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这次的教训,别再犯。”老人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唐周烨幽幽地叹了口气,他以为自己能撑住。
却没想到仅仅是从学堂走到国子监门口和上下马车这加起来不到一炷香的照到阳光的时间,他就撑不住了。
他太想探清李松儒这个人了,所以有些急切,反而暴露了自己身体的虚弱。
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言官都他娘的王八蛋!”这是怀王推门而入的第一句话。
他看到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的唐周烨,不禁一愣,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昨夜有些着凉,殿下神情如此恼怒,是今日朝堂上又发生了什么吗?”唐周烨直接略过了关于自己身体的话题。
“言官都他娘的王八蛋!”怀王又怒声道。
作为皇子,怀王自然从小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教他的也都是当世鸿儒,其涵养和素质在耳濡目染下自然不低,而平常别说学习,恐怕连听都没怎么听过这种脏话。
今日却连着骂了两句,看样子言官们确实把他逼急了。
“由于我长久没回金陵,王府有些破败,于是我便差人修缮一番,还亲自督工,昨夜是修缮的最后一晚,我为了早日完成,就让长工们修缮到了半夜,今日上朝有些困乏,精神不是很好,然而早朝还没结束,立马就有言官参我。”怀王瞪着眼睛说道。
“参您什么了?”唐周烨问道。
“说我在早朝面露疲色,暮气沉沉;又说我修缮王府,穷奢极欲;还说我剥削长工,残民害理。”怀王越说越生气,“天地良心!昨夜我深知长工们辛苦,在完工后发了两倍工钱!而当年我离开金陵,就是考虑王府无人居住,修缮废财废民,才落得今天的破落景象,如今我回来,就想住的舒服一些,这也有错?这帮言官,整日无所事事,专挑事端,我恨不得……恨不得……”
怀王说的咬牙切齿,唐周烨却面露凝重。
事情有些严重了。
并不是说怀王的这些“罪状”有多严重,他做的这些“罪状”根本不能事情,周国那些权贵,哪一个不是铺张浪费,奢侈糜烂?相比较下,怀王简直是清苦廉洁。
严重的是参怀王的那些用词。
“暮气沉沉”,“穷奢极欲”和“残民害理”。
这是摆明了要和怀王撕破脸皮,将其置于险地。
“殿下先冷静,细想一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唐周烨安抚道,“他们越是咄咄逼人,我们越不能乱了阵脚,抽丝剥茧,将这些言官背后之人找出即可。”
怀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唐周烨静静地等着他。
“恐怕和李大人递的那个条子有关。”头脑清醒后的怀王,很快就看出了蛛丝马迹。
李荣复给徐文升递条子的事情,已经在坊间传开,朝中大臣自然清楚他这么做不可能是帮唐周烨舞弊,因为条子刚递完没多久,都察院的一二把手就为武安将军上书辩解了。
而怀王这些日没少跑国子监,虽然他十分小心不泄露自己的行踪,但只要势力强大之人细查,还是能查出的。
怀王在漠北待了些年,漠北战乱最多,怀王也没少和武将打交道,是偏袒军方的。
这些串联起来,就能得出很可能是怀王请李荣复递条子给内阁首辅徐文升,帮武安将军辩解的结论。
那些希望武安将军完蛋的人,看到怀王这样插手,自然愤怒,便想着报复怀王,给他一个教训。
今日言官们的弹劾,便是报复。
“应该是桓宣洛。”怀王说道,“你觉得呢?”
“单从表面来看,是福王殿下操纵的可能性最大,”唐周烨说道,“但这也太过明显,还有一种可能,有人希望您因此记恨上福王,让您二人鏖斗。”
“然后他坐收渔翁之利?”怀王挑眉道,“这么说是燕王兄了?”
“也未必,”唐周烨说道,“其实还有一种更小的可能性,是福王殿下和燕王殿下联手,因为他们不想看到第三人加入争储。
“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怀王问道。
“此事还请殿下让我多想想,陛下对此事是什么反应?”
“父皇罚了我闭门思过半个月。”怀王说道。
“想必言官们对陛下的处决并不满意吧?”唐周烨问道。
“当然,父皇宣布我闭门思过时,话音刚落就又有几个言官跳出来说父皇有失公允,偏袒皇子,什么天下人也是父皇的子民,父皇为何不爱惜的话也说出来了,”说着说着,怀王又有些怒气道,“这帮王八蛋像我刨了他们家祖坟一般。”
“即使想给殿下沉重一击,也没必要如此穷追不舍,这样很容易让人起疑。”唐周烨皱眉道。
他如今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如今是强打精神为怀王筹谋,头脑难免有些不清楚。
“说起来此事还是怪我,”怀王有些歉意道,“若不是我执意要相帮武安将军,也不会这么早暴露自己的争储之心,将你和李大人暴露了。”
“如今陛下就三位皇子,说您没有争储之心,谁信?他们早晚会对您动手的,殿下不必自责。”唐周烨说道,“此时暴露未必是坏事,殿下在朝中没什么势力,可以借此机会收些羽翼。”
“嗯,”怀王点头道,“说起来,你中了会元吧?”
提起此事,怀王心情好了很多。
“嗯,好歹算没有辱没师门。”唐周烨说道。
“我就先不恭喜你了,等你中了状元在一起庆祝。”怀王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坊间又有什么传言了?”唐周烨立马领会道。
“虽然传的人不多……有人认为你的会元是李大人递条子的结果。”怀王说道。
唐周烨微微一笑,却没有嘲笑之意。
“不生气?”怀王问道。
“不生气。”唐周烨说道,“你知不知道李松儒也考过会试了?”
“这比你夺得会元传的更广,我怎么会不知?”怀王说道,“我当时正喝着茶,听到这个消息,滚烫的茶水洒到身上都没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