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然有一声,从西面传来。
“止!”
宇文尘和沐寒猛地回头。
却见一杆乌金色长枪从西面而来,划破万里长空,枪声长鸣,如龙吟虎啸。
萧无言和景雨轩急忙撤步,那一枪之势,已超出了他们的修为太多,能做的只有避其锋芒。
那长枪插在了二人之间,一条数十丈的沟壑瞬间显现,拦住了两匹人马。
“谁!”景雨轩怒喝。
“我。”一个淡淡的声音回答了他,一袭黑衣从远处飘来,稳稳地落在了那柄长枪之上。
沐寒面露惊喜:“三尊主!”
那黑衣人回头望了景雨轩一眼:“适才你问我是谁?”
景雨轩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手中银色长剑不住地鸣叫,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不认得我?可认得我这杆枪?”黑衣人又问,语气依然淡凉。
景雨轩却感觉被千钧之势所压,连喘气都无比困难,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手中风雪剑猛地一挥,只是一挥之下。
寸寸断裂!
景雨轩猛退,每退一步,就吐出一口鲜血,一直退了三十步,直到退到一棵雪松旁才倚着树止住。
“还想问,我是谁吗?”黑衣人站在长枪之上,垂首遥遥地望着他。
轩辕煜已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还是人吗?
宇文尘望着那站在乌金色长枪上的黑衣人,神色严肃:“小煜,你不是爱听江湖故事吗?这个人,你可一定要记住了,就算你之前见过了风雪剑景雨轩,云翼营斩月刀颜燚这些一等一的高手,但他们你都可以忘,这个人你一定要记住。”
“那些人剑耍得再好,刀用得再神,也不过混个之一的称号。”
“这个人不一样,他不是之一,他就是第一。”
“世间用枪之人第一。”
“枪仙,司徒泊言。”
武林中有好事之人喜欢列什么武榜、兵器谱,将江湖上那些有名的人一个个往上码。久而久之就有了各种各样的称号,光剑这一门类,就有剑圣、剑神、剑王、剑霸、剑侯、剑皇、剑鬼、剑豪这一类的说法,其他的兵器也莫过于此。但唯有一个字,是这些好事之人不敢轻易冠上去的,那就是“仙”字,能以仙字而称的,都已是在武林中近乎传说中的人物了。
但尽管如此,刀仙仍有三位,剑仙亦有足足五位,可唯有这枪。
仅一位,枪仙司徒泊言,云烟城三尊主。
他的那柄枪据说能斩杀烈鬼亡魂,曾经一枪破去楚州琅琊山下禁域魔教六位长老合力布下的罗刹鬼阵。列兵器谱之人曾说,天下枪劲,他独占八分。
轩辕煜望着眼前这位一身黑衣,神色淡漠,带着几分儒雅书生气的中年人,眼神炽烈,他的心中,只有一腔热血,心里只愿去江湖闯荡一番,像风雪剑,斩月刀那样,在江湖上拥有一席之地,朝堂的风云浑水,他实在是没有兴趣去趟。
宇文尘叹了口气:“天阙城里那些纨绔子弟望着邀月楼里的花魁时,眼神也差不多就跟你这样了。”
景雨轩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冷笑道:“好一个枪仙,晚辈领教高招了!”他特意强调了“晚辈”二字,讥讽司徒泊言不持身份,与晚辈动手。
司徒泊言双手束在身后,站在长枪之上眉头头轻轻一皱,笑道:“我……出手了?”
