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矛盾,很迷茫的人,这世上有的人活得清醒却装糊涂,有的人活得半清醒半糊涂,有的人活得稀里糊涂,他呢,把自己真的给活糊涂了。
他已经活了很多很多年,这么多年里,他做过仗剑天涯的侠客,做过冲锋陷阵的将军,有过清风观里道士的身份,成为过南山脚下的苦行僧,斩过妖除过魔,乞讨过也卖艺过,他还有屠夫铁匠算命先生等等一些三教九流的角色,甚至还落草为寇成为山大王,嗜酒成疯当了几年老流氓,最夸张的是,某年还化作邻家女孩,勾引了几个懵懂少年,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含情脉脉、秋波暗送之际某个邻家女孩突然暴毙。
本质上来说,白菜依然认为自己是那个踏花归来的少年公子,用两个词来形容就是风流倜傥,落拓不羁。
当然,如果某个人真正得知了他神奇地经历后,一定会大呼一声:“烂白菜!”
今夜是一个月圆之夜,他的心情有些不太好,心绪也有些乱。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想起一个人。
……
白衣仗剑纵天涯,络马踏来秋色杀。只道那年啼泪红,散成风雨落谁家?
想当年,木棉花下刀削的脸庞,红枫林中飘动的白衣,还有那个痴情少女的娇笑和惊叹……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一转眼,却又是一番长剑飘落、血染风衣之景,甚至还伴随着那少女惶恐的神色。
……
又有哪一个少年,不曾在那时候轻狂过?
白菜站在淡淡的月光中,他的身影被近处的池波捣碎,飞溅而出。
整个的夜非常地安静,初夏的虫鸣才起,只隐着细微断续着呲呲声。偶尔惊起的乌鹊在搅了一地零碎的月白之后,随着一两声尖叫又隐没在了翠竹青林中。
不知何时,白菜已经从月光中走出。
池水的波纹深深浅浅荡着青草翠竹的影,微风轻轻拂来,散落下一阵由远及近,由近而远的沙沙声,他脚步踏过去的时光,留下了一地寂寞。
白菜顺着青石铺就的山间小路,崎岖而下,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灯笼,确切的说,它的形状更像是一个跑马灯,有细竹篾削成的房瓦屋檐,玲珑的小屋檐下面,是轻纱纸和细竹构筑的灯笼屋,里面点了一根小小的蜡烛。
灯笼的八个面,分别饰以木棉江波、红叶流水、细柳渔歌、桃花秋千、小桥翠竹、残杏归燕,吹笛玉人、舟子泛月八幅画面。
因为轻纱纸的缘故,整个灯笼上的画面看上去有一种隐隐约约、怅然若失的感觉。
白菜停在了一处沸水翻滚的小池边。
他从袖子里抛出一枚鸡蛋,丢在池水中,翻滚几下,取回来时已经熟了。然后又折了根细竹,系上麻线和鸡蛋,最下面系上一块小石头,抛进沸腾的池水中。
很快,池水中冒出了一个大大的沸泡,白菜猛地提竹竿,发现上面的鸡蛋和石头都没了。
他提着灯笼,开始发呆。
“哎呀,哎呀——”
竹林掩映的青石小路上艰难地爬来一个孕妇,她肚子已经很大了,整个人面部的表情扭曲,豆大的汗珠一粒粒打下额头。
她气喘吁吁,走路已经很艰难。
“扑通!”
孕妇摔在了白菜面前,呻吟的声音开始渐渐减弱,她努力睁开眼,颤颤对着白菜道:“救、救救我——的——孩子。”
白菜抡起脚就往孕妇的肚子上踹。
一阵婴儿的凄厉声传来,孕妇泪眼婆娑。
“生了,生了!”
她把婴儿抱给白菜,整个人忽然消失不见。
白菜手里的婴儿变成了刚才的石块,他无聊地把石块打入沸水池中。
凉意弥漫的绿竹丛中断断续续传出了琴声。
琴声有些凄凉,让这个凉意弥漫的夜忽增了几分寥寒之意。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女子抱着琴,边弹边唱地从翠竹林中走出来,白菜望过去,见那女子细腰如柳,轻步飞燕,全身一袭鱼鳞装,在淡淡的月光下辉映出美而不炫的姿彩,她桃花面,梨花鬓,冰玉唇,小饺耳上系两道透明的银珠。
那琴音下的舞步像似漫步在花丛中一般。整个人看上去三分冷,七分娇怜,活脱脱地一个白玉美人。
一曲舞毕,女子忧郁地看了白菜一眼。
“奴家现在心情不好,不知公子可否跟奴家小酌两杯。”
女子说着,举杯走到白菜面前,映着月光的双眸中闪出点点泪痕。
白菜咳咳两声,说道:“你这个安分守己的老流氓如今的境界连我都自愧不如啊!”
“我去,原来是你!”
白玉美人说着原地转了几个圈,变成了一个白发、满脸皱纹的、穿着烂布衣裳和草鞋的糟老头子。
老头对着白菜瞅了半天,白菜浑身不自在,咳咳了好几声。
老头收回目光,直摇头道:“一点都不像你,除了声音和味道之外,要知道想当年,你的英俊潇洒,你的风流倜傥,整整迷倒了天上人间阎王殿里五百年,害得我这个糟老头子都差点以身相许。”
白菜呵呵呵道:“我今天很生气,往后你若再拿她的样子来骗我,小心——”
老头子摇摇头道:“那些个真君元婴对我出手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你小子能拿我怎么样?”
“小心我不给你鸡蛋吃!”
老头忙赔笑道:“别,别啊——”
白菜道:“今天出来跟你讲一下,我又有了一个新的称呼。”
“什么?”
“白菜。”
“白菜?!”老头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你说你,你说你,模样委屈也就算了,连名字都特么的都这么委屈!”
“你说你以前的名字都那么好听,那么有品位,怎么这次口味变化这么大?”
“老实交代,是不是想被猪拱!”
白菜听着他今天的话,心下早已憋了一大肚子火,手指尖直接一道剑气爆射而出。
“轰隆!”
老头不见了,他眼前出现了唐僧,双手合十道:“施主您好,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
又一声轰隆。
白菜眼前出现了一个老道:“施主您好,贫道自西土十万大山而来。”
“轰隆!”
白菜眼前出现了一头猪,耳朵已经烤焦了,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烤肉味。
那猪抬头对着白菜道:“主人你好,我从猪圈里而来。”
白菜满意地点了点头。
猪幻化成了老头的模样,背上手臂上有好几道伤,头发也被烧焦了。老头叹口气道:“算了,你既然叫白菜,那我改名叫帮子吧。”
“咱俩合起来就是白菜帮子,好歹也是个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