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纸婚姻
星期一的工作总是繁忙的，既要把上个星期没完工的工作做完，也要把这个星期的计划做好。看着来往的忙碌身影，罗紫杉感到前所未有的落寞感，她整理了一些工作心得留给凌逸，也许，只能帮这么多。其实她的工作并不复杂，可交接工作的时候凌逸总是找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妨碍交接。
“罗紫杉，这些布料要干什么用？”凌逸举着一叠裁剪好的成衣片高呼。
那是她要赔给林轩的衣服，近两个星期的交接工作让她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上次的‘西餐事件’是她抱着第二天就要离开的心态去做的，不曾想，破釜沉舟之后的她还要在这个岗位待这么久。
“呃，那个给我吧，一会儿我把它做好。”她顺手把整理好的工作心得交给她，“这个或许能帮上你。”
接过那本带有卡通图片的记事本，凌逸轻蔑地瞅一眼，还真是小儿科儿，“这是什么？”
“一些工作心得。”自从罗紫杉在凌逸接风的餐宴上失态后，凌逸对她的态度一直保持敌意，难怪，人家高高兴兴回来，她却那么扫兴地想起伤心事，罗紫杉在心里梳理着凌逸别扭的原因。
“工作心得？”凌逸嗤笑一声，随手把那个写有记录的本子丢到一边，高傲地扭头离去。
或许没有化解的必要，如果她不是林轩心爱的那个女人的话，再有几天她就要离开逸轩，那么她们可是再也不用相见？
她苦笑着展开那卷早已裁剪好的布料，娴熟地缝制着，很认真、很仔细地做着每一道工序。
林氏大厦分A、B、C座，三个楼座的楼层并不一样高，它们的楼层高度分别是二十八层、二十层、十一层，A座是林氏集团的主办公楼，B座则被承租给了一些贸易公司，C座呢，而是林氏酒店、宾馆的经营场所。
埋在一尺高的文件下面，林轩龙飞凤舞地签着字，每审阅一份文件，他眉中蹙起的黑线就更深些。
真想把手上这些需要签字的纸张揉烂了扔进垃圾桶，心里虽是这么想，可手上的动作半点不停顿。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审批的这些，已经是明月审查过非批不可的文件，想一下子全部接手林氏似乎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签完最后一份文件，他疲惫地抚额，这么长时间地坐着，让他有种想扁人的冲动。
适时地，一通内线电话进来，他用力摔掉手中最后一份文件，瞄了一眼手腕，很不情愿地按下接听按钮，那个明月还真是尽职，把他的时间掐的刚刚好。
“总经理，五分钟后召开董事会，请您准备一下！”
“知道了！”
他无力地躺向椅背，要不是这么着急接替董事长的位置，他或许会开除这个尽职尽责的总经理助理。
——
“总经理，哦，不，董事长，这里有份急需签字的文件。”刚刚结束的董事会决议，新一任董事长由林轩胜任，明月一时没有改过口，难见她会如此慌乱，俯身寄上文件。
林轩讨厌这种仰视别人的感觉，一米八三的身高怎么会沦落到仰视眼前这个连一米七都不到的人，潇洒地大笔一挥，打发了眼前的人。
明月走到门口停住，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林轩不禁莞尔，三个月来，这是明月第一次有这种表情。
林轩身边的秘书、助理，清一色的男士，当初决定只留下明月，是因为她看他的眼神没有温情，更没有半点的花痴表现。
“明助理，你有话说？”
明月折身回来，“董事长，您答应老董事长的事情没有忘记吧，接任董事长的位置之时，就是您娶罗紫杉小姐之日。这种私事我本不该提醒，可这是老董事长最后交待的事情，明月应全力办好才是。”
“哦！明助理果然尽职，那么我现在的工作是不是要马上去领张结婚证回来呀。”林轩面不改色，语气却咄咄逼人。
“董事长，恕手下多事，我已经安排了下午三点给你们办理结婚手续，罗小姐那边我也已经打电话通知了，应该马上会过来。”话听起来恭敬，可语气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她同意了？”
“手下没告诉罗小姐事情的真相，只说您找她有事。”
林轩忽而大笑，笑弯了好看的一双细眸，竟有这么胆大妄为的下属，原来身后有着‘慈禧太后’撑腰，古代被软禁的皇帝也无非如此吧，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阴鸷，“你都已经替我想得这么‘周到’了，我还能说什么？”
