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室一厅的出租屋里,阳台边站着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
一头长长的银白头发,随夜风微微起伏。红白交替的衣袍干净整洁,露出腰间那羊脂白玉腰带。
他的身旁,是一张规则的四方桌,和两把椅子。
桌上的盘子里,花生,橘子,苹果,糍粑摆得满满当当,还有两支大大的红酒杯。
杯里的酒宛如鲜血,神秘而魅惑,倒也显得别有一番格调。
阳台,夜风,月亮,食物和酒,这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是的,今天的月亮很圆,是真正的满月,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
也是它大而圆的原因,月光显得格外明亮,却不冰凉。
马一城走出厨房,手中托着另外一个月饼堆成小塔的盘子。
还没走几步,自己把最顶上的那块拿了起来,大大咬了一口。
“来咯来咯,今晚的主食月饼。快来尝尝。”
在四方桌上一番调整下,好不容易腾出来一小块地方来放月饼,马一城又将剩下的半块月饼丢进口中,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发什么呆呢宿白,快来尝尝我们这个时代的月饼。可不只有花生白糖馅儿哦。”边说着,端起红酒来浅酌了一口,那只有葡萄酒才有的苦涩瞬间从舌头窝里蔓延至唇齿。
他打了个激灵,真涩,和白酒完全是两种口味。
“对了宿白,你们那个时候也过中秋节吗?有月饼吃吗?”
宿白回过身来,也坐到另外一把椅子上,说道:“没有。”
马一城呵呵一笑,“中秋节我国唐朝初才有的节日。虽然你不记得自己的朝代,但如果没有的话,估计你生存的地方应该更远吧?”
宿白不语,而是陷入沉思。
“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快尝尝,这圆圆的饼就是月饼,只有中秋佳节才有的呢,味道还不错。”马一城笑意盈盈的将一块月饼递给他。
从自己脑海中闪过的片段来看,宿白又在努力回忆过去了。
呵呵,既然都记不清了,又何必去回忆?想来是时机未到,再怎么努力也是枉然。
时机到了,自然什么都会想起来的。
看着宿白将月饼送去口中,只浅浅咬了一口,虽然没有特别赞许美味的神色,但也没有露出什么嫌弃表情。
马一城呵呵一笑,又把红酒递了过去,“红酒,特意给你买的,也尝尝看。我们这个时代比较流行的,葡萄果酒。”
宿白点点头,接过高脚酒杯,也凑到唇边浅酌一口。
他皱起眉头,显然不太习惯。
马一城逗乐的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身子一扬,靠到椅子背上来了个“葛优瘫”,随手又拿起了块月饼来吃。
宿白放下酒杯说道:“口味独特,与我印象中的酒截然不同。”
马一城说道:“别总那么拘谨,难得今天没有任务,不必出生入死。该吃吃该喝喝,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其他不是?”
宿白沉思了一会儿,默默点头,这才继续吃起手中的月饼。
马一城满意一笑,挪动着身子往下移了几寸,将双腿随意搭在阳台围栏上,枕着手臂靠在椅子上。
一口微凉的空气深吸了个满腔,他边咬着月饼,看着天上那轮大大的月亮。
是了,中秋节以月之圆兆人之团圆,为寄托思念故乡,思念亲人之情,祈盼丰收、幸福,成为丰富多彩、弥足珍贵的文化遗产。
思念的人,应该是那个从没见过面的父亲,和把自己忘的一干二净的母亲跟姐姐了吧。
还有家乡里的哥们儿,大奇,海峰,毛骚气等等。
不知道大家,过得都还好吗?健健康康吗?工作事业顺利不顺利?
说来,虽然他们都不记得自己的,但比起宿白来,应该还算幸运了。
至少,自己经历过的事儿,家人朋友,身份什么的还记得吧。
悄悄用眼角余光偷看了宿白一眼,见他依旧面无表情的吃着月饼,马一城清了清嗓子,轻喊了一声:“宿白……”
“嗯。”宿白看向马一城。
“那个……”
他话没说完,突然几个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中秋节快乐!”
“中秋节愉快,一城兄弟。”
“能不能行?应该说团圆节不好吗?”
马一城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租房的客厅中已经凝聚出来星辰传送门,金毕,肖克,肖雯,张渊,那宇前辈,游自庄,刘鸿宇,邱浩等人一个接着一个的从里走了出来,然后是各自的宿灵。
并且来到他们面前时,都在马一城肩上拍了一下以示打招呼,之后都两眼放光的看着又恢复成威严脸的宿白。
我晕~~
什么鬼!
“一城哥们儿,这就是你的宿灵啊?”
“哇靠,吊爆了!”
“一看就是个能上天的主儿,厉害厉害!”
