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宇文尘如此直白的问题,轩辕煜心头一凛,暗暗咬住牙根。身为一个皇子,要说从来都没有对那个皇位有觊觎之心,那是假的。但要说他时时刻刻都想着这个,以至于把夺取皇位当成了自己人生最重要的目标,那也不是真的。只不过,如果真能截断太子和羽王的至尊之路,他倒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因为这个皇位,是他的武威王叔叔用血换来的,他不想让肮脏的手玷污了它。
“十八年前,武威王意气风发,投靠于当时还是皇子的圣上,替圣上建下了累累军功,三年后在武威王的扶持下,才有了当今圣上,”宇文尘的目光漠然,说的话却让轩辕煜的整个心都绞动起来,“轩辕禹,武威王府的世子,你最尊敬的一个哥哥,让他的遗愿成为现实,是你的心愿吧?”
轩辕煜眉睫轻颤,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真能办到?”
“能。”
“可是……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喜欢象你这样步步心机的人,就算你扶持我登上皇位,也未必能得到多大的荣宠,这样你也不介意吗?”
“既然我有这份算计,自然就有的是机会可以跟三皇子殿下谈条件。”宇文尘展颜一笑,整个人竟带有一种朗月清风般的气质,完全不象他所说的话那样阴郁,“您应该不是那种会杀功臣的人吧?太子殿下和羽王反正更象些……”
轩辕煜抿住嘴唇,慎重地开始沉思。这个摄政王府的小王爷说的话实在太不可思议,但神态却又非常认真。若说他是在骗人,又实在猜不透动机。而且无论是太子还是羽王,都从来没有把除了彼此以外的其他兄弟当成值得费心对付的敌手,应该不会派这么厉害一个人来,只是为了探查一下自己的心意。那么他到底想干什么呢?真的只是为了挑一个他想扶持的人吗?
“殿下还是快些考虑的好。毕竟这南韶的风,是越来越大了。”宇文尘不紧不慢地催促着。
轩辕煜终于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好,只要你真能让太子和羽王与帝位无缘,我就可以配合你。”
“这种程度的决心是不够的,你一定要把帝位当成是自己绝对要夺取的目标才行。”宇文尘语声如冰,“太子和羽王是何等实力,要让他们失败,就必须有另一个人成功。这个人不是你还能是谁呢?在世的其他的皇子中,二殿下残疾,四殿下胆小如鼠,九殿下太小……我说过,您的条件的确不好,但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所以,我愿奉殿下为主。”
“你说话倒真是不客气,”轩辕煜眼中闪着颇有兴味的光芒,“既然要投靠过来,你也不怕这么说得罪了我?”
“你只喜欢听好听的吗?”宇文尘的语气显得很是疲倦,靠在软椅上,双眼似合非合,“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当我宇文尘看错了人,赤王殿下,天也不早了,您在我摄政王府再待下去的话,恐怕太子殿下和羽王明天就要拜访您的赤王府了。”
说完之后,他干脆完全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开始小寐。对于如此无礼的举止,宇文尘并没有在意,他只看了宇文尘一眼,什么话也不说,起身叫了随身小童过来,便走出了百卉园离开了摄政王府。
“小王爷,这第一步棋若是落下,您可就回不了头了,您有没有想过,若是赤王殿下最终没有登上帝位,那摄政王府上下,可都要为您的这一步棋殉葬。”待到轩辕煜离开后,徐鄀空从百卉园的另一角走了出来,替宇文尘斟了一杯茶,笑道。
“徐叔,您觉得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宇文尘的视线从离开的轩辕煜身上收了回来,问道。
“自然有,太子殿下和羽王,虽说算不上是礼贤下士,可若是小王爷您愿意站到他们任何一个的阵营,我想无论是哪一方,对您都不会做出飞鸟尽,良弓藏这等事情的,毕竟他们清楚摄政王府的能量有多大。”徐鄀空负手站在宇文尘身边,垂首道。
“那是自然,比起轩辕煜,轩辕穹和轩辕亦枫更清楚我的能力,可是,那十五年前天阙城朱雀门前的英灵不允许我这样做,他们如今身在九幽地狱,我自然要为他们讨回应得的一切,否则我怎么对得起姑姑?”宇文尘眼瞳中,满是仇恨。
“若是英灵,当知你心,无论小王爷做出什么决定,六罗刹将会永远追随小王爷,为小王爷赴汤蹈火。”徐鄀空看着百卉园中盛开的百花,笑道。
“依姑姑,无言,武威王府,十五年前,他们仅仅因为当今圣上的一己私心,便失去了亲人,爱人,甚至是生命,十五年前,我只是一个无知孩童,今日,我要在这阴诡地狱中,搅动风云,替英灵洗冤。”宇文尘的视线,穿过层层树叶,望向九天之上,“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小王爷,既然您决定走这一条路,那我们六罗刹便替您斩去前路坎坷,替您铺出一条光明之路。”徐鄀空看着宇文尘,心中那一缕早就熄灭的热血,好像又重新燃了起来。
“对了,小王爷,底下的人传来消息,说萧无言已经安全抵达禁域了。”徐鄀空垂首对宇文尘说道。
“已经到了吗?原来连他也走了啊。”
那一瞬间,宇文尘觉得自己的整颗心突然酸软了一下,仿佛有些把持不住,只余一口荡悠悠忽明忽灭的气提在胸口,支撑着身体的行动和表情的控制。想要不伤心,其实是多么容易的事。只须寻一山水乐处,隐居休养,再得二三好友,时常盘桓,既无勾心斗角,也无阴谋背叛,缠绵旧疾能够痊愈,受人好意也不须辜负,于身于心何乐而不为?只可惜,那终究只能是个奢望,已背负上身的东西,无论怎样沉重怎样痛苦,都必须要咬牙背负到底。
“可惜啊,我这摄政王府世代忠良,恐怕就要毁在我手里了。”
“小王爷,忠良在心,不在名,当年的武威王,不就是这样吗?”
“是啊,忠良在心,就这样吧,你收拾收拾,三日后,我带轩辕煜,去看一次真正的江湖,这朝堂之势,还得等圣上回来才能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