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柜里挖出米
端进厨房
又从缸里舀出水
倒进米里
用手指量着水的深浅
母亲从种稻开始
手就在水里没离开过
插秧拔草
手就感觉出水的温凉与软硬
水也能感觉出手的柔意与血脉
母亲挖柜中的米舀缸中的水
她都感觉到米的圆润与粗细
母亲把日子过得勤劳俭朴
过得和水一样，和米一样
柜里的米缸里的水
都掂量在母亲的手上
母亲把日子过成一段故事
一段金黄色的岁月
这次
这次，母亲的病重了，病大了
睡在病魔的怀抱里
没有一点怨言
当儿女的都回来了，从四面八方
守在母亲的床前
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充满了对病魔的愤恨
再也起不来床的母亲
再也不会穿着那件旧衣服
站在村口张望的母亲
几次都睁开泪蒙蒙的双眼
透过泪蒙蒙的时空
颤巍巍地伸出双手
把儿女朝一块拽
这次，她挣出微弱的声音
对儿女嘱咐：为她买件上好的寿衣
说：全家团聚了，她也该走了
儿女们泪如泉涌
这次，母亲闭住双眼
紧紧地挡住溢出的泪水
好了很多
见蹬黄包车的人出了一身汗
母亲说，下来，我俩走着
我说咋了
她说：这孩子拉得很吃力
再说咱坐上也不习惯
我问：为什么
她说：过去都是皇家贵族坐这
我们都一样，咋要让他拉着
我说：他挣钱
母亲说：给他不就行了
为了照顾母亲的情绪
我们就在汗珠子里走着
我看母亲的病好了很多
人去世了应该从童年的路上返回
母亲去世了
他们都说去了天堂
在去天堂的路上
是不是要从我童年的地方经过
童年的故事已经被时光收走
放在哪里？只有母亲晓得
母亲生了我也生了他们
那些丢失的蓝精灵白精灵红精灵
她都能找到吗
找见了，揪揪我的耳朵
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