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颗星体已大大缩小了寻找范围。
赌，孤注一掷的感觉，未必不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
“太古吴钩”在无惊无险的十小时航行后终于到达目标坐标区，达Q娜收到勘探护甲艇传送回的星体成分，兴奋得吻上她五小时前就已垂涎过的唇，而黑发男人的心态早已由惊讶调整为接受。
若是单纯的以男人看女人的眼光，麦克斯维不认为自己会拒绝一个热情美女的拥吻。
吻，可以表示友好，也能体现亲昵。
他与她之间……是友好吧？
在孤独的飞行梭内，长时间的相处的确很容易让伙伴之间产生比平常亲密的感觉。他是宇航员，不会不懂这个道理。麦克斯维双手轻轻扶在纤韧的腰后，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当惊涛般的知识突然冲击他时，他并没太注意达Q娜，即便她是“太古吴钩”号的主人。很快的，他被埃美尔吸引，被宙外星系和它十万年的历史文明吸引，更好奇她那被一块蛋糕收买的上司奥楞和“心怀叵测”的爷爷。随后，他被“鹅虾鱼”寓言勾起兴趣，直至遇上致命笑巫，达Q娜攻击前的不舍、脱离后的冷森，乃至其后送食物时的毫不介怀，他才真正开始注意这个星系勘探员。
他相信，诸如训练有素、严于律己、钢铁般的意志之类，足以形容达Q娜，但很泛泛，随便在宇航员里抓一把猫猫狗狗都有这些特性。
那么，除开外表，她有何种吸引他的独特魅力？
活泼？对，从埃美尔的性格可以看出它有个怎样的主人，但活泼的女子并不足以吸引他的眼球。
聪明？对，智慧型生命都是聪明的，世界无奇不有，每个人都有他的天赋。
善变？对，在不同心理活动下，人所表现出的性格和情绪多多少少会有点差异。
火爆？对，人人都有脾气，只是界定深浅的问题。一个温和恭谦的人，在有人抵触到他的底线时脾气也会恶劣。
迷糊或单纯？对……不对不对，对一个镇定自若地指挥战艇攻击致命笑巫的女子，这两个词是侮辱。
淡定？不，他不认为这种虚无缥缈的词适合她……如此说来，这些词并不能展现她的独特？
没有？
在麦克斯维意识到自己在研究达Q娜时，她已经离开他的唇，似意犹未尽，贝壳般洁白的牙齿轻轻噬咬着他的下巴，一下，两下……不痛，但有点痒，像极了宠物在怀中撒娇的感觉。
他忍不住笑出声，侧头躲了躲，终于令她停止噬咬，放开他走向中控台。
视线在及腰的淡红卷发上停留良久，他走到她身后，心神极快被眼前的新奇吸引。
三百六十度中控屏，依附在“太古吴钩”上的金属六边形脱离变形，将一颗星球团团围住，并发出一束束淡黄色的光线、慢慢交织成一张大网将星球裹住。
“这是……”
“打捞。”
“你要把这颗星球拖回去？”
“对。”
“什么用？”
她看白痴般的眼神射过来，“物质。我们也需要能源物质，明白吗？”
他想了想，点头，“就像我们在地球上采矿，发现新元素，或者探测宇宙一样，你们打捞星球也是同样道理？”每发现一种新物质，人类的文明就会向更高层进级，从使用火，到电和磁的发现运用、光波的破解，假以时日，声的使用也有可能。
“当然可能。”她听清了他的喃喃自语，勾唇一笑，“声波弹就是依据声重原理制造。”
黑眸跃起火光，“声重？”
“声音也有重量啊。”她有意无意给他一记软刺，这话效果很明显——
“不能以常理判断……”默念三遍，他自语：“我真想亲眼看看宇宙的边沿是什么样……”
“会的，我会让你看到。”她许诺，俏皮地看他一眼。
“我可以问……打捞的星体是什么成分？”他的眼睛又开始淬毒汁。
“V-328，可以释放强大能量的物质，它可以制造电、光、声、磁波等等，我估计这颗V-328可供星系使用三百年还有剩，军盟的那些家伙一定会高兴得疯掉。”
在她解释的时间里，光网已漫延了整个星体，光线渐渐变成光膜，将星体围成一个发着淡黄色光的小球，像一颗黄橙。同时，“太古吴钩”的侧翼向下扩伸，黑色的金属钩翼像膨胀的热气球，在梭体下方形成巨大的圆形舱——之所以用“巨大”，是相对飞行梭而言。