不止同行们,就连他们的宿灵也都一一右掌握拳放在胸口,朝宿白弯腰行礼。
虽然有那么一刻马一城很好奇,它们竟然这么懂礼仪,但还是没过多在意,只对同行们的表情表示无奈,额头有黑线划过,说道:“大过节的你们怎么来了?”
金毕倒也毫不客气的拿起个橘子,抛在手中玩,“来找你过节啊。”
张渊则拿了块月饼,“就是塞一城兄弟,没哥儿几个陪你过,寂寞坏了吧?”
马一城:“???”
肖克则是呵呵一笑,和肖雯一起把手中大大小小的包装精美的盒子拿了出来,说道:“一城兄弟别介意,我们不请自来了。这是给你的中秋礼物。”
只在广告中看过的某某厂月饼,只包装看起来就贵不可言。
这种速食食物,中秋当天尝个味道的东西,只有肖克这种富几代才舍得买了。
邱浩也连忙递出手中的几个水果袋子,说道:“就是就是,大家都是做这行的,也实在没地方可去,就来跟一城兄弟凑凑热闹了。你别介意,我们都有带礼物的。”
马一城那个哭笑不得啊,他是在乎这点儿礼物的人吗?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看不出来吗?
“咳,什么礼物不礼物的,平常都是你们照顾我这个晚辈,理应我去拜访你们才是。快,快坐。”马一城说完,连忙起身把椅子让出来,还连忙往客厅走去,把沙发也搬了出来,也给大家倒来红酒。
金毕和张渊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俩胖子的身材这么一坐,简直都能听到弹簧断裂的声音。
马一城那个囧啊。
桌上的东西很快就被一扫而空,要不是肖克和邱浩带来的东西立刻补充上去,极有可能面临着没有食物的尴尬处境。
“马啊,我们可没带礼物,就是过来蹭吃蹭喝的。”金毕塞得满嘴都是月饼,水果,还喝了他的酒,却仍口齿不清的努力说着话。
张渊也连忙点头附和:“嗯嗯。”
马一城又是一阵狂汗:“见外了,不需要不需要,过个节而已,又不是过年。”
“哪能让晚辈吃亏啊,我们可不能白吃白喝。”那宇说道。
马一城连忙摆手:“不不不,真的不需要,见外了见外了,就我跟宿白过节也挺冷清的,你们来我求之不得呢。”
“对了,一会儿吃完月饼,放灯吗?”邱浩吃着橘子问道。
呃……
马一城尴尬一笑:“这个……我没准备。”
“嗨,小场面,别慌。”张渊将月饼丢进口中,拍了怕手上的残渣站起身来,叫到:“宋明达,给我整个大点儿的场面!”
他话才说完,只见真正的鬼差宋明达点了点头,手中做了些手势后往楼下一指,顿时几十盏灯出现在水泥地板上,然后飘飘悠悠的从地上浮起来。
“玩犊子呢?这叫大场面?”金毕说完,对宿灵李进使了个眼色。
李进呵呵一笑,也是同样的手印,那缓缓漂浮的灯从几十盏瞬间变成上百盏。照得整个地面亮如白昼,一花一草都清晰可见。
“既然大家这么高兴,主人,我也……”肖雯的宿灵用蹩脚的中文,向她拱手请令。
它的样子不像和大家来自一个国家的,显然是个歪果仁,而且还是个修士。因为它一身黑衣长袍,并且脖颈上戴着的那个十字架吊坠十分抢眼。
得到肖雯的允许后,它呵呵一笑,那本就挺拔的鼻梁,更加高了,阴影几乎遮蔽了半块脸。它双手交叉做出祈祷状,口中念念有词。
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灯一分为二,从上百盏变成数百盏。
就算已经飘到了四五楼的样子,地面还是一片明亮,在狭小的楼房之间空隙,显得拥挤无比。
宛如条近在脚下的长长银河,托着整个楼层,犹如人间仙境。
“哼,雕虫小技。”宿白冷冷一哼,根本不屑一顾。
他的声音很闲,也很小,可能没人听到。但和他心意相通的马一城却听得清清楚楚。
马一城没有搭话,因为他觉得宿白难得的那么有性质。
宿白的手臂抬了起来,洁白而嫣红的大袖一挥。升到六楼时,由于对面没有楼层,空间大了很多。
霎那间,一盏盏明灯犹如千万条游鱼过江,在半空中缓缓升起。
它们在黑夜之中闪闪发亮,煜煜生辉,宛如把把冰心玉壶和瑰丽的梦,壮美至极。将黑暗的天空照得通明。
此番场景无可言喻,唯有凝固的呼吸和无法挪开的眼目。
恍惚中,马一城甚至看到喧嚣的街上,所有人都停住脚步,在小孩子手指的方向,抬头看着这平生仅见的场面。
金毕从灯盏中回过神来,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家也都不约而同的举起酒杯,碰在一起——
“中秋节快乐!”
“中秋节快乐!”
“中秋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