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敲击声在三人的头顶响起,就好像一位彬彬有礼的客人前来此处拜访。
修女的眸子微微抬起,在涅夫略微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中,弥漫在通道内的黑色的气流逐渐聚拢在她身边,在施清眼中,它就好像是一只阴冷的毒蛇,寻找着敌人的弱点,然后……将绝望的毒液注入他脆弱的生命中。
与此同时,雷丽莎修女面前的通道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一部分,露出了橘色的厚重砖石,一张嬉笑着的少女脸庞缓缓探出,雪白的纤细白丝从她上翘的嘴角与眯起的双眼中泄出,在沉默的空气中微微摇晃着。
“涅夫,他只是一个运气有点好的普通人而已,但不管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我都希望你先冷静下来……”雷丽莎挥了挥手,黑色的雾气宛若牢笼一样将施清困住了,“毕竟,她很棘手。”
施清看着涅夫的脸庞逐渐消失在垂下的黑雾中,将食指顶在尖锐的牙齿之上,轻轻地咬了下去。随着在刺痛感,殷红的血液流淌在月白色的牙冠上,某种甘甜的味道充斥着施清的口腔。施清用左手撑着书皮,用右手上的鲜血勾画着字符,鲜血渗入白纸之中,很快就干涸了,但施清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再一次咬破了手指,“我需要他们的帮助,如果死在这里成为某种东西的养料,我会很难办的。”
更多的女孩头颅钻出了这个缺口,它们的头颅歪成一个个不同的扭曲角度,一根根闪烁着银光的细针从它们的嘴中钻出,钉在了墙壁上。
雷丽莎修女身侧的黑雾骤然间化为狂怒的黑浪,将左侧墙壁上的闪着毫光的细针尽数冲刷下来,但更多的丝线顺着银针的牵引,向两人席卷而来。她手中的经书自动亮起,接着它就好像是高温下的蜡块一样,淡金色的液体从修女微微抬起的手指指缝中滴落下来,融入了她脚下翻滚不定的黑雾之中。
银色的丝线纷纷没入朦胧的雾气之中,混浊的光在迷雾中亮起,熄灭。很快,两人四周的浓雾逐渐消散,涅夫看着身旁无数根失去光泽的丝线组成的庞大结构,提起剑刃,挥砍了出去,随着头颅发出的刺耳尖啸声,丝线应声而断。
“既然你们放弃了我好心为你们编制的裹尸布……”无数头颅缓缓散开,拱卫在悬浮在半空的白发女孩身旁,她缓缓将手握紧,四周的丝线如彻底燃尽后灰烬一般崩碎开来,“那就做好弃尸荒野的准备吧。”
施清看着自己的牢笼重新化为黑气涌入雷丽莎修女的双手之中,再一次咬破了手指,让血液浸入书册,“要写的,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啊。”施清看着不知何时聚拢在他脚边的灰烬,抬起脚,碾了上去。
纺娘吉莉身后的灯光逐一熄灭,她的眼中泛着温柔,轻柔抚摸着身侧的一个微笑着的女孩子的面庞,接着,她从它的眼眶中缓缓抽出一根饱经沧桑的微微有些弯折的针,一根绒线从头颅的嘴唇中探出,自动缠绕在细针上,在寂静中,吉莉将针抛了出去。涅夫手中的剑划出一个流畅的弧线,清亮的声音响起,那是细针被击飞发出的声音,“抓到你了!”涅夫快速向前突进,一个跨步,将长剑向正前方刺出,在两侧摇晃的灯火中,数个头颅咬住了剑刃,吉莉素白的脚尖点在光滑而坚硬的地面上,白色的纱裙飘飞,无形的气流汇聚在她的掌心,“你逃不掉的。”吉莉的双眼眯起,苍白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潮红。
涅夫的身侧不知何时已经被无数根绷直的细丝困住,在灯光中,它们闪烁着某种油腻的光彩。
