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州境内,陆承业一道指令下去,无数人闻风而动,莫不意动。
国战,自是唐国尤为重要的战事,当然也是无数少年扬名天下的机遇。
但这其中,作为一名修行人的车非鱼是个例外,他在这个清晨,一如往常那样,早早收拾完院子,就熬了粥放在院内桌上,然后盘坐木廊中。
一边修行,一边笑呵呵地等百里霜起床。
阳光落在眉眼上,她晃了晃小脑袋,伸了一个懒腰走出房门,那条精致的小辫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编好的。
车非鱼道:“小姐,我得出门了,估摸着要三五天呢。”
百里霜捧着瓷碗喝了一口粥,然后转身掏出小账本,开始记账。
车非鱼无辜道:“小姐,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百里霜笔杆拄着小酒窝,细细一想,也确实是,便道:“那等你回来再记吧。”
车非鱼惊呆了,我这都没出门就准备要做错事了?
但仔细一想,这种时候还是别和小姐说话的好,不然指定是没好下场的。
他盘算着,到时候一千两黄金往她面前一扔,直接来个上党伐谋,那岂不妙?
于是,车非鱼背着一小包行李出门的时候,百里霜坐在院内发呆,大约是还没想好给车非鱼安排个什么样的罪名吧。
樊城其实离叶城倒是不远,否则唐丰年也不会听到车非鱼的名号了。
但这年头,修行人的代脚自然首选飞剑,但车非鱼境界不够,自然也只能羡慕着。
而后有钱人的代脚则是马车,这方面车非鱼也只能望洋兴叹。
至于寻常游侠的纵马飞驰,也就与车非鱼无缘了。
所幸他这八脉俱通其他的大用处没有,真气倒是如渊似海,生生不息。
用之不竭,取之不尽。
他是靠双脚跑去樊城的,这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的一千多里路,足足是用了一日才到。
夜里还要露宿野外,也是幸得晴天无雨,否则怕是也要成落汤鸡了。
走入樊城,其实对他而言,与到叶城,又没有多大区别了。
无非都是不大的小城,至于说要比白城繁华多少,那更是没有。
他站在街上,走了两步,有人匆匆走过,拎着个小麻袋,也顾不得路上人多,小跑着,不小心便撞到了车非鱼。
一次是如此,两次是如此,三次之后,车非鱼不免觉得奇怪,许多人匆匆赶路,都往一个方向去,常常顾不得看路,也自然就撞到了不少人,但竟也没人吵骂。
多还是相视一笑,招呼着道了一声,“走走走。”
车非鱼拉住一人问道:“兄弟,你们这匆匆往旁边跑去,是做什么?”
“今日黄家放粮啊,赶紧去领些白米,诶,我说兄弟,你也赶紧去啊,晚了可就不多了。”
车非鱼点点头,而后又多问了几句,才知道,黄家在这樊城中,竟是赞誉不断,美名远扬。
每月都会做些布施的好事情,时不时也要捐建路桥,至于那位黄家的当家的,自然被称为大大的善人。
但黄家,并不是车非鱼的雇主,他继续往前走去,正巧有些口渴了,又正巧,看到了一间客栈。
他坐在樊城的客栈中,却没有多少人认得出来,哪怕是黄家,其实也不定就能知道唐家的事情。
他把包裹放在桌上,点了一壶汾酒一碟花生米。
他并不饿,也不是来喝酒的,算是在等人了。
樊城最大的两个世家,自然是黄唐,他的雇主是唐家。
但他等的人,可以是唐家,自然也可以是黄家。
没多久,客栈来了几个人,车非鱼低着头吃花生米。
那几人有男有女,很年轻,其中一人背着长剑,气宇不凡,其余几人也都不是寻常人物,男的看着气宇轩昂,女的则是气质出尘。
黄毅军是黄家嫡系子弟,此次接待几位客人的重任,自然也就担在他肩上了。
来的几位客人都是大宗弟子,皆是气质脱俗的出尘仙子,哪怕不需要家中长辈叮嘱,他也是一定要招待好这几位姑娘的的。
“几位楼上请。”
黄毅军介绍道:“黄鱼客栈亦是我黄家产业,这里名为黄鱼,最为出名,自然也是黄鱼,这出品的黄鱼是北河捕捞,而且必须当日送达,确保新鲜,这一趟下来,少说也要换上三次好马轮番运送,才能于正午前送达,味道极好,诸位,可是一定要试试的。”
几人走着,黄毅军在旁介绍,但车非鱼眼神斜瞥一眼,几人众星拱月,就连开口就道出客栈是他家产业的黄毅军,亦是时不时看着最中间那位蓝衣姑娘。
她的身份,不太寻常。
车非鱼喝了一杯酒,轻声叹道:“这不又被坑了吗?”
