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长时间的窒息,大闹严重缺氧让马一城连站都站不稳,咳嗽不止。
只能在林叔的搀扶下,跌跌撞撞一路回了值班室。
里面早已等着两个人了。
都是陵园的老员工,张叔和孙叔,林叔的同班同事。
大家见林叔和马一城回来,纷纷起身帮忙搀扶。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小马啊,要不是看到你买的东西还放在门口,钱包也在里面,我们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马一城勉强挤了个笑脸,又咳得更厉害了。
才坐下,大家看着他的样子,手臂上和喉咙处都有一段紫黑色的掐痕,都愁眉不展,沉默不语。
林叔倒了杯水递过来,拉着凳子坐到马一城面前,问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撒,小马呀,你说说你,大晚上怎么还往墓园区跑了?我们要是再晚回来一两个小时的,你可倒霉了。”体型偏胖的张叔附和起来。
咳了咳,马一城张口就喊道:“林叔,你得救我,我被东西缠上了!”
三人并不说话,脸上虽然凝重非常,可并没有多过惊讶的神色。
马一城愣了愣,又说道:“怎么了?你们……”
张叔孙叔沉默。
到是林叔轻咳一声,挑了挑右边的断眉,说道:“小马啊,这个事情吧,林叔跟你说句实话,确实很棘手,可能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因为你林叔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遇过这种事。”
“那我岂不是死定了吗?”马一城慌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会儿面色慌张,欲言又止,一会儿面如死灰,双眼无神。
见他这样,林叔拍了拍他,说道:“行了行了,你也别那么悲观,我只说很棘手,可没说没办法。总得试试。”
听林叔说完,马一城心中希望再次燃了起来,两眼发亮的问道:“你有办法把附身在我身上的东西弄出来了?”
他这一句话,令三人不由身子一怔,愣住了。
仿佛产生表情卡顿般,现在才缓冲到刚才句“救救我,我被东西缠上了”时该有的表情。
“等等等等,小马,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你再说一遍?”张叔抬手制止他继续说话,问道。
马一城也是微微一愣。说道:“我说我被附身了,求你们想办法弄出我身上的东西啊。怎么了?”说完,不解的看了看张叔,又看了看林叔,“你们不是在给我想办法吗?”
三人不回答,而是三双眼睛不停的对望起来,混浊中带着几分谨慎。
沉默了一会儿,林叔又轻咳一声,说道:“咳,是这样的小马,我们的确在为你的事焦头烂额,不过不是你被附身这事儿。”
马一城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林叔想了想,又说道:“这样吧小马,还是先跟我们说说你被‘附身’,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再说我们知道的事。”
“……好!”
于是,他又开始说了起来,跟对肖克他们说的一样,从第一次参加婚礼开始。
这次虽然没人打断自己,然而等他说完,凝重的气氛减退了不少,反而有种……大家在憋笑的既视感?
好吧他错了,就算在陵园工作了四五十年,遇到无法解释的事情无数次的老员工,他还是被当成神经病,妄想症了。
超级英雄能力?这是看漫威电影走火入魔了吧?
不该是这个年纪还有的幻想。就像一个家徒四壁的老头儿,不思进取的整天拿着一个小霸王游戏机的遥控手柄,声称要拯救世界一样。
英雄梦是可以有,但基于这个不现实,自然会被嘲笑,不被别人理解。
“我说马儿啊,你给我们长辈说事儿,直接说正事儿不就完了?扯那些乌七八啦干嘛?”
孙叔,他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大到什么程度?用他这几年来天天挂在嘴边的话来说,要不了几年,就可以光荣退休,回家领着退休工资安享晚年了。
马一城也懒得跟他争论,也怪自己嘴快,没考虑清楚就都说了出来。
他们虽然遇过的事多,可终究不像肖克金毕他们那么开明,容易接受新事物。
始终若有所思的林叔,摸了摸寥寥无几的胡渣子说道:“白衣水鬼抬人,河水变血水,你头上长白头发。按照这种描述,都是些怨念很重的恶灵,场面应该十分凶险才对,你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马一城说道:“的确十分凶险,我差点交代在那儿了。不过说来也是运气,我遇到两个人,是他们救我的。”
“两个人?”林叔眉头皱了皱,突然斜眼打量了马一城一眼,问道:“你们那山沟沟的,竟然还有能降得住水鬼的差人?”
