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快来救火!”
自从一声凄厉尖刺的女性哀嚎撕裂原本寂静无声的黑夜,惊醒了睡梦渐深的村民后,四通八达的石道上,吵闹的呼喊声便开始此起彼伏,围绕着村中心的大火,几乎全村的居民都被吸引过来,仿佛到了庆祝年成丰收的篝火晚会。
但是火灾地点前往来奔跑的救火人员非常清醒,现在不是嬉戏玩闹的时候,亦无必要考虑保护财产的问题,当务之急是要灭火!有一条生命正在等待着他们的救援,在救火之前,有人曾询问房子主人的去向,得知房子主人并没有逃离火场,在忽闪扑腾的熊熊烈焰之间,人们依稀透过玻璃窗口,看到有个女子正躺在宽敞的床上,恬静地熟睡着,双手合放在小腹上,掩盖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宝石,宝石正散发出微弱隐蔽的紫光,常人见了,只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宝石原来的光彩。
不安分的蓝白火苗或摸上窗沿、或窜上瓦砾,想要去亲近那位睡美人,却每一次都被泼洒的冷水无情浇退,卧室还是如往常一般雅致。
“骚狐狸遭殃了呢。”
“傍晚还好好地在商业街,与杂货铺仁老板吵架来着,人生难料啊。”
“假惺惺,听说你们家也被勒索了不少东西,看到她现在这样你难道会不开心?”
“别说我,好像你们没有被勒索过一样,就你,我可看见她拿走了你家所有奶酪……”
现在那位躺在床上的女子在村庄里确实不得人心,但是好在她每次只拿走不算最珍贵的东西,让得别人心痛从而对女人深感厌恶,却不会真的仇恨甚至杀死她。
全场上,比起远远躲避在后方冷嘲热讽的女人,救火的男人已经从几个慢慢增加到几十个,男人提着木桶在村中心的水井中捞出清水,一个接着一个快跑到火灾现场,常年在村外干活暴晒出的精壮黝黑的肌肤上,灼热的火光描摹出健美的肌肉线条,热汗凝成小股不住地流淌,顺着躯干把腰带上沿打湿,让汗流得够多的人觉得把身上的衣服拧一拧,就可以直接得到一桶新的水,省去跑路的辛苦。
眼前着火的房子是一座独立的院落,即使燃成灰烬也不会对其他房屋造成影响,但是这不妨碍村民救火的积极性,不去想是否能被房子主人看中,单单是得到些许赏赐就能让救火的普通村民有个不错的生活,念头一闪,村民提水洒水的动作又快了几分,即使是小小的瓦纳甘德尔,也存在着身份和等级的差距。
当然,冒着大火冲进去,先救人再救火的英雄举动是不被考虑在内的,小家小户各自耕作的生活方式让村民们比起他人更在意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没有舍己为人的觉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珍重自己的生命是理所当然的选择,村民们如是道。
火势正在逐渐变小,周围已经不再如之前一般明亮,在火焰的阴影下,有些地方甚至比夜色更黑暗,就在一处这样的屋顶上,五个被黑色长袍裹住的身影脚踩结实的瓦顶,姿势随意,惟有目光一致注视着扭曲的焰影中安静沉睡的女子,或者说,是在注视她腹前发光的宝石。
突然,一阵诡异的风扫过,场间又多出两人,全身都被黑袍遮盖,一人体型魁梧,一人丰腴多姿。
原先五人里居于中间的黑影露着一对与柏林相似的眼睛,不过相比之下,这对琥珀色的眼瞳要显得深沉,仿佛有实木的光泽,带着滔天戾气,看向迟来的两人,紧接着那双眼睛泛起一片茫然。
“我能感觉到,在这座村庄生活的同类还有五人,其中三个的身份我已经知晓,一个我完全感应不到,看来是跟我力量差不多的家伙,至于最后一个,我有猜测的人选,不过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是完全错误的?”黑影首领凝视着火场,向同伴询问道。
新来的两位能够感应到首领的对话是指向他们的,魁梧男子并无与其交谈的兴趣,双手抱胸傲立在一旁,倒是女子战战兢兢地上前道:“我看到他偷偷摸摸地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不是……”
首领手掌一挥,女子便慢慢住嘴,“算了,不提他的事。看见那个睡美人了吗?”
这次,魁梧男子出声道:“摄梦人?”
“这里是个神奇的村落,从古代以来,除了我们,还有各式各样具有特异能力的人类在瓦纳甘德尔留下痕迹。我们的祖先曾经征服过世界的每个角落,最后不远万里来临这里,但是他们失败了,败在了人类身上。而这次,族群由我所统帅,便绝对不允许再失败,我将带领族人去收复曾经先祖践踏过的每寸土地,势必也会去征服他们没到达的地方,为此,说不得我们要好好在村子里杀上一遍,绝了这些人类的希望。”首领掷地有声的誓言没能穿透火场嘈杂的呐喊,却让身边的黑袍人肃然。
“摄梦人,每晚可以选择一名梦游者,梦游者并不知道自己在梦游,无意识地做着自己平常所做的事,却不知他们的丑陋正被摄梦人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也难怪她有理由能勒索到全村的人而不出事故,”首领顾自说着话,突然想到什么,“你们几个里面应该没有被勒索过的吧?”
一个黑袍的心脏咯噔一跳,首领具有领袖能力,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每个同类的变化,只要距离够近,甚至能感觉到同类动作时肌肉的变动,瞬息之间首领便移动到那个不安的黑袍面前,眼神变得凶恶,黑色瞳孔收缩如梭,像是野兽凝视着猎物,原本漆黑长袍下瘦削的身体逐渐高大膨胀,犹如地狱之门洞开,准备伸出血手把瘫软的黑袍人干掉。
在就这时,魁梧男子出现在首领身旁,轻地易抓住首领变得宽阔的肩膀,没有理会首领转头时愤怒的目光,将地上的黑袍人提起后,正视着那双仿佛失去理智的眼睛,说道:“没必要杀他,我们是同类,只要摄梦人一死,没有人会再知道他的身份。”
首领自然听出言外之意,既然坐着的黑袍身份不暴露,也就不怕万一他露馅时将其他人供出来,虽然每次见面都穿戴统一的黑袍,彼此不知道现实身份,却也禁不住人言可畏。
首领思考了一会,恢复成原来的形态,手臂在自己的长袍上捏拭几下,打理整洁,便看向躲在魁梧男子身后的黑袍人,轻声说道:“自己犯下的过错,自己去承担,趁着火焰熄灭后救火人员进去搜寻之迹,杀了摄梦人,她不死你就要死了,懂吗?。”
黑袍人在首领故意释放的威压下使劲地点着头,恨不得掏心掏肺表明决心,随后便听到首领的兜帽下发出一声轻笑,“散了吧,你们俩去找找柏林,这个村庄中最像狼的桀骜少年,竟然没有成为狼人,倒是让我产生了一些兴趣。”
丰腴女子应声,携着魁梧男子便消失在黑暗之中,其他几个黑袍人也纷纷退去,独留下那个被安排了任务的黑影,淡灰色眼瞳嗜血地看着逐渐消失的火焰。
墙倒瓦塌的屋子里,一道迅捷的身影不停地越过障碍与火墙,冲破卧室的木门,赶在救火人员和黑袍人之前来到了睡美人身边,王子头顶木桶,冰冷的水珠不停从衣角裤脚滴答着掉落在石砖上,这位浑身如落汤鸡般湿透的小个子王子,便是在家中消失已久的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