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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有妻何清欢

第二天,早八点。

当罗锦素拖着从早市采买的新鲜果蔬来到店门口,意外地看到了谭总的助理,呃,或者,情人。

“抱歉,这么早来打扰您。”助理如是说。

罗锦素笑笑,一边开门一边问:“是昨天有东西落在店里了吗?”

助理的声音很犹豫,似鼓足了很大勇气才来到这里。

“没,没有。其实,我是专程来找您的。”她这样说。

“哦?是想预订宴席吗?这个月都预订出去了,下个月我们店休假,要订,最早也只能订到二月份的。”

“我不是来预订。是有别的事,可能会让您感觉很冒昧,可是……”

助理欲言又止,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吗?”

接过名片,罗锦素笑着念:“林星,谭氏集团总裁助理。原来昨天我们有家私房菜宴请的是谭氏的客人,快请坐,您是喝茶还是咖啡?”

“给我一杯清水好了,谢谢。”

听到“清水”,罗锦素不禁想起那个谭总。这两个人不愧是一对,连水都喝一样的“清水”呢。

微笑着,罗锦素倒了杯清水。

林星则在沙发上坐下,两手交握,两眼追随着罗锦素的身影,目不转睛。

被打量被研究的感觉很强烈,虽然不喜欢,罗锦素还是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将清水放到她面前。

坐下后,她看到林星捧着水杯不喝也不开口,不禁有点好奇,“不知,林小姐这么早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林星一听,捧住水杯的手一紧,而后就着杯沿快速抿了口。

开店开久了,对于人言行举止的细微变化,罗锦素拥有着越来越敏锐的观察力。

来这里,似乎让她很紧张。她在紧张什么呢?

暗忖着,罗锦素不再追问,无聊等待中,她不由开始打量这个突然造访的女人。

她五官秀丽,眼睛清邃,女人味中透出几分干练精明,这应该是一个美丽与智慧兼备的女人,所谓“职场白骨精,事业男杀手”大概就是如此。那个谭总,有此佳人相伴,无论是在事业还是生活方面,应该都会活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吧。

“素素,我听到有人这样叫,不知我能不能也这样称呼您?”

终于,林星抬起头,手指抚着杯壁,似下了最后决心,两眼定定地望向她开了口。

迎着她的目光,罗锦素莞尔,“当然,你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罗锦素。”

林星勾了勾嘴角,想回以一笑,却不怎么成功。放下水杯,她的视线在她眉目间梭巡,“素素,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哦?”罗锦素睁大眼,而后了悟道:“这就是你来这里的原因?”

“是,昨天乍一见到你,我就失手打破了茶杯,可见你们有多像。”苦笑着,林星放下水杯,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女子,二十五六的年纪,眼睛黑如墨漆,长发如瀑,穿着白色太阳裙,赤脚站在海边。天很蓝,海很蓝,阳光很灿烂,可她脸上却有着林黛玉似的哀愁。

细细看着照片,罗锦素扭头望向身侧的镜墙,来回对比几番后,忍不住笑。

“确实很像呢。”

不像的,只是发型、装扮,还有笑容。

“自小到大,我还没有留过长发,也不怎么穿裙子,没想到效果是这样。”摸摸自己的齐耳短发,再望望自己腿上的铅笔裤,罗锦素笑,“我爸老说我像个男孩子,也许给他看看这张照片,他会改观。”

林星没有言语,只是用双眼一秒也不放松地捕捉她的神情,似要从中发现什么“像”与“不像”。

对着镜子又照了照,罗锦素放下照片开玩笑道:“这么像,我都要怀疑我老爸是不是在外面有第二个家了。她是谁?”

林星盯着她的眼,轻吐:“她叫何清欢,是牧年的太太,三年前死于一起交通事故。”

“啊?”罗锦素搭在照片上的手迅速缩回,她惋惜地注视着照片中人,有点难以相信,“死了?”

“是。”垂下眼,林星望向她腕间的玉镯,“素素,我可以看一下你的手镯吗?”