如果只是要用婚姻作为代价，那么他还输得起，只怕，有人会赔不起。
——
原来这种写字楼的ABC座是可以不相通的，连大堂都有分，林氏大厦建在两条繁华商业街的拐角处，罗紫杉绕了好大一个圈，从朝阳路的B座绕到紫金路的A座才得以上到林氏二十八楼，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她的心情莫名地紧张，通过秘书，再通过刚有打电话给她的明助理，最后她见到那个一脸不悦的林轩，是的，即使他嘴角含笑她也能感觉到他阴郁的神情。
一些故意被撒落的文件凌乱地仍在办公桌的下面，离林轩坐着的地方似乎还有一些没被打扫干净的玻璃碎片。
望向林轩波澜不惊的眼眸，罗紫杉有片刻的痴迷，只是这么静静打量他都会让她迷失方向。
林轩倏然抬起头与她对视，让她来不及藏好那份痴迷，慌乱地别开目光，“明助理有说你找我有事情要谈。
“去会议室谈。”冷冷丢下一句话，林轩越过她们，率先走了出去。
罗紫杉莫名看着明月，她需要她的帮助。
“对不起！刚才是我自作主张打电话给你，董事长很生气。”明月面无表情地陈述着事情经过，唯一没有说她打电话的本意为何。
得到这样的答案让罗紫杉无语。
关上会议室的门，林轩背对着罗紫杉说：“下午三点去领结婚证，你没有意见吧。”
“呃？”刚才办公室一片狼藉，难道是因为这个？“这，这太突然了，怎么想到下午去……。”
“上次的话没有说完，我不感到仓促，我很满意让你做我的妻子，除非是你嫌弃我。”
“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
“那么就表示你同意了，中午我请吃饭，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回去把手上的工作处理一下。”他自作主张地说完，不给她半点反悔的余地。
说完他拉开门径自走掉，自始至终没有正视过她，罗紫杉有点秃废的无力感，抬手间才发现手中提着的东西，她好笑地瞅着刚赶完的那套西服，这个让人琢磨不透的男人，他竟然会违背心愿地跟自己结婚？明明一脸的不高兴，明明就很讨厌她，明明，明明他已经有了爱的人，可他明明又不给她解释和反悔的机会。
原来A座与C座并不是不相通，只是要从七楼这里才能通过，罗紫杉双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不知该不该把事情坦白，思忖中电梯已到达四楼的中餐厅，选了靠窗的位置，简单地点了餐点，又是沉默。
“对了，这个送你。”罗紫杉拿过旁边的纸袋递给林轩，打破了彼此的沉默，这么沉闷的相处让她感到窒息，“上次说要赔偿你的衣服，没想到会拖这么久。”
林轩接过纸袋，翻看着，“你做的？”
“嗯，布料、手工跟你的那件没法比，可这是我的一片心意，所以，即使你不喜欢，不会穿它，也请先收下它。”罗紫杉自嘲地说着。
“工作交接完了。”他轻巧地岔开话题。
“差不多了，明天应该可以完。”想起那个刁难人的凌逸，罗紫杉微蹙了下秀眉，这个小小的动作落进林轩的眼里，他心情似乎因为她的为难而变得好转。
“小逸难为你了？”
“呃？没有，没有，只是交接的时候比较仔细而已。”怎么能说凌逸的坏话呢，他跟凌逸的关系？
“那个，其实你跟凌逸蛮般配的，我不清楚你选择我的原因，可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有些事情是可以通过其他途径解决的，不一定要用婚姻，你要是信任我的话，不妨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到你。”她一鼓作气地把心里的想法说完，怔怔地对视着他，迟早要面对，不如痛快些来得好。
罗紫杉真诚的眼神不像是在撒谎，林轩对视着那双没有城府的眼眸，难道她不是苏心仪派来的？那么她是？只是苏心仪牵制他的一颗棋子？
罗紫杉，真要是那样，那你可就太可怜了，我也要好好利用你才行，好好利用你对我的感情，第一次见面时那毫无掩饰的爱慕之情我可是没有忘记，只是当时把它当成了你的手段，想到此，林轩无声失笑，“紫杉，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凌逸她，她是过去式，你不会介意吧？她是我的初恋，后来成了要好的朋友。”
男女之间会存在纯友谊吗？单纯如她还是不怎么相信的吧，还有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因为什么？他从未表现出喜欢她，更是没有开口说过，那么她就装作他是喜欢自己的吧，自欺欺人地任由自己跟随心里的感觉走，那么就算会发生些什么意外状况，至少不会有遗憾的吧？
