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不敢进来抱,因为他一旦抱走音音,我立刻就会报警。警察走时就半信半疑,也明确告诉他,他们已经在调查他是否剥夺过我和孩子在一起的权利。
所以繁盛没有再说话,只是靠在车门上,哀哀地望着我,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知道打了他的结果,最差不过监禁几个月。但是我也明白,他会尽量避免司法途径,躲着警察。
我等了他一会儿,继续催促,“进去抱他。”
“妍妍。”他伸手过来,试图抓我的手腕,跟我一样,演得就像真的一般,“不离婚了,我们好好聊聊……”
“我跟你聊什么?”是时候掉眼泪了,我跟他都很无耻,不断地挖掘并利用对方对自己似乎会有的一点点情分,“你三番五次地想要逼死我,动辄就杀我全家,我能跟你聊什么?”
“别生气。”因为我没反抗,所以他成功地把我抱住了,抚着我的背,柔声说:“别生气,我真的已经反悔了。”
说反悔却绝口不提让我搬回去,显然并不是真心实意。
我也乐得配合这件事,推开他,看着他,说:“你要么现在抱走音音,把我的资格给我恢复。”
“好,我给你恢复。”他用手抹了抹我脸上的泪,柔声说:“音音先留在你这里,你考虑一下我的意思?”
我狐疑地看着他,在心里冷笑不止。
“密码已经给你了,账号你肯定也背下来了,你把他抱走,我们两清。”
“Hans.”他扭头叫人。
Hans来了。
“把那几件案子重新安排一下,别影响到妍妍的飞行资格。”
呵呵。
“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时间得久一点。”他笑眯眯地说:“老婆,我这么有诚意,你是不是也应该表示表示?”
“你去把他抱走。”我说:“这是我最大的诚意。”
“你还装傻。”他仍在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
“信口胡诌的密码。”他苦笑道:“想也知道不是真的。”
“飞行资格搞定,离婚官司结束,我就告诉你真密码。”
“你这不是逼我动手?”
我没吭声,继续抹眼泪。
“就说不要离婚了。”他再度搂住我,吻了吻我的脸,说:“给我个后悔的机会。”
“要离。”
“那就密码拿来。”他说:“资格保证给你解决。”
我没吭声。
“还坚持?”他幽幽地笑了。
我瞪了他一眼,尽量地拖延时间。
“我突然想起来,你刚刚既然还给我咬,那就相当于我们还在做爱,那……”见我一愣,他狡猾而得意地笑了,“永远都到不了一年的分居期,真让人着急。”
我暗骂了一句,一阵不爽。
“GB4752。”
他满意地笑了,松了手,拿着他的手机,很快就登陆了我的邮箱。
“你下次抢音音是什么时候?”
“暂时不抢了。”他笑着说:“明天派人给你送奶粉和衣服,别去超市买那种劣质的东西。”
“我就是被劣质的东西养大的,而且你也是。”
他扬了扬眉梢,乐颠颠地恢复了数据。
“其实父母的事也是骗我,对不对?”
“那些不提。”他瞄瞄我,笑道:“反正你永远都不会体谅我。”
“一个月之内必须解决我的飞行资格,离婚之前不准抢音音。”
“有点难度。”
“好好说。”
“你乖的话就OK。”
“如果你敢违约。”我贴了过去,拽住了他的衣领,努力地让自己千娇百媚些,“我也有的是本事再把你手机里的东西套回来,直接送到警察局。”
他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滚吧,明天记得送齐全了。”他是音音的爹,给我儿子花几个钱是他份内的。
他依然笑,这次像是真的很开心,“我一周几次探视权?”
“每周六中午的午餐时间,不准带走,必须我陪同。”
“好吧。”他似乎很不情愿。
“没事就放手,太冷了我回去了。”
“嗯。”他放开了手。
我转身走了一步,他又重新拉住了我的手,拽到嘴边,轻轻地在我手背上亲了一口,目光饶有兴味地瞧着我,说:“我发誓,我迟早会后悔跟你离婚。”
我没听错,他说的确是“我”而不是“你”。
“你会后悔的是跟我结婚。”
我挣开他的手,转身回了屋里。
门开着一条缝。
我先去了我妈妈的房间,她正抱着音音,小家伙没有心事地酣睡着。
我放了心,又去了韩千树的房间,如我所料,他正坐在电脑前发呆。
我拍拍他的背,问:“下好了?”