“呃?”尚未从“死人”消息中回神的罗锦素有点愣,待对方的话慢半拍地进入脑子,她注意到照片中的何清欢腕上也戴着一只玉镯。

“你,你别吓我!”罗锦素连忙坐离照片远一点,颤声道:“这个,这个,我这个镯子是前几天老爸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们一起去买的,发票都还留着。”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她褪下镯子递过去,“你看看,还是新的呢,看是不是和她的一样。”

凝视着玉镯,林星没有接,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垂下眼,“抱歉,吓到你了。”

“可不是,你突然跑来说我和一个死人长得像,胆子再大心里也会打突突,本来我挺喜欢这镯子的,被你一说,我都不敢戴了。”

“对不起,是我冒昧了。”收起照片,林星起身告辞,“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还好啦。”摸摸耳垂,自觉反应过度,罗锦素有点不好意思。

送走了林星,她回到沙发前,拿起桌上的玉镯,翻转间,只见镯子内侧镂着几个字。

“今宵醉里改红颜。”

这个镯子,她很喜欢,可是,从今往后,她恐怕是不会再戴了。

叹了口气,她取出手机,拨了个号。

“爸,是我,有件事……”

罗锦素,二十九岁,有家私房菜老板,美食教主,最受欢迎的博客作家,已出版美食书籍旅游散记等八本。

母亲早逝,父亲是罗氏集团董事长罗迩,有一弟。

罗迩,加拿大华裔,著名建筑师,数年前觑准中国巨大的房地产市场来华投资,目前在国内定居。

弟弟罗锦生因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备受父亲和姐姐的宠溺和爱护。

有家私房菜,开业两年,在圈内小有声誉,多是靠熟客的口碑相传,收入来源有四:一是午餐,向附近写字楼的上班族提供拼饭预订,每天限定二十人(不含周末),五十元/人;二是晚餐,商务宴请预订,一桌限定二十人,五千元起/桌;三是美食培训课程,每周两次,每次限十人,八十元/人/小时;四是网店收入,掌柜的美食书籍及烘焙小用具的售卖,一月营业额二万左右。综上,有家私房菜一个月营业额十五万左右,因为店址是罗迩赠给爱女的房产,若不计每月十二万的房租成本,此餐厅基本维持收支平衡。

有家私房菜网址:http://www.*****.com/?/blog.sina.com.cn/****

网店地址:http://****.taobao.com

……

读完电脑屏幕上短短的信息,谭牧年阖上眼。

罗锦素,罗锦素……

姓不同,名不同,父不同,母不同,出生不同,背景不同,经历不同,可是,为什么一想起那张酷似的脸,心就似被插满了钢针,那么痛,那么痛?

欢欢,多么希望你还活着。只要你活着,即使对面不识,即使是另一个身份,也好过现在生死两隔。

欢欢,你是恨我的吧。到底有多恨,让你要用死来惩罚我?

欢欢,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恨你!

“牧年?”

听到自己的名字,谭牧年“倏”地睁开眼。

有一瞬,似回到某一年,有个长发白裙的小女生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好奇地弯腰唤他:“牧年,牧年,是放牧年华的意思吗?”

此去经年,关于昨日种种,他以为他早就忘得七零八落,哪曾料到,记忆,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刹那将他击中,勾起满腔的酸楚。

“牧年?”

林星趋身上前,又唤一声。

最近,她总生出惶恐。一直以来,他对她总是保持着距离,不靠近,也不允她走近他的心。外人只道他们是情侣,可是只有她知道,他不过是懒于辟谣而已。何况,多了她这样一个“情侣”挡箭牌,可以省却他很多麻烦。

犹记得他第一次听说这个谣言时,他对她说了两个字,抱歉。然后,从那个月开始,她的薪水涨了十个百分点。虽然他没明说,可是依据她对他的了解,那十个百分点,是为了划清界限,是为了补偿她的名誉以及让谣言在未来继续保持下去的认可。

她和他之间,其实除了上下级的雇用关系,再无其他。跟在他身边五六年,她曾以为自己是有希望的,可是如今看来,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

如果,如果这世上没有何清欢。如果,如果这世上没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和何清欢长相酷似的罗锦素,或许,或许她还有机会。可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如果。

“你什么时候来的?”敛起眸中情绪,谭牧年坐正了身体。

“呃?”收回思绪,林星恢复一贯的职业冷静,“我敲了门,没见你回应,就推门进来了。这里有三件案子,今天被罗氏全部取消了竞标资格,负责案子的杜经理试了各种方法想要知道原因,都被对方告知说是上头的指示,以后罗氏将断绝和谭氏的一切业务往来。”

谭牧年一愣,“罗氏?罗迩的罗氏?”