景雨轩哑言。司徒泊言的确一招未出,只是那乘枪而来的余势,就将自己逼得无路可退。
“鸿胪寺派了地位仅次于鸿胪寺卿曹剑锋的少卿景雨轩,无双城派了这么多精锐过来,这一个小孩子,真的有这么重要?”司徒泊言继续笑问道。
景雨轩和仇影冷笑不答。
“回去告诉宫里和无双城那些老爷子,若真以为靠抓住一个孩子就能够颠覆江湖,那么莫说天下无双这四个字以后你们别想提了,这无双城的名字也别叫了,还有你,景雨轩,下次再云烟城若是你再敢出现,你让雪枯萎,我让你枯萎。”司徒泊言说得淡然,但话语却是惊人,可偏偏他就是世上三个能说这番话的人之一。
景雨轩敢怒不敢言。
“还有……”司徒泊言望着那个背着六柄剑的年轻人,“无双城难得寻觅到了一块良才美玉,可别拿杀猪刀去雕了。这句话,烦请回去转告。”
仇影却不似景雨轩那般气恼,而是重重点头:“前辈这句话,晚辈定当转告冷靖月。”
“你刚刚留了手,不然以你的修为,杀死深受重伤的他们,不在话下。”司徒泊言点头道,“多谢了。”
“不必谢,只期望各位伤愈之时,有再战的机会。”仇影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我的剑不比二师兄,但也练过几年。”司空长风忽然伸手,猛地一挥,仇影背后身边的六柄飞剑瞬间飞出,围绕司徒泊言转了一圈后,又依序飞回了仇影的剑鞘之中。司徒泊言一挥手,六柄剑全部入鞘。
“鬼仙博弈术,不错,我的剑比不上二师兄,不过对你应该能有帮助。”
“多谢前辈!”仇影恭敬地行礼道。
“你也是来带我回云烟城的吗?”萧无言面色惨淡的看着司徒泊言,笑道。
“不,云烟城特地来此,恭送禁域魔教少宗主萧无言回宗。”司徒泊言垂首看着萧无言,朗声道。
“什么?”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云烟城特来此地,恭送萧无言回宗!”司徒泊言重复了一遍。
云烟城并没有打算挟持这个少宗主以掣肘魔教,也没有打算放任他回去大昭明寺。云烟城的这个决定遵循了十五年前的约定,送禁域魔教少主回禁域!
是遵守约定,亦是一种威胁。这一声令下,萧无言并没有第二种选择。
沐寒忽然抬头,远处又飘来了几道人影,他定睛一看,暗呼一声不好,立刻运起了真气。一个绯色头发,一个一袭青衫。正是那禁域魔教的绯轻烟,慕凉欢。
“不必。”司徒泊言冲沐寒摇了摇头,“我同你说的两位旧相识,便是他们了。”
“他们?”沐寒一愣。
那两人却已经飘至了众人身边,也不看他们,身上腾着一股绯色烟气的绯轻烟径直走过去就扶起了萧无言,她将手掌按在萧无言的背上,为他输送真气。萧无言笑了笑:“绯姨。”
“哼,见了我不但就跑,还让栾殿羽阻我,你还认我这个阿姨?”绯轻烟冷哼一声。
与此同时,栾殿羽和荆暮雪两个也落到了宇文尘身边,“小王爷,南宫龙剑已经回去无双城了,至于这两位,如果打起来,我们不会输,可他们非要走,我们也不一定能拦住。”荆暮雪垂首站在宇文尘面前,说道,宇文尘交给她的任务是阻住绯轻烟,慕凉欢,可他们没有完成,所以荆暮雪和栾殿羽两个很自责。
“无妨,你们做的很好。”宇文尘并未责怪荆暮雪,只是紧紧的盯着萧无言和司徒泊言,这个结果,至关重要。
慕凉欢望了司徒泊言一眼:“人我们就带走了,云烟城不会后悔?”
“还是那句话,云烟城不怕禁域魔教,更不怕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司徒泊言坦然。
慕凉欢瞥了沐寒一眼:“现在心里是不是很不服气?”
沐寒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毕竟在路上若不是栾殿羽和荆暮雪,慕凉欢仅凭剑气,就将他压制得无法反抗。
“小寒,不要不服气。这位白发叔叔可是曾经闻名天下的美剑慕凉欢,你和他几次交手,若不是看在你师父的面上,他留了手,你怕是也走不到这儿。”司徒泊言笑着打圆场。
美剑慕凉欢。沐寒神色微微一变,这个名字的确如雷贯耳,但他只是微微有些黑下脸。
绯轻烟自然没有兴趣听他们两位闲聊,脸上早已不耐,拉过萧无言却准备带走,却见那许久未说话的一袭狐裘拦在了自己面前。
绯轻烟微微一愣,有些气结:“小子,你想干嘛?”