在麦克斯维眼中，此时的飞行梭就像叮在黑葡萄上的一只蚊子……他一向佩服泡泡眼金鱼，这种小动物居然能顶着比它肚子还大的两颗眼泡在水中游弋而不下沉。
张张嘴，他不怎么确定地问忙碌的女子，“达达，这个样子……能正常航行吗？”
“黄橙”缓缓收入打开成半球形的圆形舱，两片圆舱闭合，“太古吴钩”轻微震动后，很快稳定。达Q娜吐口气，将自己丢进软椅，顺便回答他的问题：“当然能航行，比这大的我也捞过。”
比这大的……黑发男人脸上写满震惊，脑中出现夸张滑稽的画面：蚊子叮着葡萄飞行？人类背着月亮在地球上跑步？
他的表情令达Q娜心情愉快，摇摇镯环，她轻笑：“埃美尔！”
“在！”镯环上传出埃美尔动听的嗓音，“我在下面，正检查舱体固定。”
“没关系，你有两小时去检查。顺便扫描飞行梭，我们准备——”两腿交叠搁上中控台，琉璃般的眸色波光轻轻送向依然发呆的男人，笑若橙风，“回航。”一旦回航，有些问题便要面对。
“麦维，你喜欢做什么？”这是飞行第18天时，达Q娜问麦克斯维的一个问题。
中控舱角落处，黑发男人从历史书中抬头，眼中是抹了然。
他了解自己现在的身份颇显尴尬。不想回地球，那他将以什么身份存在于宙外星系？
“我们对救回的生命体通常有两种处理方式。”达Q娜端着一杯泛大陆气肿液挪到他身边，靠着他的腿坐在地板上，“一是尊重他的选择，是留在宙外星系或是回他自己的星球。二是强制送返。当然，无论是自己选择回去或强制送回去，我们会消除他在这段时期的记忆信息。”
黑发男人笑了笑，“如果我选择留在宙外星系，是什么结果？”
“首先判断你是否会对星系造成潜在危害，如暴力破坏、变异病源。合格后，外务盟将会以星系移民的身份安排你，三个月后转为星系正式公民，享有星系配备给公民的一切物质。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但不可以伤害他人。”她将头枕在他腿上，笑眯眯，“所以，你喜欢什么工作？”
“根据自己的喜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他拨拨散在膝头的淡红卷发，轻叹，“美好的社会形态。”
“因为我们不缺物质。星系对每个公民都有足够的物质配备，如食品、住所、工作，货币的需求相对降低，在生命不受威胁的前提下，我们可以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专长。当然，我们也有政权、军盟、经济以及异域文明。”她似乎不满意他只触碰她的头发，脸侧了侧，隔着衣料贴在他腿上，“你要留在宙外星系，前三个月，外务盟会根据你的特长或爱好安排一份工作给你。”
“是吗？”他垂头笑了笑，几缕黑发滑落肩头，神情有些恍惚。
穿插在淡红软发内的手无意识地梳理着，慢慢，由梳理变为抚摸光滑的侧颈，轻柔的指尖落羽般拂过冷润的耳垂，一遍又一遍……
“嘻！”她咕笑，推开他放置在另一条腿上的历史书，双手绕到他颈后，慢慢拉低，“麦维……你是怎么应付11个地球情人的？”
他明显愣住，垂视良久，摇头笑道：“和她们在一起很舒服，当我有些问题想不通的时候，她们能给我灵感。”
“11个都是？”她不以为然地冷哼。
“嗯！”他点头，突然感到脑后一紧，怀中撞进一具躯体，也让毫无防备的他硬生生撞向金属墙壁。
咚！后脑勺与墙壁之间的完美亲吻。
定神细看，是她手忙脚乱从膝头爬起，又一声不吭扑进他怀里，难怪……唉，他可怜的脑袋。
小星星扑闪扑闪之后，他未及开口，她已抢先：“你要留在宙外星系，就得放弃11个地球情人。”
“……我知道。”忍痛挂起勉强的笑，他不解，“怎么？”
“你爱她们吗？”
“当然。”
“既然爱，你能够放弃她们？”
黑眸闪了闪，他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浅浅一笑，“和知识相比，我可以放弃她们。”无论在哪儿，他的信仰只有知识，唯一。
“可以？你确定？”