“是。之前和罗氏有过两年的合作,因为都是小项目,所以一直没有高层互访,这次的三个案子可以说是我们进入罗氏的核心项目,却不知怎么得罪了罗氏的高层,竟然遭来全面封杀。杜经理自忖级别不够,贸然前去求见罗氏高层恐怕会被对方认为诚意不足,所以请求您亲自出马。”

如果罗氏针对的是他谭牧年,恐怕也只有他出面才能解决。

接下有关三件案子的文件,谭牧年道:“从今天开始这三个案子由我亲自负责,召集之前跟进这些案子的相关人到会议室开会。”

同一时间,正在为晚宴忙碌的罗锦素接到弟弟的电话。

“姐,我今天不小心闲逛到天下保全的任务系统,竟然看到有人在调查你。”

罗锦生所谓的“不小心闲逛”,则是运用黑客技术入侵天下保全拥有多重防护的任务保密系统。

握着手机,罗锦素有点愣。

“姐,你有没有听到?那个谭牧年,为什么要调查你?”

回过神,罗锦素重复:“你说是一个叫谭牧年的在调查我?”

“是,委托人那一栏里显示的人名是谭牧年。啊,你等等!姐,你猜我看到什么,竟然有人也在调查谭牧年。我看看委托人是谁。罗迩?姐,我没看错吧,这个罗迩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吗?爸爸为什么要调查他?等等,我看看那个谭牧年到底是谁。哎,有点眼熟哦,长得还不错,天下保全的摄影师真不是盖的,偷拍竟然也能把人拍得这么帅。谭牧年,三十二岁,谭氏总裁,丧偶,有一子……”

罗锦素打断他:“锦生,如果你还想在天下保全混,就赶快退出系统。”

正在兴头上的罗锦生哪里听得进,一边继续读着关于谭牧年的调查报告,一边喃喃自语:“咦,这个男人蛮惨的呢,竟然在同一天失去妻子失去父母,儿子也变成了自闭儿……哎呀,不好,有人来拦截我了,姐,不和你说了,我撤了先。”

听到“嘟嘟”的断线声,罗锦素盯着手机,又一阵发愣。

同一天丧妻丧父丧母,子自闭?那个男人,竟然惨到如此地步?!

难怪,他脸上没有笑容。任谁有这般经历,恐怕都会笑不出来。

丧妻,丧父,丧母,同一天?子自闭?

这则消息,似遁环往复的字幕,不断在罗锦素脑子里回放。

随着字幕一起浮现的,还有那个男人比凤眼多了丝冷厉的双眸以及他站在马路边一支接一支抽烟的背影。

即使是林星,也不能让他的眼睛温暖起来吗?

即使是林星,也不能让他的背影不那么孤寂吗?

丧妻,丧父,丧母,同一天?子自闭?

接下来的时间,罗锦素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她机械地炒菜,煲汤,焙糕点,当阿灿在前厅招呼客人,她则一人窝在后厨的吧台边,倒一杯酒,发呆。

这一晚的客人很活跃,笑闹声不断从前面传到后面。

可是,再热闹,也仍旧是别人的,和她罗锦素半点关系也没有。

当初开这家店,取名为“有家”,不过是希望有个温暖的家,她以为凭着每天的热闹,就能体会到家的温暖,谁知道,不过是听到别人家一条家庭破碎的消息,竟然就要毁掉她过去这两年想要为自己营造一个家的努力。