“嗯。”
我最近没有电脑,都是用韩千树的电脑,为了方便,邮箱就自动挂着。
“你真聪明。”我像他按我那样按按他的头。
“新邮件有声音提醒。”他口气淡淡地,“下过文件之后,也可以恢复成未读。”
道理我都懂,但,“你怎么把密码改过去的?”
“警察来时我出去过,之后一直站在门口。你把新密码喊得很大声。”
所以繁盛那个贱人之所以那么对警察解释,并不完全是他口中的报复我诋毁他,而是因为我面对着警察,必然是背对着家门,而韩千树就站在我身后,我却看不见。他还要恶心韩千树一把。
我觉得自己这样最对不起的就是韩千树,忍不住搂住了他的脖颈,说:“我没给他做那种事。”然后把我的所有目的简单解释了一遍。
他一直静静地听着,低着头,脸上没有表情。等我说完之后,便拉开了我的手,低声说:“没事,我理解。”
“那让我抱一下。”管他什么过密不过密,我现在只觉得心疼又愧疚,想把他哄高兴。甚至有些恐惧,恐惧他因此而不再爱我。
我又伸出了手臂,却中途就被他拉住,拿到了一边。依然轻手轻脚的,但拒绝的意味非常鲜明。
他还说:“我真的没有不高兴,我们讨论一下这些资料的用处吧。你确定……”
他说到这里,大约是用余光看到了我僵硬的肢体,或者只是单纯地感受到了我的变化,住了口,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又低下头,低声说:“你别不开心。本来就是件好事。”
“我想跟我的孩子在一起,你能理解吗?”
“嗯。”
“也想带着他跟你在一起,你也知道吗?”
“嗯。”
“我没有那么庞大的团队,也无法做到轻易地抓到他身边亲近的人来威胁他,无论是司法手段还是地下手段,我都赢不了他。”我希望我能解释清楚,我知道这件事伤了他的心和尊严,我也知道他不会气很久,终究都会理解。但我还是想现在就说明白,“我知道就是他杀了我哥哥,却一直都拿不到真相。即使你叔叔位高权重,在这样一个凡事都要证据链的地方,也没办法给我们开出任何后门。况且他也不是德国人。这不是你无能,也不是我的错。但我想抗争,想不被他侵犯自己的利益,就得用我所有的武器跟他斗。”
我看清这些,就觉得更难过,“我只是个女人,能用的只有女人这些办法,趁着这些办法还管用,要尽量掐住他的脖子才行。”
“接下来交给我吧。”韩千树沉默了很久,才说:“你不要再这样做了。”
我擦了擦眼泪,没说话。
“让你去受这种侮辱,和要我的命没什么区别。”他从刚刚开始就是脸色泛白,手指紧握着,青筋毕现。那是在拼命压抑着激烈情绪时才会有的动作,“我去找我表姐求助,请她帮我的忙。”
“你表姐?”
她表姐夫是李昂吧!
“你要让他们黑吃黑?”
“至少听听他们的意见。”
“那你需要付出什么?”
“他早就想要我辞职到他那里做,”他笑着说:“薪水很高。”
“不用。”我怎么可能让他涉黑,这同样对他是一种侮辱,“繁盛说他会在一个月之内搞定我的飞行员资格,在打离婚官司前不会抢走音音。现在他不知道你还帮我下载了这份资料。我相信你姐夫会喜欢这东西,这样来威胁繁盛是最好的。”
韩千树看向了我,没说话。
我决定这次不再玻璃心地顾忌他的拒绝,蹲了下来,搂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到了他的肚子上。这家伙最近没有健身,肚子上的腹肌柔软了许多,有点要变肥肉的迹象,倒是舒服多了。
我不由自主地温柔了下来,尤其是在他弯腰抱我时更为开心,“不管这件事有多难处理,我都不能让你去给你姐夫做。就像你不想让我用身体勾引他换这些东西,我也不想让你牺牲前途去做那些。有句电影台词是这样说的,‘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而是为了让这个世界不要改变我们’,你得明白这个道理。假如实在赢不了,我可以把音音还给他,但我不能用我的事害了你。对我来说音音很重要,但你无条件的帮我,这份情谊,以及你这个人都和音音同样重要。”
他抱着我,柔声说:“你起来,你不能蹲着。”
我扬起脖子,摆出了固执的表情,顺便卖了一个不专业的萌,“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他默了默,弯下腰来,嘴唇贴到了我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