“拜—拜。”吉莉挥了挥手,那些面带笑容的少女面庞纷纷对准了涅夫,它们张开了红润的嘴唇,无数点寒光在闪烁着。
此时此刻,雷丽莎修女快速奔行起来,身影消融在翻滚不定的黑色的雾气中,在短短的一瞬间,四周的灯光彻底消失了,细密撞击声就好像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清脆。
施清的手指停止了勾画,他感受着拂过自己的强劲气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移开了手指。“在该条规则书写之前的所有规则作废。”
“在收藏“天主”房间前,前来拜访的客人不可以受到致命的伤害。”
“字肯定很丑吧。”施清用手抚摸着心脏,感受着难以言喻的波动盘踞在他的心脏处,淡淡的光芒出现在记载在书页上用大片大片血迹勉强组成的字符之上,照亮了施清的面庞。
(你好,施蒂奇,我关注你很久了)
施清的手僵住了。
(我的确很好奇你的身世,但这些对我来说只是一些生活的调剂品,就好像宴会后的甜品)
(我一直在找一个好的时机与你联系,也就是现在,你欠我一个人情,亲爱的)
施清张了张口,一股信息出现在他的思维中。
(别说话,施蒂奇,我相信你比大多数人都要熟悉这种交流方式了,毕竟,你和你身体里的那个它就是这么交流的不是吗)
“你要我干什么?”
(隐瞒我给你的婆罗娑页,有人不能看到它,我也不想让他看到它)
施清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书页贴身藏好了。
很快,施清眼前的黑暗犹如有形之物一样抽动着,缓缓收缩成一个雷丽莎修女的形象,涅夫驻着剑单膝跪倒在她脚边,大声喘着气。
灯光再一次出现了,是五彩斑斓的,淡淡的灰色附着在躺在冰冷地面上的一个肥胖的妇人身上,她赤裸着身体,一件宽大的白色纱裙被一把黑色的匕首钉在了她的胸口,将她的尸体遮掩住了。
施清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布制玩偶的头颅,拨弄着作为玩偶眼睛的蓝色纽扣,一根丝线从它的底端垂下,有着严重的腐蚀痕迹。
“她一直都没有下杀手。”雷丽莎修女躬下身,亲吻着纺娘吉莉并不算出彩的面容,接着用手拂过她瞪大的双眼,让它合上了。
“抱歉,我没有帮上什么忙。”涅夫站起身,凝视着吉莉的尸体。
“是你最终解放了她的灵魂,你已经干的很好了,涅夫。”修女看着吉莉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起来,“愿她步入神的国,得到永恒的快乐。”
通道开始摇晃起来,纺娘的尸体碎裂成无数粉末,雷丽莎修女抬起手,落在地面上的匕首化为黑色的雾气环绕在她的身侧,“施蒂奇先生,你要和我们一起同行吗?”
(别去)
“我很乐意。”施清点了点头,黑色的雾气包裹住了他的身体,他渐渐脱离了地面,从纺娘撞出的出口处升起。
如同山岳一般巨大的齿轮无声地转动着,镶嵌在齿轮上的灯散发着莹白的光,照亮了齿轮上镀着的有着黄金一般梦幻颜色的外壳。借着微弱的光源,施清得以窥视藏在黑暗下的,奇迹一般的人工造物。庞大而沉重的长方形石块发出了嗡嗡的低鸣,在那些徐徐旋转着的齿轮前,这些石块就如同孩童的积木一样轻巧而渺小,它们在黑暗中转换着自身的位置,调整着各自的朝向,它们相互连接又相互分离,蕴着某种难以言述的规律。
无数闪烁着或红或绿的光芒,建造材质不同,形状不同的房间,凝固在深渊一般的黑暗中,但施清来不及欣赏了,一个缓缓升起的石块挡住了那些奇异的景色,它携着无语伦比的伟力,固定在斑驳石壁上的灯发出的白色光彩一寸寸压迫着施清的视野。
它撞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