“差(chai)人”,林叔以前说过,能驱邪的人大致有三种。
一种是寻常人,高官厚禄,精神气极佳,福泽深厚的人。这种人本身自己的阳气较旺,百邪不侵,百鬼莫近。
一种是没有阳气,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大活人。他们也是百邪不侵,百鬼莫近。
不,也不应该说他们百鬼莫近,应该说连鬼都怕他们,因为这种人就是“差人”,职责抓鬼的人。
差人由于自己生辰八字,或者命格的特异,要么就是大凶,要么就是大悲,要么就是所谓的“天煞孤星”命。
能克些什么我就不具体说了。
这样的人,生来被世人所弃,经历过这世上最极端的善与恶,喜与悲,看破红尘,于是会自愿和阴曹地府达成盟约,放弃一身盛阳换取法力,并留在人世帮忙抓一些作恶的怨灵,或者逃避轮回徘徊在人间的亡灵。
至于这第三种,就是林叔这样的。
既不是福泽深厚高官厚禄的人,也不是直系阴曹地府的差人。不过是祖上有过什么奇遇,或者传下几本秘术风水决的书。按照书上的描述,多多少少有些驱邪避煞的办法。会折寿,但能积攒阴德。
但真正遇到什么强悍一点儿的东西,也只能逃命。比如说水鬼或者冤死的厉鬼。
“这两个人,是什么样子的?或者说,你认识他们吗?”林叔问道。
马一城本能的点点头,又摇头,“救我之前,我不认识他们。救我之后,他们介绍过自己,好像一个叫肖克,一个叫金毕。年纪看起来挺年轻的,二十多岁跟我差不多。外表的话,看起来都阴气沉沉的,一个有点儿胖,一个看上去挺和蔼的,好说话。”
他才说完,林叔那有些耷拉的眼皮突然睁了睁,混浊的眼球里流过一丝精光。但稍纵即逝,没多少人发现。
“运气真好。”他笑着说道。
马一城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也是他们告诉我,我被附身了,并且附身的东西连他们都解决不了。我这才来找你求救的,才会……误打误撞去了墓园区。”
张叔孙叔对望一眼,还是沉默不语。
林叔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那事情明白了,应该跟那件事没有联系。也可以说,完全是两波不同的东西,在找你麻烦。”
听到这儿,马一城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惊讶,林叔又直了直身子,问道:“小马,你之前是不是去过什么地方?出外差的时候做过什么犯禁的事儿?或者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东西?”
“没有啊林叔!”马一城连忙回答,“馆里的工作情况你都知道,开车的人有限,我们除了吃饭睡觉,但凡有一分钟时间都是在去拉‘业务’的路上。根本没时间去做其他事儿。”
他说完,连林叔也沉默了。
这时,突然一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的就是马一城路上买的那几样东西,烟酒饭菜。
“王队好!”马一城站起身来,笑着打了声招呼。
王队年纪是四人中最年轻的,体格还算均匀,不胖不瘦,人也长的高挑,是个典型的北方大汉。
他看了看大家,招起手来,:“都搁那儿做什么?都给我过来,一城这么久来看你们几个老家伙一趟,咋还围上他了?都过来吃点,也饿的不行了。”
说完,往值班室中唯一一张小折叠桌走去。
见队长发话,三人包括马一城也都挪动着各自椅子凑了过去。该拿酒杯的拿酒杯,该拿烟灰缸的拿烟灰缸。
五个人就这么围在一张只到膝盖的小桌上,吃喝起来。
一口白酒下肚,马一城才想起来什么,对着林叔问道:“对了林叔,刚刚你说什么不是一件事,到底怎么回事?馆里的事吗?”
“嗯。”林叔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张叔抢了过去话锋。
张叔浅嘬一口刚满上的酒,说道:“嗨,还不是你那档子事。”
马一城一听跟自己有关,心肝都颤了颤。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现在是多事之秋,任何有关自己的都能另他抖掉两层鸡皮疙瘩。
可是自己已经一个礼拜没去上班了,到底会是什么事,居然跟自己有关?
他谨慎的问道:“哦?和我有关?”
王队吃了口烤鸭,说道:“还真跟你有关。一城,你还记不记得一个星期前,你拉回来那具女尸?”
女尸?
马一城猛点头。
他怎么可能忘记?干这行这么多年了,虽然多多少少发生过些解释不清的事。但像那次那样他还从没遇到过。
一整具身体啊!皮都没了啊!
他可能会记一辈子呢。
等等,马一城立刻问道:“还没有烧?”
王队无奈的丢开骨头,皱着眉头说道:“没烧,家属不乐意,说啥死无全尸,非得找你问个明白。这不扯犊子么?难不成你还半路停车剥人皮玩儿?真他娘的心塞。”
马一城愣住了。
这是……连尸体都流行碰瓷儿了?
墓园区的老头一个,这女尸又是一个。
“家属那里的问题不大,你没必要担心什么。回头到馆里写个证词就行。”孙叔喝了口酒,说道:“关键是自从拉回来到现在,那女尸夜夜爬起来闹腾,上上下下到处疯跑,搞得整个馆里没人敢值夜班。也是闹了这事儿,家属总算同意火化了,可,都进火炉两次了,还没烧得上。”
马一城听傻了。
夜夜跑起来闹腾?这是诈尸还是怎么说?
火化两次都没烧得化?这又是什么操作?
她需得知那火炉里的温度是多少度?还有进入前会在身上涂的油又有什么作用。
这都烧不化她?
得有多大的怨念啊!做法事都超度不了的那种。
林叔也动着筷子说道:“嗨,那丫头怨念是重了些,主要是她心愿未了。只要能了,就好办多了。”
“什……什么心愿?”马一城胆战心惊的问道。
“皮。”
“她在找她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