端起酒杯,猛地一口灌下,当辛辣的液体顺喉而下,立刻呛出一脸眼泪。

抹把脸,她再将酒杯满上。

该死的,都怪这岁末的十二月,每年一到这个月份,她就特别容易伤感。

没关系,很快,只要迎来新年的一月,一切都会好起来。

每一年都是新的,每一天都是新的,向前看,莫回头。

打烊关门后,微有醉意的罗锦素踯蹰行走在空旷无人的马路上。

午夜的寒风吹来,脸颊耳朵一阵阵发疼。

一辆车,保持着距离,或停或走地跟在她身后。

车里的男人,指间燃着一支烟,路灯透过车窗投进车内,隐约可见他狭长美丽的凤眼。

此刻,这双美丽的凤眼牢牢盯着前方歪歪扭扭前行的身影,连烟蒂烧到手指也没发觉。

当那个身影撞上路边的灯柱跌坐在地,他掐灭烟头,踩下油门快速将车驶近。

她坐在地上,捂着脸,似在笑,又似在哭,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就像一只茫然无助彷徨无依的流浪猫。

没来由的恼怒在目睹她狼狈的这一刻悉数席卷心头。

以前的每个夜晚,她都是这样从店里走回家?

望着四周暗沉沉的夜色,除了街道两旁如怪兽耸立的高楼大厦,就是间隔二十米一根的昏黄灯柱,这样的夜路,就算是男人走上去都会心里打小鼓,而她竟然一点不害怕地孤身前行?还敢,喝酒?!

一把提起浑身绵软根本没有反抗能力的女人,谭牧年的恼怒更盛。

她能安然活到现在而没遇上歹徒,真是万幸!

“呃!”罗锦素打了个嗝,眯着眼一时间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

待一张男人的面孔晃晃悠悠地进入视线,然后由模糊转为清晰,她立刻酒醒了一半。

摇摇晃晃地扶着男人的胳膊站直了身体,她努力保持着平衡,致谢:“呃,谭、谭先生,谢谢。”

“我送你回家。”

拖着她胳膊,不容她拒绝,谭牧年将她塞进车。

跌坐进副驾驶座,罗锦素有点茫然地望了望窗外,不确定地问:“呃,这里,难道这里不是我家?”

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她将头探出窗,指着路边的一幢高楼,数。

“一、二、三、四……十八、十九,那里,那个亮着灯的窗子是我的。”

循着她的手指,谭牧年看到那幢楼身上闪烁的霓虹灯——悠世阁。

“你住这里?”这里离有家私房菜隔了一个街区,很近,也难怪她敢放心大胆一人走夜路。

“呃,好像是。”微拧着眉,罗锦素揉揉眼,还是不确定,“很像我家。可是,你说你要送我回家,难道我不是住这里?”

听着她的胡话,谭牧年确定,她醉得不轻。

倚着车窗一脸迷惑的她,神情间还带着孩子气。细碎的短发贴着小巧的耳廓,耳珠上有一粒小黑痣。

看到那粒痣,他心里一动,抬起手轻轻捏住她的耳珠,微凸的触感,如此熟悉。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每当她不听话,他就爱捏着她耳珠逼她俯首称臣。每次,她都嘟着嘴,虽然一连声地说着“好好好”,可那脸上的委屈和斜睨他的眼神,往往让他有种自己是大灰狼的错觉。

“谭牧年,我恨你!”

通常,她会在他的手离开她耳朵时快速跳离三米远,鼓着圆溜溜的大眼瞪着他叉腰大吼。

而他,只要说一句“欢欢,我爱你”,她的眼立刻就红了,脚一跺扭头就跑。

“欢欢。”

欢欢,是你吗?就算这世上有多么相像的人,也不可能连耳珠上的小黑痣都一模一样。

“呃,什么?”仍处于茫然中的罗锦素偏头转向他,“这里不是我家?”

凝视着她的脸,谭牧年有种想要抚摸的冲动。

圆溜溜的眼睛,小巧的鼻,粉心似的唇,曾千百次在梦里记忆里来回穿梭,他还以为今生只能在梦里在记忆里温习,没想到有一天,它们会再次呈现在眼前。

欢欢,是你吗?

