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妖三界交界之处。
这里是远离天朝大陆的苍茫大海上,浩海无垠的海洋的中心上空,此时正绽放出璀璨的光华。光华迷离,转瞬间化为阴云,密布整片夜空。它很安静,不像其它的云那样躁动不安,没有滚动的雷蛇,跳动的闪电。有的只是一片片,一点点,似是繁星又似是萤火的光。光茫悦动,竟比夜空真正的星还要夺人眼睛。又时不时的隐没不见,像极了顽皮的孩童在和你玩闹迷藏。
“哈哈……哈哈……哈哈哈……”
“唉……唉……唉……”
“呜……呜……呜……”
……
嬉笑声、叹息声、哭泣声透出阴云,带着诡异,带着解脱,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散播开来,让人听了都能跟着咧开嘴笑,扯开嗓子哭。
海面上没有起伏更没有风,一丝都没有,平静的像一块巨大的镜子。能映出人的影子,也能吞噬人的灵魂。突然的一声响,在阴云与海面当中炸开,海水如沸水一样开始翻滚,头一个生成的浪头就有三四十米高,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一次高过一次。
巨浪去的极快,眨眼功夫就冲出了几十海里,眼看着就要冲出阴云笼罩下的海面,见到夜空上的月了。偏生在边缘受到了巨大阻击。浪花奔腾咆哮,努力地想要撞开阻挡它前进的一切。巨浪不绝,撞击砰砰,力量大的能泯灭一座座山丘,就是无法突破眼前看似脆弱的透明屏障。
浪头还在拔高,眼看有和上头越压越低的云头相连的趋势。一浪又高过一浪,死命不绝。终于,在惨白的浪花触碰到那密云中的亮点的那一刻,所有的声音和异动都停止了,就像随手按住了暂停键,一切的一切都透着言说不清的怪和异。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刹那,又或许是一个世纪。乌黑泼墨的阴云中隐藏的亮点突然间毫光大放,无尽的光从阴云里钻出来,照亮了整个海洋,哪怕是远在数万海里之外的海滩上的浪花,在这个时候也变得明亮起来。
只一瞬,又是一瞬,光芒汇集于一处,呯的一声化作无数流星,拖着淡金色的尾炎,消失在视线里。原本诡异的停顿也跟着光的消失而消失,全部如此。一切恢复如此,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这个夜是这样,这片海也是这样。唯有不同的是夜空里那半弯的皎月和点点的星,显得异常明亮晃眼。
“都看清了吗?”
“嗯。”
“那走吧。”
三道不同的声音,柔媚的,刚毅的,以及淡漠的。声音刚刚出现就如那掠过的夜风,消失的无影无踪。约莫一刻钟之后,那片曾经的夜幕当中,悄然显出一抹光来,比之先前的不知道明亮了多少倍,比之夜空的月还犹有胜之。
光亮忽闪之间消失不见,似是撕破了空间一样,消失的极为突兀。
下一刻,原本远遁而去的三道身影,却是再次现身。片刻后,同时叹气出声。
“这三界,许是要变天了……”
同样在这一个夜晚,全世界,不,是人、鬼、妖三界,迎来了无数的新生命……
距离那场三界节点的异变已经过去了十年。这段时间里,三界天才林立,妖孽频出,几乎能预见到,三界即将迎来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同样的,也昭示了这两百多年的安逸即将被颠覆。一股股涌动的暗流,也在悄然酝酿……
天郎云淡,晓风习习,杨柳微动,阳光正好。刚刚入秋的天气已经没有了夏日的躁动,却也不甘寂寞,总想着发发余威,彰显她的存在和离开。
海安市,卫家老宅。从阳光还没步入宅子的时候,卫家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只不过呢,比起以往来多了几分紧凑和喜悦。
今天,是卫家家主卫继忠的大孙女,卫凛然的十岁诞辰。因着这个缘故,某些不安分的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卫宅的忙碌并没有影响到我们的小寿星,她现在正一个人坐在床头自家妹妹的睡颜发呆呢。
这个时候,阳光终于顽强的穿透窗帘的缝隙,落在女孩儿的卡通睡衣和小巧的脸颊上,避开了无神的双眼,给精致的五官披上一层薄薄的晕。
也打开了女孩儿努力去忘记,却怎么也忘不了的记忆……
“妈妈为什么叹气呀,是凛儿不乖吗?”
“不,是妈妈的错,妈妈不该把你生的这般……”
“妈妈不要嫌弃凛儿丑好吗,凛儿会努力变漂亮的。”
“呵呵,真是傻孩子……”
“嗯,妈妈笑了,凛儿最喜欢看妈妈笑了。”
“乖凛儿,妈妈不会让凛儿成为家族的牺牲品的,绝对不会!”
“牺牲品?好像不好吃的样子啊……”
“呃……还记得前些天的小表姨吗?”
“那个漂亮的新娘子?”
“嗯。”
“记得呀,可是凛儿不明白,明明大人们说结婚是喜事,是好事,可小表姨却一直在哭,就连上花轿的时候还拉着凛儿的手哭个不停呢,还用看路边没人要的小狗小猫的眼神看我。凛儿不明白,凛儿明明有爸爸妈妈的,根本不可怜!咦,妈妈怎么哭了,是凛儿说错话了吗?”
“凛儿放心,有妈妈在,一定不会让凛儿步小表姨的后尘!”
“凛儿不明白。”
“凛儿不需要明白的,只要每天开开心心就好啦。”
“嗯!”