她涩涩开口：“不，我想嫁，只是……，没了啦，你不介意就好。”没有把心底的想法和盘托出，她扬起脸笑对他。
如果不想说就可以不要说的，她任性地相信他。不然要怎样？反正她的一颗心在证实了他就是‘他’时就掉了下去，无法自拔的情况下只能顺其自然，只要能够靠近他，她还有什么是不愿意的呢？
罗紫杉习惯性扶着轮椅的把手，即使她知道轮椅是有开关的，乘电梯双双迈出电梯门，一抬头间，罗紫杉惊讶映入眼帘的一切，大堂两边整齐地分列了两排穿黑色紧身衣、戴墨镜的陌生人，这种场面她只在电视上见过，从没想过这种场面会在自己的生活中上演……。
“怎么？”林轩感觉到身后的异样。
“呃？没什么，这些人是？”她收回惊奇的目光。
“走吧，陪我们一起领证的人。”林轩不以为然地说。
天哪！原来有钱人都是这样活着的，这些一、二、八、十个人都是保镖？罗紫杉惊讶地看着这一切，有瞬间的恍惚，好在这只是一霎那的事情。
有人上前替下罗紫杉的位置，遥控开关一开，林轩率先走出大门，训练有素的十个人不疾不徐地随后跟上，站在最前面的人动作迅速简练地开车门，送林轩上车。
紧跟其后的罗紫杉被这一连串的动作冲击着视线，又是惊讶，心底不禁升起小小的遗憾，要是林轩能够站起来，那么今天这幅画面会有多威风？
领证的手续很简单，办事人员也只是例行公事般问问双方是否愿意结婚，剩下的只等拿证，前后也不过十分钟时间。
从民政局出来，林轩没有着急回公司，而是让司机送他们去了一间环境雅致的茶楼。
包间里，林轩优雅地‘表演’茶艺，罗紫杉呆坐一旁，惴惴不安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半个小时以前她从单身变成这个人的妻子，没有这层身份的时候她可以放开来说，可是现在，或许她还是可以找点话来说，来缓和一下让人窒息的压抑气氛。
待第一杯茶添好，林轩客气地举杯，“紫杉，庆祝一下吧，庆祝我们今天结婚。”
“呃？”罗紫杉木讷地举杯，看他闷闷的样子，她根本没想到他会说这些，喝着略苦的清茶，她有种说不出的惆怅感。
“紫杉，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我这么说你同意吗？”他似乎很有兴致，慢慢添着茶，不紧不慢地跟她聊着。
罗紫杉茫然地对答“当然。”她讨厌父母包办的婚姻，也讨厌那些所谓的联姻，虽然她搞不明白他们的婚姻算什么。
“如果我们不举办婚礼你会不会不高兴？”
“呃？啊，其实也没什么，不是有旅行结婚的吗，只要两个人高兴就好。”
“连旅行也没有呢？”他没想到她的性格会如此柔顺，一双炯炯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视她。
“如果你不喜欢，那么我们就不要。”她用两手托着那个小小的茶杯，摇晃着，凝视着杯中的液体发呆。
“婚后我要继续住现在的公寓，不想回别墅住。”
“好呀！”这个问题她都没有经过考虑，随口便应下，因为她也讨厌跟他的父母一起住。
“我要跟你分房睡。”
“呃？”
罗紫杉停止手中的动作，睨视他，涩涩道：“你只要我做你名义上的妻子？是这样吗？”
难为思维那么慢的一个人能反应过这件事情来，他拧紧眉头，很为难的神情：“我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做不了，更不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不想大家尴尬只能分开来，当初答应这门婚事的时候你就该想到的。”他曲解着自己先前说过的话。
罗紫杉没有想到这一层，尴尬地窘红了双颊，“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轩，你不要往心里去，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我以为，哎呀，真的对不起，我误会了。”真是的，她怎么可以把他想成那样的人，更何况她又不是什么富豪、高官的女儿，人家干吗要利用她。
“你没事就好，不用跟我道歉，紫杉，以后跟她们一样叫我阿轩吧。”
“啊？呃，好。”
“你混账！”林子城气氛地掀翻桌上的一摞书，用颤抖地食指指着林轩质问：“你这么做对得起紫杉吗？还有，你是我林子城的儿子，结婚不举行婚礼？你要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林轩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悠哉地看着林子城，默不作声。
