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温暖而散漫。
贺云玄卿独自一个人站在府边的林子里，枫叶一片片滑落在他身上，他毫无感知。
“老哥！”
贺云玄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刻回头，蓝翊通正朝自己跑过来，只是这一次他看上去似乎很严肃了。
对啊，差点把蓝翊通忘了。
如果要离开贺云城，那就是说要离开父亲，离开府中的友人们，要离开楚爷爷，要离开蓝翊通——这个相识了十多年的弟弟。
“你怎么来了，阿通。”
“听说你要走了？”蓝翊通似乎显得一点都不慌。
“嗯......抱歉。”贺云玄卿简短地说道。
“说什么抱歉，我们之间有必要说抱歉吗？”蓝翊通拍了他一下，“我决定了，我跟你一起走。”
贺云玄卿皱起了眉头，嘴角微微颤动了一下。
“听哥的话，别这样。要是跟我走，你将失去你在这里拥有的一切。”贺云玄卿道，“甚至可能会面临危险。”
“切，那又怎么样，有什么危险我们一起面对，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蓝翊通提高声音道，“失去这里的一切？那对我来说没什么。老哥你别忘了，当年要是没有你救我回来，我已经死在那里了，现在你有难了，我要是不陪你一起面对，我自己都想抽自己一顿。”
贺云玄卿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一声。
“傻弟弟。”他将手放到蓝翊通的肩膀上，“真是我的傻弟弟。”
中午，贺云玄卿没回贺云府吃最后一顿饭，也不知道人在何处。午后，他便穿上那件蓝色的竖领长袍，准备要离开了。
“老哥，你啥东西都不带吗？”蓝翊通拖着一车沉重的包袱，吃力地走了过来。
“不带。”他简短地回应。
突然，贺云玄卿敏锐地感觉到有一股熟悉的气场正在靠近，他便下意识地回过头。
“卿儿！”只见一个苍老的身影，拄着拐杖走来。
“楚爷爷......”贺云玄卿眯了眯眼睛，立刻认出了楚应风。
蓝翊通走过去兴奋道：“楚爷爷，跟我们一起走呗！”
话音刚落，贺云玄卿的黑眸瞬间化为金色，锋利的目光刺向蓝翊通，吓得他立刻捂住嘴巴。
“卿儿，阿通，你们......”楚应风的神情透露着不舍，但是他也很无奈。
多少年前，贺云玄卿第一次带蓝翊通到贺云府来的时候，楚应风还是那位挺背昂首的强者。
可是现在，岁月如刀剑，楚应风只能依靠拐杖来行走，已经年近迟暮，当年的那股壮气早已消失不见。
“楚爷爷，抱歉了。”贺云玄卿略微低头，“或许没了我，您的生活能更安好一些。”
“唉，说这些干什么。掌门又很少照顾你，我把你从小带到大，你却突然这么走了，我......”楚应风无力地叹息着。
“楚爷爷，无论我身在何方，都是您的卿儿。”贺云玄卿安慰道。
“好吧，别说那些了，说正事吧。这，也是我楚应风最后一次帮你了。”
“您请说。”贺云玄卿点头道。
“掌门在你走之前，想将奉天剑交给你。”楚应风低声道，“他相信你有这个实力，驾驭奉天剑。”
贺云玄卿向来平淡的眼神突然被惊动了一下。
奉天剑，就是那柄号称天下第一杀神武器的剑吗？
据说那奉天剑发动全力一击时，甚至可以劈开贺云府的千里护城大雾。贺云府的藏书中有过记载，当年贺云家族的祖先带领族人抵御外敌入侵的时候就真正使用过奉天剑。当时他挥舞奉天剑一刀劈下，直接就斩开了敌人十万大军的阵容，瞬间让敌军陷入混乱。
有器学家和修行者曾研究过，奉天剑的力量达到极致时，甚至可以与盘古开天辟地时的威力不相上下。
后来，贺云府的祖先将这件恐怖的杀神武器封印在了一段特制的剑鞘当中，据说只有成为天下第一剑士的人，才能将它拔出并且驾驭。此后贺云家族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去，也没有一个人将它拔出过。
