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夜晚风很凉爽，不似在金陵城内，四面都是高墙围绕，总给人一种被困在其中，心头闷闷的感觉。
别庄院里有一架秋千，佟佳言用过晚饭，出来纳凉，就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脚点着地面，轻轻地晃。
青桔出来寻她，瞧见她独自坐在秋千上，便蹬蹬跑了过去，站在了她身后。
“小姐，奴婢来给您推吧。”
小脑袋从她右侧弯着身子探过来，佟佳言“嗯”了一声，就由着她将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背上，感受到一股轻柔的推力。
脚尖翘起，双手握紧了两边的麻绳。
迎着风飞起的瞬间，心跳不自觉就加快了。
今夜有月。
月色里，佟佳言的眼睛微微发亮。
她张了张嘴，感觉有话冒到嘴边，想要大声喊出，但最后还是合上了嘴，眼睛却愈加亮人。
清脆的笑声在背后响起。
青桔高兴地问道：“小姐，高不高？要不要再高一点？”
佟佳言咬着嘴唇，抓紧了麻绳，能感觉自己的脸颊因为某种情绪而微微发红。
“再高一点。”
重活一次，她不要再像上辈子过得那么弱小怯懦。她要随心生活，再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住她的心。
呼呼的风扑在她脸上，她荡得越来越高，也看得越来越远。
佟佳言的眼神越来越明亮，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清晰。
人有了希望，就有了走下去的动力。
她的希望就在那里，这一次，她一定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不远处，绿芜从房里搬了个小杌子出来，瞧见院子里的两人，抿了嘴笑笑，坐在门口，借着屋内的灯光，拿着针线给佟佳言纳鞋底。
赵妈妈从东侧间出来，朝院子里荡秋千的两人看过去一眼，眼睛一眯，后又来到绿芜的面前。
垂落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靛蓝色的布鞋，绿芜抬头笑了笑：“妈妈好。”
“嗯。”赵妈妈看了一眼绿芜手里的鞋底子，嘴里指指点点道，“针线要记得勾得密一些，这样鞋子穿着才结实。”语气高高在上，好像绿芜不会做事情一样。
绿芜只是笑了笑，乖巧地点头道：“知道了。”
……
荡着的秋千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佟佳言心中的雀跃也慢慢得到平复。
“好了。”
脚尖轻轻点地，她停了下来，扭过头望向青桔时，眼里的光芒却依旧夺目闪耀。
“你想不想坐？我来推你。”她说着，笑着站起身。
青桔从刚刚的惊艳里回神，忙红着脸摆手：“不用不用。”
不用，不是不想。
“没关系的。”
青桔性子活泼，上次偷玩秋千时她还听见了赵妈妈训她。
“你坐上来，我来推你。”
佟佳言说着就走了过去，拉她到前面坐下。
架不住佟佳言的拉劝，青桔又是高兴又是害羞地坐上了秋千，两手紧张地抓着。
她忍不住回头：“小姐……”
“嗯？怎么了？”
佟佳言一边注意着自己手上的力道轻轻推她，一边转过眼来看她。
“嗯……”青桔抿了抿嘴，想了想摇头，“没什么。”声音很轻快。
佟佳言笑道：“想说什么就说。”
青桔就抿着嘴笑：“真没什么，就是觉得心里面好高兴。”
她能感觉到佟佳言对赵妈妈的开始疏远，和对她跟绿芜的渐渐亲近，就觉得心里满满涨涨的，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甚至没出息的有一点想哭。
想到今天佟佳言又是给小天柱擦身子，又是吩咐她们熬药煮汤，迅速就让小天柱退了热，还有最后牛管事家的跟她儿媳脸上惊讶的钦佩，青桔就觉得特别的与有荣焉。
“小姐现在变得好厉害啊，感觉什么都会的样子。”
“厉害啊……”佟佳言呢喃重复。
厉害的不是她，是宁致。
她会的这些不过都是上一世里宁致教给她的东西罢了。
“你会的东西越多，求人的地方就越少。阿言，我把我会的所有全都教给你，以后你就不必再求别人了。”
晚风轻抚过她的面庞，连思绪也被带着飘到了很远很远。
不知这一世，她还会不会再遇见宁致。
想见，但还不是时候。
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呀！小姐！您在做什么？您怎么能给一个丫鬟推秋千呢？”
赵妈妈满脸震惊地走了过来，说完又震怒地去斥责青桔：“下来！你好大的胆子！一个丫鬟，竟然也敢让主子来伺候你？！我看你真的是反了天了！你眼里还有没有小姐这个主子！今天，我就代替小姐来好好教训教训你！”
青桔被赵妈妈吼得吓了一跳，人差点从秋千上面摔下来。幸亏佟佳言迅速伸手扶住她，她才没有摔下。
“你声音太大，吓到我了。”佟佳言扫了一眼赵妈妈，皱着眉说道。
“小姐？”赵妈妈一脸的诧异。
她声音大也有错了？
青桔从秋千上下来，走到佟佳言身后，手被她拉住。
坐在门口的绿芜也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站起身，想要过来。
赵妈妈不敢置信地望着佟佳言：“是她主仆不分，怎么可以让您来给她一个丫鬟推秋千呢？”
佟佳言沉默，过了一会儿才点头：“你说得对。”
赵妈妈心中一喜，下一秒却见佟佳言抬起如水的眸子，直直朝她看过来，清亮的眼神让她心中打了个寒颤。
“那就麻烦妈妈来给她推吧。”
“什么？”赵妈妈瞪大眼，“我来推她？那怎么行？”
佟佳言歪了歪头，表情疑惑地看着赵妈妈：“为何不行？”
“因为……”
说她不行是因为主仆有别，可她赵妈妈又不是主子，为什么也不行？
赵妈妈张着嘴，半天说不出来话。
佟佳言就笑着回头，拍了拍青桔的手：“好了，赵妈妈已经答应给你推秋千了，等会儿你玩够了，记得也换赵妈妈坐坐。”
背对着赵妈妈，佟佳言朝青桔眨了下眼睛。
青桔眼一亮，欢快地嗯嗯嗯点头。
“奴婢遵命！”
迅速蹲了个礼，“奴婢遵命”四个字说得尤其的响亮。
走到门口，对着迎过来的绿芜，佟佳言瞥了一眼身后道：“你若是想玩，就和她们一起。”
绿芜摇摇头：“奴婢伺候小姐梳洗。”
她的嘴角挂着暖暖的笑，见到赵妈妈吃瘪的样子，她也忍不住在心里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