虽然极力克制着,他的手还是泄露了他的激动。捏着她耳珠的手指颤得太厉害,他几乎快要捏不住。只要手指再往右移一点,他就能触到她的脸,可是,手抖得太厉害,他无法控制它的移动。

罗锦素奇怪地望着他,半天不见他出声,她拧了拧眉,推开他的手。

“我要回家。”她说。

连负气时的腔调,也一模一样。

谭牧年闭上眼,喉结快速滚动。

再睁开时,他转过脸,推开车门步下车。

“我送你。”

将她从另一侧拉下来,他和她走进悠世阁。

虽然脑子不是很清醒,罗锦素还是有着归家的本能。

熟练地找到电梯,她摁下楼层号,看到他也跟进电梯,她又拧了拧眉,指着楼层的数字问:“你也住这里?多少层?”

“同一层。”他说。

“哦”了一声,她歪晃着身子靠上电梯壁,好心提醒:“小石头一家出国度假了,过完元旦才回来。”

“我知道。”他说。

“那,你帮他看家?”

“不是。”

说到这里,电梯门打开,他拉着她往外走。

一梯两户,尉迟早家是A,那她家就是B。

停在19B前,他朝她伸出手,“钥匙?”

“哦。”

完全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她抓过手袋,从中掏出钥匙。

递给他时,她拧了拧眉,很疑惑,“这里好像是我家。”

睇一眼她迷迷糊糊的小脸,他应:“是你家。”

“那你……”指着他,她眉头拧得更紧,似乎很纠结,既然是我家,干吗我要把钥匙给你?

“好了,进来。”

开了门,他站在门内唤她进门,那姿态俨然就像一家之主。

罗锦素更疑惑了,探头朝门内望了望,迟疑不决,“这个……”

不想磨蹭浪费时间,他一把拉过她,径直往室内走。

“浴室在哪儿?”

“左拐。”

又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他将她推进浴室,“去洗个澡。”

“哦。”

虽然仍拧着眉,她还是听话地走进浴室。

站在门口,谭牧年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摇醒她教训她的疏于防范,还是该欣慰于她对他的信任。

她竟然门也不关,就背对着他开始脱衣服。

也许,他该君子一点,赶快关上门离开,可是双脚似生了根,双眼不由自主地循着她的动作在她逐渐裸露的身体上游移。

那骨架,那曲线,那举手投足的动作,很熟悉,很熟悉。

甚至就连她将自己浸入浴缸时因舒适而眯眼叹息的表情,都那么像那么像。

有一瞬,他差点就要拔起双脚陪她一起浸入浴缸,就像曾经的无数次一样,给她擦背,让洁白的泡泡在她肌肤上绽放。

欢欢,欢欢,是你吗?如果是,为什么对我却像没有记忆?

天蒙蒙亮时,罗锦素从梦中惊醒。

然而,睁开眼,面临的却是更大的惊吓。

一个男人,竟然****着上身躺在她床上。

而他的下半身,只裹着一条白浴巾。

更要命的是,她躺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胳膊。

他一只手搭在她腰际,另一只手扣着她肩膀。

而她,除了身上的真丝睡裙,里面,根本就是真空。

白着脸,她推开男人几乎是和自己鼻息相闻的脸,试图快速坐起。

只是,他困她困得很紧,她一动,他就加大了力道,似乎怕她逃跑般搂得更紧。

该死的!一夜情,她竟然发生了一夜情!

捂着嘴,她不敢相信,也难以接受。

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越是努力想要回忆这出意外的始末,越是脑子短路理不清楚。

挫败中,她看到他忽闪着睫毛睁开了眼。

如此近距离地对视他的单眼皮和狭长入鬓的凤眼,她下意识就闭上眼,好想逃!

