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夏日,但依旧有阵阵凉风从窗外偷溜进来,吹动吴墨等人洁白的衣袂,自有一种惬意舒适之感萦绕心间。
月儿瞧着三人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笑谈飘香城各家势力和关系,一时间竟有些痴了,连吴墨的酒杯空了也未察觉。他们不似其他来春宵楼高谈阔论,只是淡淡地讲述着世事悲欢、人情冷暖,仿若天外之人,笑看这一方天地的红尘过客。
吴墨也不介意月儿的走神,顺手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上,自斟自饮,目光在窗外飞鸟和红日间流连,听着柳云风在一旁讲述十多年前的旧事。
他们三人在一起谈天说地时随性惯了,无拘无束自成风流,平时也不说那许多敬酒的虚话,想饮则饮,更无需在对方讲话时做侧耳聆听状。
直到柳云风讲完,龙问天才开口问道:“陈彪这三年来都在卧薪尝胆也未可知,照二弟所言,他如今依旧对当年金家悔婚之事耿耿于怀?”
柳云风道:“这是当然,就算他放下了,但有机会家族的颜面是一定要找回来的。他与皇城中的贵人相交,自然也知道李德顺这两年过得并不踏实,很可能自身难保。金家以为自己抱上了大腿,实际上却是踏上了贼船,现在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
……
聊完了飘香城,三人又谈起了在天鲲门中的趣事,不知不觉间时间已接近晌午。
“今年天鲲门大比即将到来,这之后我也要回皇城了,日后恐难再有相聚只期,我等乘兴而来,亦当载兴而归,不如就以一首诗做结尾如何。”龙问天脸上浮现出一抹醉意,但吐字依旧清晰。
柳云风哈哈一笑,豪迈道:“正当如此,大哥,你先来。”
月儿听声音比之前大了不少,便知道他们都已经喝高了,又听得龙问天和柳云风说要作诗,虽然她是专业的,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急忙以手掩面。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月儿和馨儿早已没有了初次听闻他们要即兴作诗时的兴奋和期待。
论意境,论用典……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柳云风三人的诗都拿不出手,比起她和馨儿尚有不如,但他们总是乐此不疲。
当一件事只是兴趣爱好时,哪怕你做得不好,它也会带给你无穷的乐趣;而当它成为你赖以生存的技能时,不知不觉间就会变了味。
且说龙问天听到柳云风的话,嘴角一抽,打头阵最易暴露水平,三人间虽然知根知底,但每次最先作诗的人总是有点慌的。
不过龙问天面上还是显得比较沉稳的,淡淡地说道:“方才饮酒时瞧见金府的人工湖和城外的天鲲门诸峰,似有所感,我就以此做一首诗吧。”
说罢龙问天起身离案,来到书桌前,吴墨和月儿等人也跟了过去,只有馨儿依旧在抚琴。
因为明白他们三人的保留项目,这间房里的笔墨纸砚都是早已备好的。
只见龙问天略加思索,似是在回忆方才想到的诗句,而后毫不犹豫地挥毫写下:
湖心春水晚风知,
垂柳青石皓月思。
拟把轻狂作年少,
凌波笑傲远山痴。
因为是随性而作,也不打算留存,权当取乐,所以并没有题目。
月儿偏过头去瞧,诗一般,字却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心道:后两句抒情,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即可,前两句写景却显得有些混乱了,虽能让人想到夜晚凉风吹皱湖水,月华倾泻在湖边垂柳和青石板上的场景,但与后两句并不是很搭,有些牵强附会。
此处春水应是指春天的河水而非女子明亮的眼睛,可是现在明明是夏日;再说这晚风和皓月乃是夜景,只能用诗人的发散思维勉强解释了,不过押韵和格律上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应该是按照平起首句不入韵的格式写的。
吴墨看过后哈哈一笑,道:“好个‘拟把轻狂作年少’,大哥心怀大志又努力上进,定有笑傲远山的那一天,届时我们三人再于此把酒言欢。”
按照龙问天方才所言,这远山可不是指平常的山峰,而是代指天鲲门。
要知道,龙问天的父亲虽为摄政王,但天鲲门的地位更在黑岩国皇室之上,想要笑傲远山任重道远。
不过吴墨的话也不是刻意吹捧,神月大陆其实分为东、西两块大陆,中间有茫茫冥海相隔,吴墨他们现在所处的东大陆并不似西大陆那般稳定,正处在波云诡谲的变动之期。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以吴墨对龙问天的了解,他若是得上天眷顾,抓住机遇,定可扶摇直上,成就一番伟业。
龙问天对吴墨的话也不推脱,三人之所以能相知相交,在原则问题上自然有着极为相似的观念。
这是一种坦然的志向和努力,不必遮遮掩掩,也不肆意宣扬,只是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向往的花海。
柳云风没有做点评,只是笑着道:“我今日并无灵感,接下来还是看三弟的佳作吧。”
吴墨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他的水平和龙问天半斤八两,自然是做不出什么佳句的,但他并不在意,提笔在龙问天的诗后面写下四句:
且斟杯酒醉晨风,
邀得鲤霞相映红。
何惧冬来霜露重,
暗藏鸿志月明中。
之前龙问天是用正楷书写,方正端正,笔锋锐利,筋脉相连,自有一种恢弘广阔的意境;吴墨用的则是行楷,更显飘逸灵秀,而柳云风喜用行草书写。
害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写什么,吴墨特意解释了一句:“这酒喝多了,脸色便同锦鲤、朝霞一般红润,不由想到冬夜暗暗绽放的红梅,暗香不因无人闻而消散,它高洁的志向恐怕只有夜夜照耀它的明月方才知晓。”
说完吴墨也有点尴尬,这诗的首颔两联和颈尾两联间确实有点牛头不对马嘴,只能强行解释一波了。
不过近日来他也没有什么烦心事,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写其它的反是无病呻吟,也只有泛泛而谈,说下自己也是有志向的人,但这样难免有自卖自夸之嫌,好在在场的人也不会误解或是嘲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