“哎！要是现在不想办，过几个月也要再补办。婚礼的事我来办不用你们操心。”林子城妄自下着命令。
“我跟紫杉都同意不办婚礼。”林轩悠悠道。
“不行。”林子城断然否定。
林轩无奈地耸肩，“那没办法，本来就是一场利益婚姻，爸爸，不要在这种小事上较真。”
“你这个不孝子，你，你……。”林子城抚着绞痛的胸口说不出话来，苏心仪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他竟然把这当成利益婚姻？
林轩滑动轮椅取了药，等林子城把药吃下，他才缓缓开口：“爸爸，这种话以后也不要说的好，我承认自己不孝顺，可您不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吗，当年你既狠心把一个十三的孩子抛在异国他乡，你就该想到这一天。”
说出这些伤人心的话，林轩看似表面得意，却心如刀绞，他没想过要走今天这一步，十五年的异国生活他已适应，他都想过要放弃妈妈的嘱托，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不该去‘打扰’他，他能活着回来，真是托天堂妈妈的福了。
林子城长叹一口气，“小轩，爸爸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父亲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该有的责任，可你既然答应娶紫杉就要好好对待她，我只所以在转让股份的时候加一条，就是怕你到时候会遗弃她，她太善良了，凡事不会为自己想，你以后要多关心关心她，凡事替她想想。”
“我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亏待她呢，我保证‘不让’她过妈妈一样的生活。”想起妈妈倚门望夫的情景，林轩的拳头就奇痒难耐……。
“老爷，少爷，该吃饭了。”王妈隔门说着，苏心仪久等不见人，又不能把罗紫杉一个人丢下，便叫了王妈请他们下去吃饭。
“哎，好了，有事以后再说吧，先下去吃饭。”林子城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说。
——
“紫杉呀，现在都是一家人，多吃点别拘束。”林子城慈爱地微笑说。
罗紫杉默默点头，她从来没有仔细看过林子城，细细看来林轩跟他长得还真是相像。
“心仪，王妈把二楼的房间收拾好了没有。”林轩想到他们结婚后要回来住，早早吩咐了王妈打扫房间。
“这些小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早阿轩回国就安排下了，谁知道他又要住公寓。”
“爸爸，阿姨，我们婚后还是住公寓。”
“这怎么行，你一个人住公寓是为图清净，现在结婚了就该为紫杉想想，她现在没有工作，一个人呆在公寓多闷呀。”林子城不悦道，刚刚楼上没有吵够吗？
“对不起！是我要求住公寓的，说起来倒是轩要迁就我了。”罗紫杉软声道，四两拨千斤，一句话让林子城脸色有了些许缓和。
林轩拿筷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轩？柔柔的嗓音如同她扰人心的手，一股暖暖的感觉自心底传来。
苏心仪细细笑着，“子城，就随他们自己的意思吧，现在的年轻人呀都喜欢自己住的。”
林子城赞同地点头也算给自己个台阶下。
苏心仪盯着罗紫杉说：“紫杉，以后有什么打算？是想当全职太太还是另找工作？”
“呃？小姨，我没想过。”
苏心仪夹了菜到她碗里，“工作惯了的人一下子闲下来会不适应的，要是闲的无聊就常回家来坐坐，我整天在家也闷得慌。”
“我……。”不想回来，罗紫杉恹恹地说不下去，塞了满满一口饭慢慢嚼着。
“噢，子城，昨天我去公司，听到说财务室那边有个管档案的空缺，不知道找到合适的人接替没有？”这种小事她也会关心？林轩不动声色地窥视她。
“这种事归人事部管，又不是中层领导报不到我这里。”他似乎忘记已经退休的事情。
“哦，这样呀。”苏心仪呵呵笑着，“紫杉刚辞职，在家呆着肯定会闷坏的，不如让紫杉去试试。”
“心姨，紫杉是做设计的，去财务科工作不太合适吧。”林轩适时地插了句。
“这倒也是，吃饭吧，算我没说，来，你们多吃点。”苏心仪讪讪笑着，心里盘算着，要是进不了财务科，那么只能一步步走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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