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荒村虽不大,绕起来却耗了不少时辰。等回到山寨时,已是黄昏时分。
落轿后,灼灼扶着玉与容下来,一路跨火盆,走鹅卵石,终于到了倾沉房前。
倾沉将手中红绸递于玉与容,玉与容攥着与倾沉站在一处,便听花落棋高喊:“一拜天地——”
倾沉与玉与容闻声拜天地。
“二拜高堂——”
因两厢父母皆不在,倾沉与玉与容便又朝天一拜。
“夫妻对拜——”
倾沉玉与容闻声相对,再拜。
“送入洞房——”
灼灼牵过玉与容,将其扶回房间。身后一片欢呼,个个叫好,连新郎新娘都没他们这般开心。
“恭喜大当家!娶得娇妻!”
“恭喜大当家!”
“恭喜大当家!祝爷与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祝爷与夫人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一众弟兄说得很是起劲儿,就连明知这婚礼不过是走个过场的倾沉也被感染几分,万年不变的一张脸上如春风化雨一般柔和些许,道:“吃好喝好,玩得开心。”
弟兄们闻声瞬间炸锅,纷纷道:“谢谢爷!”
大喜的日子少不了花落棋在一旁撺掇,“爷,今儿您可是新郎,不与我们喝点喜酒庆祝一番吗?”
倾沉淡淡地看他一眼,狭长的眸子泛出点点精光来。也是今日大喜,花落棋长了胆子,敢让倾沉喝酒。倾沉的酒量,那不是吹,那是闻味儿即醉。很多年前,花落棋与寨中兄弟便见识过倾沉的酒量,倾沉自己也见识过,是以从那以后,倾沉便滴酒不沾,花花寨更是连一壶藏酒都没有。可怜这花花寨前身好歹是个匪寨,却个个喝着热茶,养生养得极好。
看着花落棋一脸坏笑,倾沉难得没与他计较,道:“你们喝吧,记得不要玩得太疯。”
花落棋也没继续纠缠下去,笑道:“谢谢爷!弟兄们!开荤咯!”
像是放了羊,一时间,寨中喧闹非常。倾沉驻足看了半晌,心情甚是愉悦地回到房间。
房门前,站着一个女人,正是方才将玉与容扶进屋的女人。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灼灼像十分恐惧倾沉,微不可察地后退一小步,尽量让自己远离倾沉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几乎是用蚊子般的声音回答:“我、我是落荒村中的医女……叫灼灼。”
医女?“是你救治的夫人?”
灼灼点点头,慌乱而又不安地补充道:“是、是花小爷让我、让我来的。”
倾沉不用想也知道是花落棋,便道:“这里不用你了,你去前方跟他们吃酒席去吧。”
灼灼如蒙大赦,俯了俯身,一路小跑跑到了前院。
倾沉见人走了,便推开门,轻轻关上,步调轻缓地走到屏风后,榻上端坐着的正是他的新嫁娘。
倾沉随手拿起桌上的秤杆,缓极柔极地慢慢挑开玉与容头上的红盖头,一张惑人无双的脸,便一点一点地出现在倾沉的眼中。
肤白如姣姣明月,唇红如殷殷赤血,睫密如弯弯折扇,眉秀如细细柳叶。
倾沉失了神。
下一瞬,她便抬眼看来,湛蓝明亮又透如宝石的一双眼,不含任何杂质,且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他,比起刚出生的婴孩还要纯粹几分。
不知为何,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位人影,那个许久不曾出现在他记忆里的女子,女子的一双眼眸除了颜色与她不一样,也是这般纯粹无瑕。那个与他有着七分相似的女子啊,早就自二十多年前,消失了。
阿娘。倾沉在心底轻轻地呼唤。
玉与容见他怔住了,起身来至他的身前,轻轻地唤了一声:“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