她的语调有点怪，似乎……酸酸的？他拢眉，刻意忽视气息交织中穿插的淡淡酸味，颔首：“确定。”
哼！她鼓起腮，眯眼慢慢贴近，对他的回答非常不满意。
她是热情的东字雷鸣家族成员，没打算和11个面也没照过的地球女人争，既然他用罪恶的黑发黑眸吸引了她，用疯狂的认真蛊惑了她，害她常常控制不住地想吻他抱他扑向他，那他就不应该再去吸引其他女人。
或许，这双淬了毒汁的夜眸中暂时没有她……没关系，她会在他的眼里加上她的存在，并且，让自己胜过知识在他心中的比重。
以暧昧的姿势坐在他腿上，淡色的唇就在眼前，呼吸交错，心……痒痒的……
他的气息被她吸入胸腔，没有异味，也没什么香味，她却不舍吐出，任它停留在胸中，越积越多，越积越密……
是不是，她的气息也如此在他胸中回荡？
“埃美尔，别让我知道你在偷看……”
晃晃手腕，挑开垂落颊边的黑发，她慢慢侧首，咬咬他的唇，吻上……
被她乱翘的卷发拔拂而眯起的眼闪过些许迷惑，却并不抗拒。突然，他身体一僵，视线落在她身后一点。
“达达……”
“讨厌的埃美尔！”轻咕一句，沉迷的女子未注意身后轻微的声响。
“达Q娜，真高兴看到这种热情又浪漫的画面！东字雷鸣家族对‘热情’二字当之无愧。”一道刻意冰冷的声音响起，显然这种冰冷是为了压抑笑声。
“埃美……咦？”神魂颠倒的女子终于察觉到不对，从黑发男人怀中惊跳而起，转身，咬牙——“奥楞？”
中控台边的影讯位置投出一名正襟端坐的女子，肤色很深，穿着红色滚金边的中长制服，双排金属扣延伸到高竖的领边，带出强烈自制的味道，左肩部位印着四座圣兽图纹，右肩是代表军级的盾纹。黑色皮裤的曲线可以推断其下裹着的必定是一双修长美腿，脚上是高过膝头的红皮靴，与制服相映。
迎着女子趣味打量的目光，麦克斯维亦好奇被一块蛋糕轻易收买的星际勘探部“J。J师”师校奥楞。
年纪大约三十左右，容貌秀丽，巧克力色的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巧克力色的皮肤很有弹性，巧克力色的瞳孔晶体闪烁着庄严，就连交叠放在大腿上的手指尖也是巧克力色……
“哈哈哈……”身为上司，奥楞的笑声完全不符合身份。
如果不是这种狂喷的笑声，麦克斯维其实很佩服具有军官气质的女人。可现在……
“终于有闲工夫理我了？”达Q娜走到中控椅，重重坐下。
“每天都有大堆记录影讯要看，还有一堆堆的文件等着处理，我还得开会……达Q娜，你不能怪我没空理你。”巧克力……不，奥楞大笑之后，表情立变，严肃冰冷得仿佛刚才的笑是他们的幻觉。
“对，这么忙的你能抽空找我，一定没好事。”达Q娜唇角歪了歪。
奥楞露出赞许的笑意，“能够按时回航？”
“对。”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快破解寓言之谜。”奥楞做个无奈的手势，“知道吗，与你同一时间出发的八个勘探员，他们天天在记录里抱怨这些寓言是哪儿来的。”
达Q娜报以同样无奈的手势。她当然不会因麦维的大胆假设而沾沾自喜。
“你是怎么破解寓言的？”
“我可以保密吗？”
奥楞玩味一笑，随即点头，“当然可以。但是——”她的身子微微前倾，从松懈的靠坐转为严肃的挺坐，“战舰损失率过五是很严重的失职，你将受到法盟的惩决，有心理准备吗？”
声音并不冰冷，语气也不尖锐，但奥楞无形中散发出属于军人的冷酷气质，让话语犹如重拳般敲上心尖。麦克斯维怔愣片刻，轻轻敛眼，若有所思。
淡红软发垂落，深吸一口气，达Q娜抬头，从容不迫问道：“最严重的？”
“不，只会让你失去一段时间的自由。”巧克力色的脸上露出神秘的表情，奥楞转看黑发男人，“好了，现在让我看看能让达Q娜失误的人……哦，你就是麦克斯维？”
黑发男人含蓄一笑。
“走近点儿！来，走近点儿！”奥楞冲他招手。
依言走到达Q娜身边，麦克斯维与奥楞呈现一种面对面的状态。
盯着黑发男人足足五分钟，奥楞眼中闪过估量、评价、猜测、疑惑、恍然、不解、明白、了悟……最后定格成微笑表情，“我很期待与你见面，麦克斯维。”
