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内丝?波依纳心中用数年时间营造的庞大的争论体系崩塌了,她没有料到居然会有人因为道德的谴责而选择自我毁灭。此时此刻,她陷入了泥沼。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一切!”
“治疗的药物,他快撑不住了。”
“只是为了伤害我吗!好,你赢了,我就是一个卑鄙的小人,现在,快救他!”
“不要拔剑!这会造成二次伤害。”
“曙光教廷的武器不会有饮血槽,我需要让它稳定下来,对,稳定下来。”
三秒后,雷丽莎的声音带上些许疲倦。
“我做不到。”
“伤口已经愈合了,你怎么会做不到。”
“精灵,我做不到!”
“他没有生的意志,况且,我也挽救不了一个逐渐消散的灵魂。”
“伊内丝!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一双手抓住了她的领子,她叹息一声,这身衣服再也穿不了了。
“你们走吧,我累了。”
“我们带他走,女士。”
“你要干什么,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不该被埋葬在这种地方,至少,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光。”
房间逐渐颤抖起来,窗帘歪斜,露出了房间外充盈着绝望的黑色深渊。
“你们的确该走了。”伊内丝重新坐回软垫之上,撇过那些有些璀璨的烛芯,带着些许倦意地闭上了眼。
“我做错了吗?哥哥。”
当那些来客激起的每一粒喧嚣的灰尘都安静下,伊内丝才缓缓睁开了没有神采的眸子。
……
房间的晃动停止了。
“他是一个有些傻气的家伙,让我想到过去的我。”拉古莫夫弯下腰,在背后轻轻拥住了伊内丝。
曼茶萝所独有清列香气让伊内丝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我也在他身上看到了光啊,哥哥。”伊内丝拿起桌子上的棕色酒瓶,微微有些黯淡的魔力光彩在她手心流动,组成两只颜色混浊的高脚杯。酒液随着她的手指涌出酒瓶,注入了容器之中。
伊内丝端起高脚杯,脸上有了些许醉态,她随口吟道:“千杯不倒
众人与于我浮云色
酒酣倾杯见九重云霞
大弓起,欲落日腾飞罢
渐入天仙玉宇宫
凭栏霸阙
投箸刺云霄
毕见天方颜色
唯你我二人尔尔。”
“这会是一首好歌的。”拉古莫夫已经饮尽了杯中酒,双手搭在伊内丝的肩上,感受着不断震颤的房屋。
“我最喜欢的一首。”伊内丝的脸上出现一丝绯红的云霞,“你还是忍不住把它给他了吧。”
“他通过了我的考验。”拉古莫夫轻轻握住伊内丝的手,“他比我们更像太阳。”
……
施清掀开深红色的幕布,站在了戏台之上。施清举起从涅夫手中夺来的刀刃,将它高高举起,对准了他的胸膛。
“我,施清,今日就要在这里杀死一个无辜者,并且鞭笞他的尸身。”
雷丽莎看着被大片血迹染红的穹顶,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你的威胁在我看来是如此苍白无力。”嘶哑的女声从幕布后的员工通道中传出。
施清蹲下,将那枚挂在涅夫脖颈上的铁戒摘下,接着站起身,将它高高举起。“但你还是来了,我已经拿到凭证了。”
“很不错。”幕布自动向两侧拉开,拄着黑伞的女人慢悠悠地走向施清。“看起来,你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我想请你救他。”施清将铁戒递给凯丽奎森,但她没有接。
深紫色的气旋盘绕着凯丽奎森,她轻蔑地笑了起来:“当制定法律者违反法律,后果是什么呢?”她手中的黑伞逐渐拉长,变成一把缠绕着浓厚黑色的巨型镰刀。接着,她将最为锐利的刃口对准了涅夫的胸膛。“你曾经说过,你会去拯救更多的人,并为此倾尽全力。”凯丽奎森的声音顿了顿,“为此,你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少数人。”
施清转动着戒指,张开手,将它戴在了食指上。
“如今,你想我提出了这个问题,我的回答如你过去的答案一致,我不会救他。”凯丽奎森猛然间抬起镰刀,“你心中的黑暗促成了这个问题,施清。”
凯丽奎森的呵斥声冲破了镰刀落下时产生的呼啸声,“起死回生不是小孩子的卡牌游戏,它可不像你说的那么轻巧!”
随着风被斩破发出的悲鸣声,镰刀死死钉入戏台中央的木板中,几乎是一瞬间,猩红的血液喷泉冲天扬起。
凯丽奎森手中的镰刀再一次化为黑伞,大片大片的赤红色在伞面上组成了妖艳的花纹,她拨开散乱的发丝,眼神中有着淡淡的冷漠,“就让他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吧,我不会,也不可能扰乱死亡的进程。”
戏台上逐渐出现密密麻麻的细碎裂缝,红褐色的液体顺着细微的缝隙缓缓渗出,凯丽奎森将伞上血珠抖落,微微侧过头,“与其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命运上,我建议你们最坏的打算。”她面前的被血液染深的幕布被无形的力量拉开了一角。“顺便提醒你一下,如你所见,你脚下的大地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安全。”
……
曾经在阿卡托密斯城墙下疯狂挥舞着肢体的扭曲怪物隐没在尖锐的黑色树影中,大片大片的雾气翻滚着,将腐臭的气味传播的更远。
白夫人扶着寒冰阶梯上的栏杆,望向掩映在层层叠叠林影间几乎被染成漆黑颜色的水雾。随着她指尖与雕刻着粗陋花纹的寒冰栏杆相击发出的清鸣声,地面的土石随着她的意志隆起,露出一条完全用四四方方的冰砖构成的小径。
纯粹的白色从空中落下,海瑟薇立在白夫人伸出的左手上,使劲抖了抖羽毛。“有什么计划吗?”
白夫人的右手张开,一缕缕光在她手中编织成一张复杂的魔力网络。“顺着魔力的指引就可以了。”她的目光掠过在天宇上暴怒的云海,紫红色的电光在其中闪烁着,“魔力的流动会对魔网产生微不足道的负担,这是毋庸置疑的,哪怕是如此狂暴而庞大的魔力,也要遵守基本的规则。”
海瑟薇挥舞翅膀,轻盈地落在一旁枯死的树枝上,“真是让人不安的力量啊。”
“是气场,神的气场。”白夫人用左手勾勒出一个散发着微光字符,它在空气中跳跃了一下,接着崩散开来。“我记得南境森林是有守护之神吧。”
“是谁?”海瑟薇有些犹豫地问道。
“生长之神,梅喀洛斯。”白夫人手中的丝网逐渐消散,“祂与加来罗的关系可不怎么好,数次神战后,加来罗战败的分身都被关在祂的宫殿中……嗯,看上去宫殿的防卫系统已经不太管用了啊。”
“我怎么有不好的预感。”海瑟薇低声嘟哝着。
“而祂的宫殿坐落太阳升起的地方,恰巧,这个位置是众多的魔网分支汇聚之地,很容易被推算出来呢。”
“你不会又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了吧。”海瑟薇的语气有点紧张。
“没错。”白夫人眯起眼睛,“哪有人会比管理这片大地的神祗知道的更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