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风吹来,影歌猛地回过神来,太阳渐渐落下去了。
湘湖湖面一片血红。
影歌这才发觉自己脸上满是干了的泪痕,风一吹,紧绷绷的难受。
难道要这样回去?
那肯定不行,会被影清看出端倪来的。可若不这样回去,难道要用湘湖水洗脸?
“去我那儿?”一个清冷的女声朗朗泼进。
影歌猛地回头。
“阿夜,阿游。”
影夜拉着影游的手,二人并肩而立,方才说话的正是影游。
“你们来了多久了?”她下意识道。
“阿兰走了之后。”
那还真是有点久了,影歌心下暗自感叹她们的耐心,换了自己绝对等不住,下一秒又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早都落进了二人眼里,索性也不掩饰,只道:“你们打算如何?”
“什么打算?”影游微怔。
“打算把我刚才哭的事情告诉清清吗?”
“不打算。”影游淡淡道。
这下换成影歌一怔:“为何?”
“你既然来这里哭就是不希望让别人知道,我们无意撞见已属失礼,岂能张扬?”影夜淡淡道。
“聪明人,”影歌笑了笑,“和你们说话,痛快!”
“不聪明的人,在暗域里也活不到现在。比如阿莲。”影夜道。那个数月前重伤在野兽嘴下的影莲在她口中,只是淡淡带过,仿佛并没什么大碍。
“阿莲还能好么?”
“能啊,宗主选了我们可不是让我们来送死的。只是会不会落下残疾,我就不知道了。”
影歌怔了怔:“你这话说的,好像她受伤跟你没关系似的。”
“有关系,毕竟都是姐妹,但是也没办法,她自己技不如人,我们又能奈何?”
影歌喃喃道:“阿夜你说这话,太让人心寒了。”
“是挺心寒的,可我说错了么?现在我们只是试炼,将来到了战场上,谁怜悯我们,甚至可能连被救治的时间都没有就要离世。不想有那一天,就要今朝苦练。阿莲她自己不练,有什么办法。”
“你这话说的,好像她是咎由自取似的。”
“本来就是。你看我们有受伤吗?”影游道。
影歌果断放弃辩驳,这两个明显是在同一战线上的,她根本说不过。只道:“那我先去你们那里洗把脸,打扰了。”
“姐妹之间,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走吧!”
影歌微微一笑。
是了,不管暗域再怎么不近人情,她还有她的姐妹们。
回到寝室的时候,影歌已经彻底平复下来。而影清也是笑颜盈盈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她眼底的血丝,却暴露了她的软弱。
影歌也不点破,只道:“累了吧,早些休息,明天还有训练呢!”
夜半之时,寝室的门忽而被敲响。
二人迅速从床上坐起,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对视一眼,彼此脸色凝重。
难道又是什么训练?入暗域三年了,晚上经常有各种各样的突发训练,每次训练之前都会有人来敲门。影歌下了床,走到窗边,借着微弱的月光往外看去。
来人却是楚珏。
“宗主?”影歌忙打开门,点亮了油灯,“宗主怎么来了?”
“我问你们,有没有见过影柔影蝶?”一贯冷静自持的楚珏,此刻竟显得有些焦急,额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影柔便是傅染涵,而影蝶则是傅染离,是暗域中唯一一对姐妹。
“没有啊?怎么了?”二人对视一眼,影歌道。
“她们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影歌倒吸一口气,隐隐有种慌乱从心底泛起,忙道:“可有派人去找?”
“四下找了,皆是无人。所以才来问问你们,有没有见过她们。”
“难道宗主就要每一间寝室都这么问过去?”三百人,一百五十个寝室,每一个都问过去,怕是要累个半死吧……
“只能这样,我既然留下你们就要负责,人必须要找回来。”
“那要不我们帮忙一起问?”
“不必,你们休息,明天还要训练,我去问。”
楚珏说罢转身便走,影歌望着他独自离去的背影,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她就那样看着看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泪水忽的就下来了。
“怎么了?”影清轻轻拍着她的背,问道。
“风迷了眼睛。”影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抹了泪水,道。
这一夜注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怎么样?小蝶和柔儿有消息了吗?”趁着训练的间隙,影歌低声向影兰道。
影兰如今是暗域修为最高的存在,也是暗域的掌事弟子,向她打听消息自然最好。
影兰面色阴翳,摇了摇头。
“没有。”
“那怎么办?”讨论起这件事,平日里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顿时聚拢来,影歌道。
“要不我们向宗主提议,出去找找?”影妍,也就是洛樱道。
影兰抓着她的手,缓缓摇头。
“不行,能将她们困住的人必定是和楚家敌对的势力,而能让她们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来的人必定是实力极强的存在。我们如今实力不够,若是贸然出去,万一被人盯上,宗主还得想办法救我们。岂不是拖累?”
影游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影兰冷静些,道:“如今着急也没用,我们还是等消息吧,”
在一旁听着的影诗,也就是慕沉璧有些怯怯的,却适时地添上一句:“我觉得宗主不让我们去找肯定就有他的原因,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影诗素来是沉默寡言的,此刻却也发表了意见,她身边的影容,也就是舒静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影兰看了影诗一眼,略显赞同地点了点头。
“诗诗说的是,如果宗主不让我们去找,那就算了吧,好了,休息时间结束了,训练去吧。”
影柔影蝶是五天后被找到的,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发着高烧,影蝶手腕上的伤口还一路滴着血。皆是虚弱至极。
影歌影兰奉命等在暗域门口,当看到几乎不成人形的两姐妹时,二人的目光皆是变了。
“谁干的?”影歌厉声道。
送她们回来的是楚家的婢女,如何经得起影歌这般凌厉的气势,早就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影兰反手握住她的手,压抑着情绪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马上把她们送回房间去!歌儿,你陪我回房拿药箱。”
一番救治下来,影兰已经累得不行,尤其是影蝶手上的伤口,几乎深可见骨,影兰不敢洒药粉,只得往针线上注入灵力,再一针一线缝合起来。就算如此,还是隐隐有鲜血渗出。一套疗程下来,影兰几乎脱了层皮。累得不行。就连影歌在一旁看着,也是心惊。
一直忙到日薄西山,影兰才终于站起身来。
“好了,好累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忽然身子一晃,毫无预兆地向地上倒去。
影歌吓了一跳,忙接住她,紧紧将她搂在怀中,奈何自己却不擅医术,只得无助地喊道:“清清!清清!”
府医很快来到,诊断出的结果却令众人心寒不已。
“这位姑娘体内有寒毒,是胎里带来的,治不好的,只能缓解而已。”
“那她寿数几何?”影游急切道。
“不过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