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帮你是在押宝,我不喜欢输的感觉,相信祝公子也不喜欢希望落空的感觉吧。”
她平淡地叙述,像在和他唠家常一般。
“祝公子千里迢迢来金陵的初衷是什么,请一定不要忘记了。人可以因为眼前的困难而一时懈怠,但不能一直懈怠。接受别人的帮助并不是意味着就需要你放弃尊严。”
越是穷困潦倒的才子反而越是有一身自以为是的傲骨。
他们会觉得同情等于施舍。
接受帮助就等于接受施舍。
佟佳言说得语重心长,祝文才几乎是立刻就秒懂她的意思,回答道:“我明白。”
佟佳言笑笑道:“我的布店确实经营的并不怎么好,所以我才想将你的母亲请过来帮忙。你可以将这看作一桩单纯的买卖。我出钱是买她的手艺。”
祝文才的视线越垂越低:“我理解。”
佟佳言继续道:“我不喜欢占人便宜。上次我与你母亲说起她来的我的布店工作,我会支付相应的酬劳给她。但实际上,我现在遇到了一点点困难。”
她说到这里,露出很为难的表情来。
祝文才忙道:“佟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佟佳言顺势而道:“这家布店如今算是我个人名下的财产,我想靠自己的力量来经营它,而不是去借助家里的帮忙。但是我现在手头上可使用的资金并不多,所以说好要支付给你母亲的酬劳可能就有一点不够……”
祝文才本想说既然不够那就不用付了,但他话还没能说出口,就被佟佳言可怜巴巴的小表情给打断了。
佟佳言露出祈求的眼神来,用很商量的语气道:“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和你的母亲可以搬到我的布店来住,我不收房租,暂时,就暂时,用房租来抵消我该支付给你母亲的酬劳,可以吗?”
她说完,还故意可怜兮兮地和他眨了两下大眼睛。
绿芜默默移开眼。
她觉得这会儿小姐的有一点腹黑。
祝文才素日一心只读圣贤书,甚少与女子接触,乍一对上佟佳言故意对他装乖扮弱,只觉心中咯噔一响,面上泛起热意,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来。
佟佳言一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直到佟佳言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祝文才才缓过劲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摇头失笑。
原来有些人的善意也会这么婉转用心。
……
这一日,佟佳言从佟佳琪那里回来。
佟佳琪额头上的疤痕结得壳掉了,长出一小块粉粉的新肉来。
她惊喜地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想叫人知道,就让豆蕊去了清风院将她找了过来。
佟佳言告诉她,只要继续做好后续的护理措施,等再过个四五天,粉色的新肉就会慢慢长成与周边肤色一致,也就再看不到之前的伤疤了。
把她高兴的一个激动,抱住佟佳言的脸蛋,“吧唧”一口,重重亲了上去。
亲完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最尴尬的反而是佟佳琪自己。
她爆红着一张脸,将她赶紧推出了门。
佟佳言走在路上,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都忍不住嘴角微勾,觉得有些好笑。
越了解才越发现,佟佳琪原来内心是个有些别扭又很孩子气的一个人。
其实,她很好相处。
走过月亮门,抬头的时候,她看见佟亦航和两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外院的方向进来。
佟佳言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虽然不清楚是何状况,但她打算等他们先过去自己再出来。
但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对方很快也发现了她。
走在佟亦航左边的蓝衣少年脚步一顿,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这边。
他嘴角一勾,眼中亮光闪过。手中的折扇一转,将手搭在了佟亦航的肩膀,嘴型张张合合,不知在说些什么,眼睛却牢牢地钉在佟佳言身上。
下一瞬,就见佟亦航满脸疑惑,和另一个青衣少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
佟佳言收起眼中的警惕跟复杂,不得已,只好走了出来,朝他们走了过去。
“哥哥。”
她先是和佟亦航见了礼。
佟亦航并不想让妹妹和两位同窗有过多接触,于是赶紧点完头后就要带着两人离去。
“等等。”
傅明琛轻笑出声,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子期……”他斜勾着嘴角,眼神戏谑地打量着佟佳言,问道,“这位小姐是谁?你不打算与我们两个介绍介绍吗?”
子期是佟亦航的字。
一般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会称呼对方的小字。
佟亦航没想到,傅明琛竟然会直接喊他的小字。
明明今天早晨之前,他们都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见到他主动来和自己打招呼,还说要和他一道来佟家拜访父母时,佟亦航的惊吓程度不亚于听说自己是捡来的孩子。
傅明琛这番说话的语气跟神态,不像是正经的世家公子,倒像是个调戏人间的浪荡子。
偏他容貌生得过分好看,所以瞧着也就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李季行有些尴尬地用手握拳,抵在唇边,悄悄咳嗽了两声,想要提醒傅明琛,这不是在李家,是在佟家,在别人家里,说话不要太过随意。
傅明琛压根看都没有往他那边看一眼,只顾着一眨不眨地盯紧了佟佳言的脸。
这是第三次,他和她遇见。
也是第一次,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和她说上话。
明明心里很激动,可越是激动,他的脸上就越是看不出应该有的形容来。
佟亦航眼见推脱无能,只得给双方做个简单介绍。
“这是我妹妹,佟佳言。”
“他们是我的同窗,他叫李季行,他是明子琛,我正要带他们去拜见母亲。”
佟佳言这才对着两位福了福礼:“李公子,明公子。”
李季行忙拱手回礼。
傅明琛眉头微挑,不知为何,看见佟佳言低眉顺眼,客气又疏离地与他们见礼,他心里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母亲应当就在紫薇院里,哥哥你现在过去应该就能见到母亲的。”佟佳言轻笑着施礼告退道,“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