“我的荣幸！”黑发男人报以淡笑。被人死盯五分钟是件难受的事，他却全无拘谨或局促，一言不发的同时估量着奥楞，脑中不断重复她刚才说的话……战舰损失率过五……很严重的失职……法盟……惩决……达达会受到惩罚？
为什么？难道……拳，不由暗暗握紧。
因为致命笑巫？还是因为他？
“……真迷人，难怪达Q娜这么热情……呵呵……哈哈哈……”夸张的喷笑再度骚扰听者的耳膜，奥楞将手伸出影讯范围外，大概在某个控制键上按了一下，“我相信亚多阁老非常高兴见到你。祝，回航顺利！”
最后的画面是奥楞掌心平展抬在胸前，头向左侧轻轻一点。
双方同时关闭影讯——
这边，黑发男人继续沉思。
那边，巧克力肤色的秀丽女子望向伫立于巨大透明观景墙边的一道身影。身影从通话开始就一直站在那儿，面带微笑。
“您满意吗，我尊敬的亚多阁老？”
玻璃质的墙面上映出一张得意的笑脸，“谢谢，奥楞！”
“您这次似乎没难倒达Q娜，却难倒了我的其他部下。”
“不，孩子，我从来没想难倒过她……和你那些可爱的部下。啊，下次我再带些甜椰烘饼来，你知道，Volta总喜欢做些甜点给你们尝尝。”
“您的妻子是位令人尊敬的人。”奥楞露出带有强烈自制味道的笑。
“哦？呵呵……”
“太古吴钩”休息舱——
不满意亲昵的气氛被奥楞搅得一团凄惨，也为了防止爷爷可能出现的骚扰，达Q娜打发埃美尔检查飞行梭，拉着麦克斯维跑进休息舱。打开“千井星际”，蛇特星人的缠绵歌声飘出来：“喔喔咯咯……”
“可以……关掉吗？”黑发男人差点闭过气去。听不懂是其次，别谋杀他的脑细胞行不行？
“哦！”达Q娜想了想，调整接收数据，未几，变为地球人的歌声。
还是……听不懂，但好点，不会死脑细胞。
麦克斯维摇摇头，走到类似酒吧台面的悬浮桌边坐下。盯着翻开的历史书，他突然开口：“达达，我为什么能听懂宙外星系的语言，看懂你们的文字？”
“用宇磁波刺激你的大脑皮层，增加语言数据即可。”
“你们的学习都这么简单？”
“对于日常使用的知识，我们没必要浪费太多时间去学习。而且，就算在大脑内输入所有知识，长时间不用，皮层上的信息也会慢慢磨平消失。”
“……”学以致用是吧？黑发男人点头，目光锁在调配泛大陆气肿液的女子身上。良久，他轻问：“达达，法盟会给你什么惩决？”
手上动作停顿片刻，女子“噫”了声，不回头，答道：“奥楞说失去自由，法盟大概会让我面壁反思。”
“受罚，是因为……护甲舰受损吗？”声音更轻了。
“对。”
“因为……我和埃美尔打赌，修改了航道数据。”几近叹息的声音，是肯定。
“……可以这么说。”达Q娜不怎么在乎地耸肩，一杯泛大陆气肿液送到他面前。单掌支颌，深紫色的眸定定看他，发现他的异常。
嘴角挂着淡笑，非关愉悦，倒像是讽刺，隐隐透着令人怜悯的悲伤。
他这抹讽刺，给谁？
不淬毒汁的夜眸微显黯淡，恍恍惚惚间，仿若飘浮着一层嘲讽。金属的流光映射其中，却激不起半卷波澜。此时的他，像逸散在宇宙边沿的光之须，缥缈而孤独。
“麦维……”情不自禁贴近，轻轻在他耳边叫唤。不见得想吻，只是想亲近些。
倏地，他侧身躲开她的亲近，神色怪异地盯着她，“达达，因为我一时的好奇打赌而牵连你受惩罚，你不生气？”
“气啊。”她皱眉，对他的远离极为不满，“我已经气过了。”还差点把他当宇宙垃圾扔掉。
“你……不责怪我？”
“怪啊。”鼓起腮，她点头，“已经责怪过了。”
“可我并没觉得受到你的责怪，甚至……”他甚至从未愧疚过。
除了脱离致命笑巫后流露的些许怒意，她真如自己所言——“我会合理支配自己的意识，无谓的事不必保留太长时间。”
如此的轻描淡写啊……因为没有生命的威胁，所以生气责怪也可有可无吗？
“如果……”他涩涩开口，“因为我一时的好奇，害得飞行梭被毁，而你将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你也这么洒脱，这么不介意？”
她的表情有一秒惊讶，随后开怀大笑，“麦维，黑暗宇宙中谁有能力毁灭我的飞行梭？你就为这么点小事不高兴？还是……介意我受惩决？”
