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公元187年)十月,泰山太守张举召集齐备两个帮手起事。
张举的第一个帮手名叫张纯,时任中山太守,渔阳郡人。
前有张角为有牺牲多壮志,后有张举敢让日月换新天。被张举派出蛊惑张纯的心腹,面对张纯,刚一开口稍稍提及张举的“志向”,对朝廷早就有所不满的张纯想都没想决定加入。
所谓臭味相投、狼狈为奸,刚好用在张举和张纯身上。
紧接着第二个帮手出现了,和张举一样,这位帮手也有着远大的目标。
张举想当皇帝,此人的目标——复国!
这个与慕容复一样执念于复国的人名叫丘力居,乌桓大人,东胡后裔。早在几百年前,东胡被鲜卑灭国,乌恒族人大批南迁。光武帝刘秀时期,一部分乌恒人迫于压力,主动要求成为东汉的内属。(生活在汉朝境内,有自己的属地与部队,战时出兵帮汉朝打仗,部落首领称为“大人”。)
叛军兵分两路,一路由张举和张纯率领全力侵占渔阳与广阳郡,另一路由丘力居率领两万余乌桓族战士全力侵占辽西郡。张举自称“天子”、张纯自号“弥天将军”,号称手下有十几万人,传书到汉朝各州郡,声称自己要代汉朝而立。叛军烧毁城郭、乡村,四处虏掠百姓。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幽州渔阳郡已经全部失陷,幽州制所蓟县所在的广阳郡也被叛军占领了大半,只剩下由刘虞所在的蓟县与鲜于辅所把守的昌平未落入叛军的手里。叛军另一路,乌桓大人丘力居已经完全占领了辽西郡,正在整肃军马向右北平郡逼来。
幽州的广阳郡、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这四郡近乎以一字形状由西自东排列。
战局犬牙交错,一环套一环。张举还嫌不够乱,于是再次分兵:一部分由张举率领围攻蓟县,另一部分由张纯率领围攻昌平。如此一来,幽州战局终于乱成一团。
战局中最西面是刘虞所处的蓟县,已经被张举部围困。张举以北是由鲜于辅把守的昌平,同样昌平被张纯部围困。在这两个往东是叛军的老巢渔阳,渔阳往东是公孙瓒所处的右北平,右北平再往东则是怀揣复国梦的乌桓大人丘力居占据的辽西郡。
也就是说丘力居要想与张举张纯会合必须击败公孙瓒,公孙瓒想要救援刘虞先必须顶住来自丘力居的进攻,而张举、张纯则必须在后方的公孙瓒到来之前击败前方的刘虞。
是以用一锅粥都不足以形容幽州的乱局,至少得两锅。
战争的阴云之下,幽州处处都是郁闷的人。鲜于辅算一个,被张纯围困在昌平城内,明知道蓟县危在旦夕,却无能为力。刘虞算一个,赴任路上遭遇刺客就是个不妙的预兆——果不其然,一路担惊受怕,屁股还没坐热,就遇上张举叛乱。
公孙瓒也算一个,虽然张举、张纯勾结丘力居反叛一事早在公孙瓒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件事一旦发生,就失去了控制。公孙瓒根本就想不到在张举与丘力居反叛的节骨眼上,北方的鲜卑人也参与了进来。
右北平的太守府里,每天都在争吵,今天也不例外。
“大哥!立刻发兵救援蓟县吧,再耽误下去,蓟县估计就要落入叛军之手了。”刘备痛心疾首道。
“大人,万万不可,东有丘力居,西有张举,北面的鲜卑人近来动作不断,隐隐和叛军呼应。如果到时候很有可能蓟县没有救到,右北平反而落入叛军或者鲜卑人手里。”严纲立刻站出反对。
公孙瓒头大如斗——主张分兵救援的刘备和主张固守的严纲俩人每天都是同样的论调,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亲卫手持一封书信飞奔而入。
公文上似乎沾着血渍,已经被折得皱皱巴巴。
公孙瓒直觉不妙,一把打开公文,一瞬间,公孙瓒的脸色变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份书信,分明就是份绝笔。
纸张粗糙,字迹潦草,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公孙瓒双手捧着薄薄的麻纸,手却颤抖起来,寥寥数语,却异常沉重,压得公孙瓒几乎喘不过气来。
公孙瓒低下脑袋,浑身开始战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公孙瓒大人,我们是渔阳郡守军,请原谅我的僭越,按理说我们不应该向您求救,可是,整个渔阳郡几乎都已经落入叛军手里了,我们只能向您求救。这是第五次向您派出斥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前面几批兄弟如果没有把消息传出去,估计是已经全部遇难了。这已经是我们仅剩的几匹马和骑兵了,祝他们好运。
大人,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叛军太多了,请您原谅,说句实话,兄弟们已经快顶不住了,不过,请大人相信我们,哪怕只剩一个人,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们都会坚守阵地,绝不后退半步。
如果我们遭遇不测,烦请大人转告我们的家人和孩子,让他们堂堂正正挺起胸膛好好地活着,因为他们的儿子、丈夫和父亲是好样的,没有给他们丢人!
永别了!”
风吹过来,带着夏末清晨的清爽味道,吹进公孙瓒的心里,却是满满的苦楚。
“送信的兄弟呢?”公孙瓒红着眼睛问。
亲卫闭上眼睛,有些悲痛,有些不忍,终于还是哽咽着开口,声音很轻,像一个虔诚的朝圣者,带着些许呜咽,像青山下曲折蜿蜒的小溪:“今天凌晨时分出现在城门的时候,已经不行了,身上中了七箭,箭箭入肉三分,流了那么多血,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硬撑着,硬撑着跑了那么多路?”
公孙瓒悲伤地抬起头,望着窗外的天空。
天空之上,白云如水般流淌,天空静谧,无声无息。
良久,公孙瓒把信递给严纲。
严纲几眼间已经读完,脸上也变了神色,“大人,对不起.....”
公孙瓒摇摇头,没有人应该为此而道歉,如果一定要有也只能是自己,优柔寡断,迟疑不决。
就在这一瞬间,公孙瓒终于拿定了主意——世界辽阔无边无际,道路曲折百转千回。只是,既然来到这个乱世,就一定要要活得痛快。
要乘风破浪!
要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