宇文尘望了萧无言一眼,道:“你们想带他走,问过他同意不同意了吗?”
绯轻烟怒道:“他本就是禁域魔教的少宗主,他不回禁域,难道要回那大昭明寺?”
宇文尘笑了笑,道:“如果他就是想回那大昭明寺呢?”
绯轻烟身上绯气瞬间高涨:“小子,你找死?当真我以为怕了摄政王府,不敢杀你?”
看见绯轻烟此举,栾殿羽,紫宫离四人即刻便拦在了宇文尘面前,三百墨玄卫也是将绯轻烟,慕凉欢团团围了起来。
“绯轻烟,今日小王爷若是掉一根头发,我让你禁域魔教不复存在你信不信?”栾殿羽手中巨阙剑横栏在绯轻烟前面,冷哼道。
“禁域魔教的人,就不要总想着动不能动的人了。”君百卉手中百卉伞缓缓的转动,看着慕凉欢和绯轻烟道,宇文尘对于他们有着救命之恩,若是宇文尘有什么闪失,那就是他们无能了。
宇文尘慢悠悠地走上前,也不理那绯轻烟和慕凉欢,只是望向萧无言:无言,你真的要走?”
萧无言皱眉不语。绯轻烟冷哼了一声,也不再言语。
那手持玉剑的慕凉欢却在瞬间跪在了地上。
“少宗主,禁域魔教已经等待少宗主回宗,整整十五年了!”
“如今教中四分五裂,唯有主峰,从未有一人离开!”
“我们都在等少宗主回宗,重掌大局!”
萧无言长呼了一口气,推开了绯轻烟的搀扶,走到了跪倒在地的慕凉欢面前,叹了口气:“慕叔叔。”
慕凉欢没有抬头。
“我明白了。”萧无言往前走了一步,越过了他的身边,“走吧。”
“无言。”宇文尘出声唤他。
“云烟城恭送禁域魔教宗主萧无言回宗。”司徒泊言笑着说。
萧无言也笑了一下:“司徒枪仙就别再威胁我啦。无言知道了,其实啊,老和尚都不在了,回不回那座大昭明寺也不重要了。老和尚说的对,我的家是那禁域之地。”
“萧宗主自然可以回大昭明寺,但是却不是现在。”司徒泊言说道。
“沐大少爷,我走啦。”萧无言回头望着站在远处的沐寒。
沐寒叹了口气,点点头:“走吧,走吧。”
“无言,你这是真的要走……”宇文尘心中不忍,几乎落下泪来,自从五岁时见到了三岁的萧无言,他的心中就决定会好好保护这个小弟弟,如今时过境迁,当年那个小屁孩,也成了一方宗主。
“大哥,好久不见,可这刚一见面,我就得走了,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不许忘了,你是我大哥。”萧无言再度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往前踏了一步,纵身一跃而起,绯轻烟和慕凉欢也纵身跟了上去。
“赐我一片清心寡欲一言不发,
解我一世红尘,
浪迹天涯;
赐我一生漂泊四海江湖策马,
淡我七情六感,
无牵无挂。”
萧无言的身影越行越远,可声音却直冲云霄,许久不散。
“盼与君重逢!”萧无言的那一身白袍再也寻觅不到一点踪迹。
宇文尘望着那远处消失的身影,低声喃喃道:“盼与君重逢。”
而那名震天下的枪仙司徒泊言则是摇了摇手中的乌金色长枪,指着那绝世的萧无言对沐寒说:“看看看,当年我和你师父他们闯荡江湖的时候,也是这般风流倜傥啊。”
沐寒一脸不屑,字正腔圆地说了一个字。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