这是不是关心她的表现？她乐呵呵捧起自己的小下巴。
看着自我陶醉的紫眸女子，麦克斯维慢慢垂下眼帘，胸口如同塞了一团厚厚的棉花，呼吸艰涩，令他难受万分。
她可以轻描淡写，他不可以。
记忆的存在，总引诱人类在潜意识里比较某些事情，两者或许不尽相同，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太空葬”，那是……那些是他的伙伴啊……
“达达，你对每个救助的人都这么……体贴入微？”他试探着问。
“当然，我们尊重生命的存在。”话，只说前半句，后面的被她隐去：前提是救助的生命体对飞行梭不会造成伤害，否则，依据宇宙平衡法则，可以不救。
“你发现我的时候，我……死了？”
“以地球的医学水平，你是死了。在我们看来，你只算昏迷。”倚在他身边，她聊胜于无地拍拍他的肩。
“我的……呃，死因，是什么？”
“昏迷，窒息。”
“达达……我真好奇……”有点好奇她了呢……罪恶的黑眸盯着质感一流的淡红卷发，带着些许迷惑，洁净的指挑起一缕，叹息吹在她颊边，“我小时很笨，长大了好点，差强人意。我醉心宇宙研究，似乎……”他倾头想了想，毫不知自己无意间展露的迷人微笑令她一阵阵晕眩，“与生俱来的感觉。大学时申请进入国际联盟宇航署，很幸运通过考核，随后是长时间的训练。我的工作研究成分居多，一年至少九个月待在太空。为了建设冥王星空间站……呵呵……你知道吗，曾经有一段时间，天文学家认为冥王星不是地球九大行星之一。他们总是胡乱规定是什么不是什么，也不问问那颗星球愿不愿意被这样划分。”
她点头，非常同意他的最后一句。
“我的导师……”他抬头，唇角升起缅怀而回忆的笑，“可以说，他既是一个激情的智者，又是一个执着的强者。这次飞行前，他来送我……”声音低了下去，“飞船离开地球十天后，有消息传来，说我的论文是剽窃来的。我成了剽窃丑闻的主角，揭发丑闻的正是我的导师。”
“真不幸。”她轻轻嘟了句。
“也许吧，那时我想，为什么不是其他人而偏偏是我的导师。如果揭发我能让他的晚年生活宽裕一些，我不怪他。我可以忍受同航伙伴的眼神。有句古话……啊，就是我的国家古人的话：祸不单行。当时飞船载了一批动物做太空养育，大概没锁牢，一条蛇从笼里飘出来，钻进了制氧舱，将机器搅得一团乱，结果它自己也成了肉碎。飞船无法供氧，舱内残存的氧气只供十人呼吸一小时，而火星空间站的救援船要一个半小时之后才能到达……”
“所有为了节省氧气，你这个论文剽窃丑闻的主角就被他们当成垃圾抛进宇宙。”她已经推想出他含在口中的话。
“对。”他垂眸，不再说话。其实……不想比较什么，他只是难受。
淡淡的表情，淡淡的眸子，淡淡轻抿的唇……她想她喜欢淬满毒汁的眼睛多一点。
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达Q娜等待下文。
三分钟……五分钟……七分钟过去，她用手肘拐他，“还有呢？”
“还有？”他这样还不算倒霉？
当然！眼神这么说着，她咳嗽一声，提醒：“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同时应付11个地球情人。”
他表情怪异，“达达，我和你谈的是科学剽窃和太空站。”
“对，这个已经听过了，接下来你可以说点别的。比如你是怎么和11个情人交往？”
闻言，他张张嘴，嘴角抽搐，想大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最终形成啼笑皆非的表情——他想谈的是知识，想听她对剽窃丑闻和空间站建设的见解，讥讽他落后也没关系，可……她却只想知道他的……私生活？
“达达……”
“是一天换一个，还是白天一个晚上又一个？”
“……”
“是——”
“达达，还有多少天才能抵达宙外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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