除了贺云玄卿，他还没有尝试过。
“楚爷爷，不必了。”贺云玄卿微微摆手，“我想，我还不够格。”
“这......”楚应风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但这是掌门对你最后的希望啊，卿儿。”
“不必了。”贺云玄卿重复道，“贺云府将我养育到现在的样子，并不欠我任何东西，那把剑，还是留给有资格的人吧。”
楚应风低下头，微微叹气。
“老哥，你这样也不好吧。”蓝翊通突然闪到贺云玄卿的面前，“万一遇到强敌，你没有剑，那该如何应付，到时候别带着我一起扑街了啊！”
“无妨。”贺云玄卿的嘴角微微上扬，“没有剑，我自己造。”
“啊？”楚应风抬头望向他，着实对贺云玄卿的反应感到惊讶。要知道，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人锻造的剑，全力一击，能够赶上奉天剑一成的威力，贺云玄卿究竟哪来的信心？
“楚爷爷，您放心吧，我自有数。”贺云玄卿道，“好好度过您的余生，人到晚年，快乐无忧最为重要。”
楚应风听他这么说了，自己也做不了什么。
“唉，快走吧。”楚应风缓缓转过身，“保重。”
“嗯，保重。”
贺云玄卿双手一展，一道传送门便打开了。
他偶然回过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贺云名震，是父亲，是那个一直很少照顾自己，却对自己一直很严格的父亲。
贺云名震站得有点远，却一直在那里看着贺云玄卿。
贺云玄卿的眼神闪动了一下，又黯淡了下去。他没表达什么，便转身离去了，蓝翊通拉着那一大车东西跟了上去。
只留下贺云名震一人在原地。
贺云名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无意间发现又多了几根雪白的胡须。
秋风萧瑟地吹拂而来，仿佛就像流动的时光。
“但愿我们是对的。”他微微抬头，对着天空道。
红光涌现，传送门中走出两道身影，其中一个还拖着一大堆东西。
贺云玄卿竖起两根手指，放到面前，一块黑色的白纹面罩立刻贴合在了他的脸上，只露双目。
“老哥，你刚刚才出来过吧。我都多少年没来过了啊！”蓝翊通呼吸着自由而清新的空气，感叹道。
“是啊。”贺云玄卿微微一笑，“外面的世界，其实也挺好。”
两人身处一片草野，各色野花散落在草地上，一望无际，时而出现小片林子，头顶是秋色漫天，飞鸟已经开始鸣叫着迁移。
“抱歉，阿通。”贺云玄卿的声音温和而快速，“又让你流离失所了。”
“你说什么呢！”蓝翊通一掌拍过去，“记得我刚到贺云府那天，你说你就是我的家人，你难道自己都忘了？老哥，你在，我就在，因为你就是我的家。”
贺云玄卿迟钝了一下，然后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你就什么都粘着哥吗？”
“当然，要是没有你救我，你也见不到我。”蓝翊通没好气道，“可是......话说回来，我们也还是应该找个家吧，对不对？”
“嗯。”贺云玄卿点头。
“那，老哥你来定个位置吧。”蓝翊通悠闲地伸了个懒腰，“我的要求嘛，也不高，其实就周围有风景看，房子要大，要有花园，要有工作室，还有，嗯，每天都要有好吃的，还有......”
还没等蓝翊通说完，贺云玄卿便抬起手，一块石子落了下来，当头砸向蓝翊通。
咚！
“我我我我开玩笑的，老哥你来定吧，嗯，你来定......”
“其实不需要定在哪里。”贺云玄卿面对清风道，“流离失所，也不一定是个贬义词，关键，看是怎样的流离失所。”
“呃，你别说那么高深，说人话。”蓝翊通撇了撇嘴。
贺云玄卿笑着回过头：“你不是一直想要变强，为你的父母报仇吗？我的意思是，强者，志在八方，四海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