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一八八年)十二月,公孙瓒一行人归来,回到右北平。
边境上,刘备圆满完成迷惑鲜卑人的任务,等鲜卑人反应过来,公孙瓒已经砍了贼首张举、张纯的脑袋。
鲜卑人大呼上当,只是和公孙瓒预料中一样,鲜卑人压抑着怒火,灰溜溜后撤了。
另一边的乌桓大人丘力居接到刘虞“好自为之”的告诫,已经退兵。丘力居向刘虞表示一切都是受了张举的蛊惑,愿意接受朝廷的招安,重新做大汉的附属,永不再叛云云。
复国梦碎了一地,不过丘力居倒也能接受,烧杀抢掠了一把辽西郡,到头来轻飘飘一句“接受招安”就把刘虞打发了,天下还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
被洗劫一空的辽西郡百姓欲哭无泪,他们想不明白刘虞为什么和强盗握手言和,为什么刘虞所谓的“大局为重”就一定要牺牲他们的利益,弃他们于不顾。
被出卖了!强盗耀武扬威,纵声大笑,百姓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说好的“犯我大汉虽远必诛呢?”
说好的刘虞“爱民如子呢?”
一丘之貉!狼狈为奸!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别指望他们给我们报仇,没有人可怜我们!百姓们义愤填膺。
其实辽西郡的百姓们说错了两点:一是当官的人中还是有好东西的;二是不久之后,右北平那位“十恶不赦”的公孙瓒就会站出来,连本带利从丘力居身上帮他们讨回公道。
只是公孙瓒暂时还顾不上丘力居,在向丘力居动手之前还有几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夜色已深,公孙瓒还在书房里忙碌着,在向朝廷上奏的请功文书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姓名。
前线上的每一位将士,公孙瓒手下的每一个亲信,甚至厨子、园丁,在公孙瓒看来都居功至伟,立下了赫赫战功。
刘备的名字被公孙瓒放在了第一的位置上。公孙瓒如今很自信: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即使刘备将来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那也不能昧着良心贪墨了刘备的功劳。
不光因为你是我的兄弟,还因为我公孙瓒有自己的做事原则、有自己的底线,实事求是、才能无愧于心。
公孙瓒闭上眼睛,沉浸在自己高大上的形象里不能自拔。
窗外一阵寒风袭来,公孙瓒起身关上窗户,搓着双手回到案几前。
公孙瓒低着脑袋仔细寻思,还有哪个关系户忘记写上来?
关系户已经写完,再无遗漏,有底线的公孙瓒突然想起鲜于辅来,这个和自己格格不入的家伙这次也算劳苦功高,虽然这货不是公孙瓒的属下,但是责任心爆棚的公孙瓒总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描述一下鲜于辅。(难道公孙瓒要夸鲜于辅了吗?有这种想法的读者我猜您应该是还没有睡醒。)
对,一定要写上鲜于辅,起码也是个反面教材......
此时底线什么的从公孙瓒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公孙瓒皱皱眉头写道:“鲜于辅屯兵万余,对叛军束手无策,而关羽、张飞二人仅凭八百余骑便击溃叛军,斩张纯首级。臣大胆猜测鲜于辅如果不是庸才就是居心叵测、没安好心!”
一到鲜于辅这里,公孙瓒便把底线忘得一干二净,更是想起当日鲜于辅为自己“送行”的事情来,于是在话里话外给鲜于辅挖了个大坑——是啊,为什么手握重兵的鲜于辅对付不了的张纯,却被关羽和张飞八百骑兵就解决了?是鲜于辅无能还是关羽、张飞太强亦或是鲜于辅真的有什么坏心思?
公孙瓒放下笔,揉了揉脑袋,长出一口恶气——恶有恶报,鲜于辅你这个坏人,就等着被收拾吧!
叫你小子招惹我,叫你小子看我不顺眼!
通晓军事的公孙瓒明知鲜于辅固守待援的做法没有问题,只是鉴于鲜于辅和自己不对路,更是刘虞的左膀右臂才给鲜于辅上一剂眼药。
这样一来,朝廷治鲜于辅的罪最好,即使不治罪也不会对鲜于辅做什么奖赏,一方面打击了刘虞的马仔,一方面夸赞了自关羽、张飞,一踩一捧,高下立见,端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公孙瓒把手上的文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终于满意地点点头,为自己愈发清晰的头脑沾沾自喜。
谁都不要惹我,我公孙瓒有恩必偿、有仇必报!
有些人精明写在脸上;有些人大智若愚;有人看上去平日斤斤计较一副小家子气,关键时刻却肯仗义疏财、慷慨解囊;有些人看上去大大咧咧,却无比精明,肚子里有着九曲十八弯的花花肠子。
公孙瓒以豪迈的大老粗面目示人,暗地里多少自诩足智多谋之辈被公孙瓒玩弄于手掌之上。
可怜的鲜于辅眼巴巴期望着的奖赏,就因为公孙瓒这几句话变成泡影。朝中还因此吵得不可开交,划分成好几个阵营。
平日里的朋党和交际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亲刘虞的这一派认为公孙瓒血口喷人,鲜于辅处理的方式正确,有功;亲公孙瓒的一派认为正如公孙瓒所言鲜于辅要么能力有限,要么动机不纯,有过;剩下的这一派和刘虞、公孙瓒没有交情,他们的主张是鲜于辅动机没问题,能力也没有问题,公孙瓒上书同样也没有问题。他们一边说一边和其他两方目光交流,频频点头,要不是在朝堂上有汉灵帝盯着,估计他们都要拉着其他两方的人唱世界和平了。
面对着这一群朝臣,汉灵帝也只能苦笑着摇头,和大臣们一起和稀泥,即使在刘虞的奏折里对鲜于辅一顿很夸,仍然改变不了鲜于辅落得个不赏不罚的下场。
至于刘虞告公孙瓒飞扬跋扈、不尊号令一事也在一群和稀泥的高手手中最终不了了之。
最让大汉朝臣犯头疼的就是如何处置丘力居,在这个问题上刘虞的态度是既往不咎;而公孙瓒的提议是一定要对丘力居予以教训、以儆效尤。
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旗帜鲜明地支持刘虞的意见——即使包括汉灵帝刘宏在内的所有人其实都想给丘力居一个教训,免得日后还会有更多“丘力居”出现。
只是大汉实力已经大不如前,经年不息的黄巾军叛乱已经让朝廷疲于招架,国库空虚,丘力居愿意被“招安”至少在面子上给了朝廷一个台阶下,在这种情况下,朝廷也只好就坡下驴,授权刘虞全权处理“招安”一事,同时告诫公孙瓒不可轻举妄动,找丘力居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