“醒了?头痛不痛?”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他搭在她额头的手温暖而干燥,如此自然,就好像这样的动作曾经做过无数次。

罗锦素的脸,轰一下,红透。如果有地洞,她愿第一时间钻进去。

“我,我,我们……”闭着眼,她结结巴巴好半晌,不知道该不该问他关于昨晚的细节。

“什么也没发生。”她听到他这样说。

可是,他的动作却让她不敢相信。因为,他的手指在轻揉慢捻她腰际的小黑痣,她不愿多想,可那动作似乎带着深深的眷念、亲昵,还有道不尽的暧昧,叫她怎么敢相信。如果这样也叫“什么也没发生”,她不知道怎样才叫“什么都已发生”。

“抱、抱歉,昨晚,我,我……”

结结巴巴地,她终于鼓起勇气面对自己醉酒惹下的乱摊子,只是当笨拙地吐出“抱歉”二字,她立刻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该死的,她在说什么,遇到这种事,吃亏的不是女人吗?该说抱歉的是他才对。她喝醉了没有意识,但他不至于也一起醉了吧,清醒的他对上糊涂的她,怎么都是他乘人之危占她便宜。

“我接受你的道歉。”

他的回应很愉悦,声音坦然得简直就好像他真的是名受害者。

可恶!

顾不得无措和羞恼,她“倏”地睁开眼,想要看看这个男人说这话时到底是怎样无耻的表情。

结果,撞入她眼眸的,是他坦荡荡的对视。

他甚至挑了挑眉,似乎很享受她的怒目相向。

“一切都是你自愿。”他这样下结论,然后长腿一抬,翻身下床,闲适得就好像他是这张床的主人。

这句话,太引人遐思。

轰,轰,罗锦素的脸烧得更厉害。

“我,我,我……”

欣赏着她的窘迫,谭牧年勾起嘴角,“昨晚,你将钥匙主动交给我让我帮你开门,然后在浴缸中睡着麻烦我帮你擦干身体换上睡衣抱上床,最后我问你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你‘嗯’了一声,所以,我就留了下来。”

罗锦素瘫在床上,想着他给她擦身体换睡衣,这身体的方方寸寸被他看遍摸遍,与其说羞窘,不如说震惊,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而他,可恶的,竟然还说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想看她羞愤而死,他很好心地决定给她一个自我调适的空间。

“你欠我一次,有机会再找你还。”

扔下这句话,他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出她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再见”从门口传来,接着是一声“砰”的关门声,而后,室内归于宁静。

罗锦素瞪着天花板,久久久久之后才转了下眼珠。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已经有林星了,她不想当第三者啊。

为什么她要喝酒?

“我需要更详细的资料。”

办公室里,谭牧年反复看着那份关于罗锦素的调查报告,向坐在对面的男子提出进一步要求。

男子面露难色,“抱歉,我们天下保全能提供的,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谭牧年扬起细长的眼线,微讽,“魏聚尘,你不要告诉我说,天下保全就这三分能耐。”

叫魏聚尘的男子不以为意,两手一摊,撇清:“当然不止这三分,只是你这个案子,过于特殊。”

谭牧年冷哼:“钱不是问题。”

魏聚尘失笑,“和钱无关。我曾欠尉迟早一个人情,之前若不是他托我来帮你,恐怕连你手上现有的这些资料,我都无法提供。”

顿了一下,他又道:“你可知道,罗迩先生也在调查你?原本,这些信息属于我公司机密,我不该对外透露,但既然你是尉迟早的朋友,我也不想绕圈子浪费你的时间。早在三年前,罗先生就和我公司签下协议,关于他子女的任何信息,除了众所周知的之外,任何人前来要求调查,天下保全都不得接受委托。我们天下保全的业务,除了调查,还有防调查,当初罗先生和我们签的就是防调查协议。在业内,我们天下保全相当于龙头老大,每年我们会向其他同行出具一份防调查清单,通常他们都会赏几分薄面拒接此类案子。所以,你的委托,恐怕没有公司会接。”

谭牧年抿唇,双眸幽暗如潭。

如此费力气地阻止调查,到底是为了保护子女,还是为了隐藏秘密?越是不让查,越是令人想一探究竟。

“罗先生的委托在前,你的委托在后,基于先来后到的原则,我只能对你的委托说抱歉。”

对方的拒绝,并没有让谭牧年放弃。

他沉默着,脑子快速运转,在将各种信息融汇消化后,他提出另一项委托。

“既然调查别人不可以,那我委托天下保全调查我的妻子,何清欢,关于她的所有资料,事无巨细,我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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