唐丰年说黄家也就是七名第一境,四名第二境,如今看这模样,莫非是他运气很好,在这里就能遇上其中六人?
当然不是,车非鱼听那人一说,已经知道,这四名女子,都不是黄家人,而且都是修行人。
这么想来,黄家所谓四名第二境七名第一境,少说还要再加上这四名不知境界的女子了。
车非鱼撑着下巴,摇头叹气,“唉,真难啊。”
卫渔是青月宗宗门之女,论身份,自然要比黄毅军区区一个小小世家子弟高贵许多。
至于几名师姐妹,其实也都是为了她来的。
卫渔低眉不语,缓缓走着,听到黄毅军话,便点头道:“那就试试吧。”
黄毅军似乎倍感荣幸,连忙招呼掌柜的说道:“雅间赶紧清一下。”
“是,马上。”
卫渔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正可见熙攘街市,人来人往,有小贩叫街,有商贩吆喝,热闹非凡。
她心情并不好,低沉的心情和吵闹的街市成了鲜明的对比,正如客栈内的阴冷和街上温煦的阳光,都让人不喜欢。
她不喜欢外面,但更不喜欢里面。
她轻声道:“就在这里吧。”
黄毅军边道:“听到没,楼上清一清,卫小姐喜欢清静。”
掌柜的连忙道:“是是是。”
他又招呼来小二道:“让那些客人另寻地方用饭吧,至于已经上了的菜,也不必结算了,当是店里的赔歉,记得诚恳些。”
“是。”
掌故又道:“若是还未用完饭的,送一小坛酒去。”
这句话出来,车非鱼突然觉得,这里生意不差,也是有根由的,至少免费吃了些吃食,就算是走了,心里也好受一些。
直到店小二走到他这个位置来,陪笑道:“客官,实在抱歉,小店今日有事,只能麻烦客官另寻他处用饭的,实在抱歉实在抱歉,这一坛酒,就当作是小店赔礼。”
车非鱼觉得是不错的,便提起酒,正要离开,楼梯处有人缓缓走来,嘴角带浅笑,一脚踩在楼板之上,看到卫渔,浅笑一声道:“开门做生意,赶客人走,又是什么道理?”
那个年轻人手握折扇,轻笑道:“莫非是美人如玉,不可示人?”
黄毅军看到年轻人,冷声说道:“唐七,客栈是我黄家产业,我想清场,就清场,与你何干?”
唐七直接寻了一张桌子坐下,有意无意间,正靠近车非鱼那张桌子,他放下折扇,笑道:“既然门开了,单独饮酒,岂不寂寞?”
黄毅军走过去,说道:“卫小姐,喜欢清静。”
唐七一张折扇,轻轻一摇,笑道:“那也巧得很,我向来也不喜欢吵闹。”
他转头看到车非鱼,轻笑道:“这位兄台,可也是喜欢清静的?”
车非鱼笑道:“我是不喜欢吵闹,当然也不喜欢太清静,倒是特别喜欢喝酒。”
唐七点头道:“这里的酒不错,若是要下酒,碳烤黄鱼我是喜欢的,但他们说,清蒸的最味美,我想了一想,分明是我自己吃,为什么要由他们说哪一种好吃呢?”
车非鱼想了一想,晃了晃酒杯,笑道:“是这个道理呀。”
唐七道:“当然是这个道理了。”
于是,车非鱼又喝了两杯酒,看了看唐七,竟也就没有起身的意思了。
黄毅军冷着脸说道:“小子,唐家和黄家的事情,你也要掺和吗?”
他往前走了一步,“你掺和得起吗?”
唐七转头道:“黄毅军,话不要乱说,这位兄台讲句实话,我并不认识,就算我认识,那也是他和我的事情,我唐七莫非真连一个朋友的酒都管不了?”
黄毅军斜眼望着车非鱼,又对唐七道:“唐七,今日我有客人,别找事。”
唐七收起折扇,笑道:“我哪里来找事了,我只是来找酒喝的,若是非要说除了喝酒,或者,见美人,来悦目?”
“放肆。”
黄毅军怒道:“卫小姐也是你能调戏的?”
唐七转头望着眉眼阴沉的卫渔,笑道:“古人言,有美人兮,见之不忘,并非只有我是这么想的,美人可下酒,秀色亦可餐,既是美人,莫非只能顾影自怜?”
卫渔身后几名师姐妹冷声喝斥道:“放肆,敢对我家师妹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