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赵玲珑开着窗将洗好的头发一边用梳子梳开，一边吹干。辛长年搬着被褥在地上铺着。“我们在扬州待几日？”赵玲珑问道。
“五日吧。”辛长年将枕头拍松，然后放好。“这几日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我有事要处理。”他抬头与她说道。
赵玲珑停下手中的动作，小声问：“是找到了兵符的消息？”
辛长年抬头，“今日在楼下喝茶之时听到了王宰相与西夏人勾结在一起。他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满足，是想要等西夏人分了我们宋人的土地后他称王。”好一个狼子野心，所以那逆臣拼了命的不让九王爷回京城，就算是造了孽也要将福照寺的人杀干净，以绝后患。
“这是谋反！”赵玲珑被这消息惊到了，她忍不住扯高了嗓子惊呼。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失态，她将窗户关上，走到辛长年边上，“父皇定是不知道他有这般野心，如今若是不找出他的罪证，只怕他勾结贼人真的对大宋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她皱着眉，“这可怎么办？”
这个能怎么办？“也许将兵符给了九王爷，助他重整旗鼓可以挽回一局吧。”这是辛长年的一个设想，不知是否可以达成。“如今世道乱，一时之间王逆还暂时不能闹什么，你别太着急了。”他见鲜少皱眉的赵玲珑有了忧愁，便宽慰她赶快休息。
次日清晨，辛长年按照以往的习性规律，天一亮就起床。他简单用了饭后，便就向扬州城郊赶去。
“原来是一位小和尚，不知大师跟着我们是为何？”破庙里，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拨弄着已经烧成灰烬的柴火堆，他抬头看着辛长年，嘲笑他不自量力。
辛长年并未表现出恼怒，他走进破庙，对这庙里的佛像作礼，“弟子冒犯。”他与佛像说。
一旁黑衣人个个看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他们右手按压住配剑，压低声音与他说道：“和尚，你这大早上来应该不是为了坏我们的事儿吧。我们这群哥们儿只是奉命去办我们要办的事情，且与你无关。你若是礼佛，现如今已经拜了，没事儿的话我劝你赶快走。”一旁的其他人将黑色面巾遮上脸。
“王宰相这一回派你们来扬州倒是不用刑部的官马了？”他见佛像身前有香，便上前取了三支。他走到他们身前，蹲下身子，伸手将三支香放在那还有微弱火光的火堆中，“你们这一次来是要杀谁？胡俊生？还是陈纤皎？”他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拿起已经点上的香，虔诚的跪拜。他将香放在佛像身前，做完了俗家礼。“王宰相应该不会来杀铁木啸，他还不敢吧。”他转头与他们说。
话音刚落，黑衣人齐刷刷抽出腰间佩剑，向辛长年挥去。他右脚向后一顶，快速挪步，身子一个转弯便就向门外飞去。他轻巧的落地再借力向外退去。他见他们杀气腾腾，便点地腾空向竹林那处使轻功飞去，背身与他们说：“你们在前扬州知府一家老小的墓前这般放肆的讨论如何杀他遗女和女婿，不怕半夜鬼来索命？”
“你是什么人！胆敢这般放肆！”黑衣人追着他到竹林。点地使上轻功，几个翻腾下来，早已不见人踪影。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便赶快翻身上马，赶去扬州城执行任务。
辛长年快马直奔燕云楼，门口小二刚打开门，就见一个和尚来势汹汹从马上下来，一路冲进去。还来不及问他是做什么，辛长年已经上了楼去。他直奔阁楼，推开门，眼前银光一闪，脖子边的长剑贴着他。他与胡俊生对视，说：“有人要杀你们夫妇。”
“你是谁？为何知道这个？”胡俊生手中的剑紧紧贴着辛长年的脖子，只要稍稍一用力便可杀了他。他冷眼瞧着他，低声问：“你一路快马狂策前来告诉我这个，是要从我这里讨要什么？”
“讨要九王爷的下落。还有……想问胡将军可知十八年前的辛德珏。”他知道胡俊生手里有情报，过去整个扬州的线报都是他的。大宋没有什么事情是眼前这人不知道的。他定定的看着他，“王宰相想要斩草除根，他派来的杀手已经赶来了。你……”
胡俊生看他一副和尚的打扮，“你是湖州福照寺的？”他问他，但是心里不确定。福照寺满门惨死的事情整个江南都知道。
辛长年不想瞒他，他微微点头，“是。我师傅是福海方丈，整个寺庙只剩下了我。”他不顾脖子上的刀刃有多锋利，他向前走一步，眼中都是坚定，“胡将军是辽人，我本不该麻烦您，我也没有救济苍生的心胸。我只想让寺里的人可以安息。”
收回手中的剑，胡俊生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皆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信念。他也曾是少年，可却没有像他一样的能力去保护亲近的人。“辛德珏在黄河自刎是真事，其九族也全部被诛。”他看着他，问：“你要找他，除非是下黄泉。至于九王爷，他在兰州。”
“不，辛德珏还留下了兵符！王宰相连夜灭寺寻的就是这可号令十万精兵的兵符！”辛长年想起这些时日得来的消息，他觉得辛德珏定有后人未死，他追问道：“定有人未死，您可知道？”
“死未死，这问题你们留到阴曹地府去讨论！”黑衣人从窗外闯进阁楼，长刀向着他们直直挥来。
胡俊生拔剑转身，他翻手便就抹了身后人的脖子。“大胆狂徒！”他大喝一声，一脚向身前人踹去。辛长年挡住身前黑衣人的刀，徒手将他压倒在地上，折了他的手腕，取了他的刀。他将刀放在他脖子边，“陈广年已死，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被他踩到脚下的黑衣人吐了一口血，癫狂发笑，“秃驴，你问题真多。我没有答案给你，只是拿钱办事，有……”话音还未落下，胡俊生一剑刺穿他的心脏。他将剑拔出，与辛长年说：“这世道只有杀伐，不是你杀他就是他杀你，切莫给要杀你的人留时间。”他见屋子里躺着的四五个黑衣人，侧头看向面色不好的辛长年说道：“你觉得世间非黑即白，可实际上大多数人都是灰色的。你想问他们为什么，他告诉你了，为钱财。可你又想问他是否知道是非黑白，那就过分了，他们只是要活着。”他丢了一块帕子给辛长年，“擦擦脸，一会儿血凝在脸上擦不干净。”
“可人终究是人，善恶无人不懂。”辛长年看着手中雪白的帕子，“所以，胡将军不再做暗卫了。因为您不想成为灰色的人，那种游走在黑白两边，被权势利益左右却什么也拿不到还要为着活命而奔波的日子您是疲乏的。若不是遇到了陈小姐，您会是现在站在这儿的胡老板吗？”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帕子，“师傅教我礼仪，教我道义，教我功夫。我知冤冤相报终不能善了，也知自己已被被深仇大恨紧紧萦绕心头。我已然踏入泥泞中，背负了罪孽。可，我还是想试一试，想去寻那抹白。”
胡俊生看着这个目光如炬的少年，他并没有陷入泥潭中，他是在经历涅槃重生。“辛德珏与辽国战败后知自己已无法活命，便就连夜赶回湖州，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交付给福照寺的方丈。如今那婴孩若是平安长大，应该和你一般大。”他注意到辛长年的头上没有戒疤，他心中已经明白了，这少年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