……
这段记忆在卫凛然的脑子里很清晰,那是在她三岁的时候和妈妈的对话。很奇怪,那么小的年纪却把这些记得清清楚楚。不但如此,还记得和妈妈说话的那个晚上是那么的干净。
为什么说“干净”呢?因为夜空里除了弯弯的月亮就只有几颗零星的小星星点缀,没有哪怕一片细小的薄云。她还记得,那时候的夜风很凉很凉,她藏在妈妈的外套里,那里可暖和啦,就好像真的把天底下所有的“寒冷”统统阻挡在外头一样。
从记忆的泥泞里走出来,目光再次聚焦妹妹卫凛柔的小脸儿,宠溺爬上脸颊,听着门外细微的脚步声,眼里的最后一丝迷茫散去,抬手把落在鼻尖的发丝送回耳后,起身伸个懒腰,目光落在昨晚夜里佣人悄悄备好的衣服上。
卫家在整个天朝的圈子里算不上一流名门,论家传、名望更是比不得那些个望族大家,可要说背后的能量,呵呵,还没有谁能轻易将其撼动的。倒不说天朝其他家族的底蕴浅薄,实在是卫家在天朝的地位已经根深蒂固。就算近些年卫家人丁凋零,到了当代家主卫继忠这一代只有一独子卫戚成,而独子膝下也只有两个女儿,压根儿没有一个男丁,可也无法让卫家的荣耀黯淡分毫。
卫家这头暮年的雄狮,依旧不是那些宵小能够撼动的了的,不过呢,宵小无法撼动,可不意味着那些个顶尖的家族没有办法。
天朝帝都,七栅儿大街深处,崔家王府。
在帝都,这座府邸的名望几乎与紫金城不相上下,传说是紧随着后建成的,其历史之悠久,可以与之比肩。街上各色肤色,发色的行人交织,纷乱中透着几分井然。若是细看的话,不难看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游客,还都是从紫金城出来以后直奔这里而来的。这一点,从他们手里或拿或提标注着的显眼的纪念品标示不难看出。
三分之一,这是游客能参观游览王府的面积总数,还是最外围的三分之一,就算是这样,也浇不灭他们的热情。
王府的深处,与外界的纷扰和嘈杂截然不同,安静,恬逸的仿佛另一个世界。而在其核心区域的一处幽静院落里,更是有着不一样的风景。
沧桑古韵的亭台楼阁间坐落着一处精致小巧的花园,这里假山环绕,流水,小亭,奇花异草无一不全。若是屏除身处帝都这个地理因素在,怕是要让人误会这里是江南水乡了。
突兀的,一道白影在这奇花异草之间闪现,辗转腾挪之间,透出一股子别样感觉,白影的速度很快,普通人只能看到一片片白色的影子,却看不到人。白影脚下的花草随微风点头浮动,自然没有一点儿违和,更是看不出被人脚踩借力的迹象。
一刻钟后,白影悄然现身走廊的阴凉,也看清了这人的打扮和样貌。他白衣白裤,宽松肥大,是一套常见的练功服,身姿挺拔,有着宁折不弯的风采。清风吹拂,衣摆随着花草一起摇摆,凸显出不一样的和谐美。
看样子,男子是一位中年人,抬头纹已经初显沟壑,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凌厉的杀伐之气,不过呢,被那双柔和温婉的眸子给很好地掩饰住了。他相貌英俊不凡,算的是一位美大叔,身上偶尔透出来的久居上位的威严,更给他平添了一种厚重。
他就是当代崔家的家主,崔百胜。年过四旬,修为却已然达到了五阶“降真”的地步,超越了九成九以上的同龄人,更是被家族长老们寄予厚望,能在五十岁之前踏入传说中才有的第七阶“成圣”。
崔百胜能有今天的修为,不是其他家族弟子那种靠着丹药,灵药硬生生堆上去的虚浮修为,而是靠着自身的根骨天资,实打实修炼出来的。他有信心,只要在五十岁之前摒弃所有的杂物,杂念,专心修炼,有五成把握踏入传说之境。
不过呢,崔百胜心里存着一个愿望,不,是野心。而这个野心的存在,注定了他在修行之路上走不远。
崔百胜望了眼被渐起的风肆无忌惮撩动摇曳的花草,看向湛蓝的天,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笑,喃喃自语道:“快要变天了。”
“是的,老爷。”
“呵呵呵……”
轻笑声从崔百胜嘴里发出,他似乎早就清楚会有人回应他随口的呢喃,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他想,这个声音就会出现。
在他背后的影子里,也确确实实站着一个人。他仿佛天生就属于黑暗,只要不动,就没有人能发觉他的存在。然而当他走出阴影的时候,几乎为零的存在感却又爆燃而升,除了他面前唤为老爷的男人以为,没有人能夺走他的存在意义。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此时正朝着崔百胜微微躬身,态度无比的恭敬。他递出备好的雪白汗巾,看着崔百胜擦着并不存在的汗水。接过汗巾,翻手之间,双手已然空空如也。然后垂首待立,等着崔百胜的吩咐。
崔百胜并不因为这人的恭敬和程式化的操作高兴,反而蹙起眉头,这让他的抬头纹又深了一分。
“署波,我真后悔让你去英国接受什么劳什子‘管家培训’。”
崔署波只是笑。
崔百胜叹口气,旋而正了语气:“都准备好了吗?”
“回老爷,一切都按照您的部署准备就绪。”
“嗯,很好。”崔百胜再次勾了勾唇角,“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赴卫家小公主的生日宴会了。”
崔署波微微低头:“那是他们的荣幸。”
“荣幸吗,哈哈哈……”崔百胜似乎很高兴,性子起了,随手舞了几招崔家外家拳法《震天术》,虽然没用上“祖炁”,但是对属于“卫道士”的威势依旧逸散而出,崔署波眯了眯眼,他从那随意舞动的拳头上,感到了一丝丝的凌厉。
“走,该赴宴了。”
“是老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