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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论民间

世态万象

民间乃莫衷一是之概念。模糊。

我所谓的民间,是将伟人、达官、名流、富商巨贾们划入另册,所剩的那一部分人间。

在古代,曰“苍生”的那一部分人间。

我发誓,绝无挑拨的居心。

古今中外,以上两种人,从不生活在同样的人间,一向也不一起玩儿。所以,我的分法,并不等于离间。

当今提倡和谐。

挑拨离间者可恶。我不是那么坏的人。

在神话中,神们犯了天条,每每被逐往人间。

对于高高在上的神们,人间之人,皆凡夫俗子。人间曰“下界”,低等级之界也。

而在人间,公子王孙也罢,将相诸侯也罢,一旦获罪,半轻不重的惩罚,便是贬至民间。

贬至民间,又叫“沦落”。

而富商巨贾们若财大气粗不起来了,叫“落魄”。钱财乃富人之“魄”,落魄的富人,其命便也如“芸芸”者流了。

“芸芸”者,平民阶层加草根阶层也。因数量众多,其社会形态如江河湖海。

平民阶层与草根阶层的关系是唇齿关系,是手心和手背的关系。“草根”减少,平民渐多,乃民间幸事。反之,那民间,定是悲苦之民间。

故民间最愚蠢的现象,则是“草根”们危害平民,平民们厌恶“草根”。

果而如此,民间就几近于不可救药了。

一个社会好不好,或有没有希望,有多大希望,不仅看官员们是些怎样的官员,富人们是些怎样的富人,各类精英是些怎样的精英,也还要看民间是怎样的民间。

依我的眼睛看来,“五四”至今,不那么令人心冷的中国的民间,正是当下之民间。固然,当下之民间,还有不少令人泄气的方面。但,比起鲁迅所形容的“铁屋子”,比起萧红笔下那“大水坑”,比起闻一多笔下的“死水”,毕竟是相当不同了。

故,套用一句流行语,现在的我,是很“看好”民间的。

民间的生气,是我这个置身于民间边缘的很多余的社会人,越来越呼吸得到的。我感觉民间的生气含氧量渐多,而氧是我的大脑所需要的。民间的生气含氧量高了,民间本身自然也便耳聪目明了。

不可否认,民间还将产生牛二、阿Q、郑老栓、德纳迪埃和太太、无赖、痞子、流氓、刁民;人性之种种卑污邪狞,睁只眼闭只眼的,皆可从民间看到。以后的民间,也还会有。

但今日之民间,总算开始觉醒了一件事:民间原本是比别的社会层面更多温暖的一大部分人间,是最能自然地体现人性的一大部分人间;种种不堪回首之事大规模地发生于民间,实在是因为被肮脏严重地污染了。

民间终于觉悟了这一件事,民间就能找回自己的良心了。

民间之良心开始复苏,种种被遮蔽、掩盖、歪曲、随心所欲涂改之历史真相,也便会一桩桩一件件地昭然于天下了。

当历史在民间得以澄清,民间便获得主持正义的权力。而一向自以为能够玩弄民间于股掌之上的人,便也不敢对民间颐指气使了。因为转眼也会被夹在历史中;而民间将长存。

理性的民间乃是这样的民间——除非它自己想要运动一下,否则任何披着华丽外衣的人,皆难以轻而易举地将它运动起来;它一定要运动一下的时候,并不是情绪的宣泄,而是具有充分理由的,即使理由充分,也仍理性。

是的,我以我眼看到,一个这样的民间,正在中国成熟着。

理性的民间,才是有真力量的民间。

伸张正义的民间,才是受尊重的民间。

也只有这样的民间,才能被当成回事儿来对待,才能自己理直气壮地喊出“民乃国之根”,而不需要一味靠别人们的嘴来说。

这样的民间,才配是“国之根”。

是的,我分明地看到了中国民间的这一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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