来说，建立并参与这个组织也不是完全被迫。有了自己的势力，他如愿报了仇，也就无所谓什么伤天害理了。因为在他看来，是天理先伤害了他。”
“我不相信！我认识的杨湛不是你说的那样！”洛雅不住地摇头，却再次注意到李修昀的手表，忍不住道，“你的手表，能不能给我看看。”
“杨湛当年也有一款一模一样的，只是用来防身，或者处理像今天这样的紧急情况才用。”李修昀将手表摘下递给洛雅，不但替杨湛解释，还不忘嘱咐：“你小心点，不要触碰上面的机关。”
洛雅低头看着手表，心情复杂道：“当年郭磊受伤那件事，也算是紧急情况吗……”
李修昀明白洛雅的意思，语重心长道：“洛雅，你的出现是个意外。对他来说，行尸走肉并不痛苦，痛苦的是你让他清醒，让他对未来产生非分之想。他是没办法跟你走到一起的，他摆脱不了疾病，也摆脱不了‘星夜’及其背后的利益链。他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不让你卷进这个凶险的漩涡——”李修昀突然意味深长地看着洛雅，“谁知道，其实你早就在这个漩涡的中心了。我这次救你，正是受杨湛所托，他很有预见性。”
洛雅十分疑惑：“你说我早就在这个漩涡的中心，是什么意思？”
李修昀笑了笑：“不久的将来，你会明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