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现在去看看陛下，他或许就会好起来。”
洛蒙主教颇为期待幽川能够去见见克苏拉，于公于私显然都是一桩美事。
幽川得知克苏拉病重，一颗心早就飞了过去，但理智让他冷静了下来：“宫中太多幽森的眼线了，我的出现一旦泄露出去，反而会让陛下面临更为窘迫的局面，甚至之前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将化为泡影，我那个堂兄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洛蒙皱着眉微微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让我转告陛下吧，只要知道你还活着，他的病起码会好一半。”
幽川转而看了看卡梅伦，问道：“你怎么会和他这么熟？”
自己知道卡梅伦的真实身份，更清楚主教大人的为人，如此生性迥异的两者不管什么原因居然能凑在一起，着实怪异得让他匪夷所思。
卡梅伦听到他在说自己，不以为然地怪笑一声：“主教大人是老夫见过的气场最大的人（类），与他辩论是老夫难得的消遣之一，很显然，主教大人也把老夫当成了他传教的最大障碍，因此他铁了心想说服老夫入教，要老夫一起虔诚侍奉那位伟大的光明之神天父奥丁……”
幽川一听就明白了，卡梅伦身为黑煞天魔，此际被困自然郁闷，或许为了排遣这种无聊的时光，他才接触主教大人，这简直是故意的调戏，但直觉告诉自己，卡梅伦的动机恐怕没这么简单。
果然，洛蒙主教也是微微一笑道：“天父欢迎任何迷路的子民，卡梅伦，虽然你一直诋毁天父说他并不存在，但我还是那句话，天父已经化身为光明和爱，只有你心里装进这两样珍贵的东西，你才能见到天父。”
“听见了吗？这老头很狡猾吧？”卡梅伦哈哈大笑道：“他一直坚持向老夫灌输这类自圆其说的概念，并为此洋洋得意，让老夫还无法反驳，有趣不？”
幽川站在自己的角度自然看得格外透彻，主教大人要黑煞天魔入教，等于是让一个真神去拜一个假神，不可能的事嘛！
这样的情况自然是难得一见，显得有些滑稽，但也让自己深切地感觉到了信仰与现实之间的剧烈碰撞：到底是信仰更为真实，还是现实更为虚无呢？
自己也清楚教会的存在并不是因为他们所信奉的天父到底存不存在来决定的。
诚如主教大人所言，光明和爱才是教会的信条和宗旨，也是教会赖以生存的法理基础，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并不是欺世盗名的虚妄之言，毕竟心怀光明和爱之人，总比那些心理扭曲阴暗的家伙在生活乃至生命中更容易获得安宁和幸福。
而信仰的作用，不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但现在面对一心传教的主教大人和满心调侃的卡梅伦，幽川知道这是一局不会有结果的棋局，出于对洛蒙主教的尊敬，他很想帮他结束这场注定无望的传教，但一看卡梅伦，又觉得让洛蒙主教不厌其烦地找他辩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定这个冥顽不化的天魔会被主教大人的光明和爱感染一二呢？
而且从这短短的接触中，幽川也明显感觉到卡梅伦对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恶意，更谈不上仇恨，这或许是他这个层级的存在，已经对这些卑微的生灵超然地漠然了吧？
就像一个人只有在无聊的时候，才会饶有兴趣地去观察一个蚁巢一样。
“孩子，我很想听听你讲讲你的遭遇，但现在我得赶紧去找陛下了，你的消息无疑是唯一能挽救他的良药……”
洛蒙主教现在也没有和卡梅伦展开辩论的心情，说完只看了一眼卡梅伦，便转身颤巍巍地离去了，比起方才沉稳的脚步，现在显得有些过于激动而凌乱了。
呆脚步声完全消失，卡梅伦才指了指座椅，让幽川重新坐了下来，两人围坐在壁炉前看着跳跃的火光陷入了一阵沉默。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外出示人？”幽川似乎斟酌了好久，才抛出这个问题。
“龙骑士团的名誉导师，怎么样？很唬人吧？”卡梅伦施施然地又变出一杯酒，递给了幽川。
幽川点了点头，想起当初押解自己的龙骑士队伍里确实有一个黑袍人，显然就是他了，苦笑一下，便伸手接过了酒杯，凝视着这杯酒忽然道：“方才你说这酒是陛下刚斟上的？”
“是啊，他每天都要斟两杯酒摆上，却不喝，你自然知道他是要斟给谁喝的，现在他的愿望算是实现了。”卡梅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幽川一听却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是啊，比起自己和布尔来，克苏拉才是最难过最受煎熬的那位，隔着这么远，他都能感觉到这位大哥破碎不堪的心里那抑制不住的悲思和伤痛。
“放心吧，大哥，帝国乃至这个世界，只会越来越好，未来的盛世，必将如你我兄弟所愿！”默默地祈祷了一下，幽川仰头又把这杯酒一干而尽了。
“要不要老夫带你故地重游一下？”
“不用了，还是接着谈你我的交易吧。”
“很好，果然是个干大事的人，主教大人既然和你这么熟稔，你的行程自然就好安排了，到时你假扮成一个小牧师陪他一起前去观礼便是。”
幽川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个被自己忽视的问题：“我很奇怪，你那么厉害，为何你自己不去？而偏要找我去？”
“很简单，老夫一去，身上的煞气就会被圣杯察觉，如此一来它就不会露面了。”卡梅伦有些无可奈何道。
“但如果圣杯有了圣识，我又怎么能把它拿到手？”
“不用你去拿它，它应该自己会找你的。”
“为什么？”
“因为它本就是要传承给你的。”卡梅伦说着又化为了幽川的模样，调整了一下坐姿，轻松而惬意地说道。
“传承给我？”幽川无比震惊却又莫名奇妙地问道。
“因为它本就是那个该死的幽天请几位神匠打造要送给卡萝琳的定情礼物，因为用它装过的水，能够化解卡萝琳体内剩余的煞气，他想把她改造回一位真正的天神，那样才好光明正大地双宿双飞。”
卡梅伦说到这显然异常气恼，面部的表情都显得狰狞起来。
“……”
幽川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自己着实不好去冒犯他，知道事实就行了，强忍着激动，狐疑道：“如果圣杯能净化煞气，你取来又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它能净化煞气，也能把一具普通的躯体改良成神体，而以老夫现在的能力要从这具假躯壳里脱困出来，极需要一具没有神力神识的神体作跳板，否则老夫的煞气就会不可控地四散逃逸……”
“你的意思莫非是先转灵，但把煞气先圈存在这具躯壳里，然后再慢慢吸纳回去？”
“对啊，你怎么这么清楚？”
“很简单，霍夫曼那个家伙就这样干过。”
“唔，那还是不一样的，他是把自己变成了天奴，已经丧失了自我，老夫可不打算落个这样的下场！”
“行吧，不管你怎么做，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