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中的鱼儿很多,李牧现在深有体会。他没过多久就钓到了十几条有大有小的鱼。
连他这钓鱼菜鸟都能有这么多收获,更别提其他人了。几人坐在船上,享受着钓鱼所带来的乐趣。
由于船在河中的速度极其慢,所以刘鹤年和曹仿在岸上带着一群护卫走走停停,有时候干脆在茶摊坐上半天。
南京镇守太监吕安急急忙忙来到了魏国公府。
“哎呦,国公爷,您怎么还在这里听戏呐?皇上来南京了,就在秦淮河上钓鱼呢。咱们还是赶紧去接驾吧。”
魏国公徐俌笑着说道:“用不着慌。我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即可。皇上要钓的,不是鱼,也不是你我。而是南京城里其余的官员。”
“此话何解?”吕安很是疑惑。
“皇上曾在山东的南四湖上面钓鱼,卖了很多钱。想来这次钓鱼也想着再卖一笔钱。你要是觉得自己囊中阔绰,大可以拿着银子去凑热闹。”
吕安摇了摇头,“国公爷您也知道,杂家从边关调到这里来,以前没什么积蓄。这热闹,不凑也罢。但我这就让人放出风去,说皇上在那里钓鱼。”
“这才对嘛。来,一起听戏。”
镇国大将军朱寿来到南京的消息,仿佛一阵旋风,迅速传遍了南京官场。
那些官员聚在一起,开始商讨正事。他们只知道皇帝在秦淮河上面钓鱼,并不知道先前在山东发生的事情。
一些颇有正义心或者说是想表现的人,纷纷觉得应该去劝阻皇上,不要到处游玩荒废国事。只要忠心劝诫,闹出名堂来传到京城那边,对于以后的仕途一定很有帮助。
于是乎一些平日里都不去衙门坐堂的官吏,纷纷从箱子里取出了官服,打扮一番之后,汇聚在一起,向着秦淮河那边走去。那阵势,浩浩荡荡。
吕安站在一处高台上看了看这队伍一眼,自言自语道:“真是有俩糟钱没处花,排着队去送银子。”
应天府府尹都去了,那些衙役就赶紧前方开路。提前跑到秦淮河那里,将闲杂人等全都撵走了。
朱厚照带着几人还在悠闲地钓鱼,丝毫不去管岸上发生的一切。他们现在想着多钓一些鱼,这河里面的鱼,可都是能换成白花花的银子。耽搁一会儿就少一些收入。
忽然,江彬拿着一个大网兜出现了,“要不咱们试试这玩意儿吧,一网下去准能捞很多。”
“哈哈,好主意。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捞鱼呀!”朱厚照说完就跟他们几个开始撒网捞鱼。
还别说,一网下去就捞到了十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儿,比坐在那里钓鱼效率高多了。
刚捞了三网,岸上出现了数十名官员。这还只是打头阵的,大部队还在后面。
有人认出了曹仿。
“曹大人,您怎么没穿官服就来了?我等不是约好了一同直言谏上的吗?”
曹仿说道:“你哪只眼睛瞧见我跟你们约好了?我只不过是在此路过,跟这位新上任的兵部尚书刘鹤年刘大人,坐下喝喝茶聊聊天。”
那些人一听刘鹤年是刚到任的兵部尚书,瞬间围了过来。
南京礼科给事中徐文浦说道:“刘大人,这船上正在捞鱼的,可是皇上?”
刘鹤年回答说:“正是当今圣上,旁边的还有定虏伯江彬、平虏伯钱宁及问天阁大学士李牧。”
徐文浦看了看那艘船,“刘大人,我等身为臣子,就要犯颜直谏,不能任由皇上这般嬉闹,误了家国大事。”
想拉我下水?没门!刘鹤年当即说道:“劝过了,没用。你们去试试吧。”
“刘大人何不与我等一起,再劝劝?”
刘鹤年开始装傻充愣了,他不再搭理这个人,而是对曹仿说:“曹兄,听闻你有一个妹妹待字闺中,长得颇为俊俏。我正好缺一房小妾。不如……”
曹仿立马就炸毛了,“缺你奶奶个腿!敢打我妹妹的主意,老子打死你!”
两人说话间就扭打在了一起,随后被拉开了。
见这俩人闹起了矛盾,那些官员赶紧左说右劝,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但是再也没人想要拉着他俩去“直言谏上”。人家摆明了不想跟他们一起玩。
最后,浩浩荡荡的大部队集结在了一起。领头的是去年年底上任的南京礼部尚书石瑶。多亏了去年李牧在南京折腾,他才能突然间往上爬了一级。
他对着那艘船跪了下去,后面也跟着哗啦啦跪了一大片,全都是身着官服的。
“臣等叩见皇上!”石瑶语气里面蕴含着无限的悲切,“还请皇上以国事为重!”
“请皇上以国事为重!”那些官员跟风齐声喊道。
朱厚照听到他们说“以国事为重”就心烦。下令将船停在岸边后,那几大篓子鱼就被抬到了岸上。
看着跪了一地的官,他现在不说平身免礼,没一个敢起来。朱厚照笑着说:“诸位爱卿不错,还知道劝朕以国事为重。不然朕还以为你们只会在这南京城里面混日子呢。”
听到皇帝这番话,有些尚存羞耻心的官吏,纷纷低下了脑袋。
在南京的这一套班底,大部分可不就是混日子的嘛。
朱厚照继续说道:“朕一路南下,经过山东一带的时候,很是心痛。这连年天灾外加闹贼寇,那里已经是民不聊生、灾民遍地。唉,好好地大明怎地就变这般模样了?朕这大明莫不是要亡了?”
没有人敢搭这个话茬,说不好那就是大逆不道。
这时候现场一片安静,甚至连鱼篓子里那些鱼的蹦跶声都能听见。
李牧站在旁边,看了看曹仿,觉得这人应该可以好好培养一下,于是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曹仿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扑在了朱厚照身边。
朱厚照假装没瞧见李牧踹了曹仿,他笑着对曹仿说道:“曹爱卿,难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曹仿懵了,怎么个情况,自己被坑了。
李牧在一旁没事人似的,说:“曹大人,皇上问你话呢。”
“啊!皇上,英明神武的皇上。在您的带领下,大明必定国祚永存。那山东的事情不足为虑。”
曹仿说的都是实话,山东那边虽然老百姓过得确实不咋地,但远没有朱厚照说的那样严重。
李牧蹲在一个鱼篓子旁边,看着里面的鱼儿,他咳了一下,“曹大人,想清楚了再说。”
曹仿立马明白了李牧的意思,他又说道:“在英明神武的皇上和尽心尽责的臣子的共同治理之下,我大明定当是福泽苍生、百姓安康。但那山东河南连年灾害不断,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我等愧对皇上的重望。所以,臣请皇上为山东河南一带的百姓筹钱赈灾。”
朱厚照笑着说:“大家看看嘛,这曹卿家不愧是我大明的忠臣。一门心思想着贫苦的百姓,有臣如此,我大明还有什么可忧虑的。但是,曹爱卿啊,这筹钱可是难事。不知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曹仿跪在那里回答说:“皇上,臣愿意出五百两认购皇上所钓的一条鱼,就当做为灾民们捐款了。”
“哈哈哈哈,这才对嘛。”朱厚照笑的非常开心,“曹爱卿快快请起。”
随后朱厚照转过头说道:“大学士,快给曹爱卿拿鱼啊。”
李牧没有动静,还蹲在鱼篓子那里看鱼。
“问天阁大学士,快点。”
李牧这才反应过来,他差点忘了自己现在也是大学士,“啊,好的。”李牧手脚麻利的将最大的一条鱼放在了一个竹编的小筐子里面,递给了曹仿。
可是曹仿身上现在没有银子,他假装从兜里掏了下,面露难色。
李牧靠近曹仿,悄无声息的将几张从曹仿身上抢来的银票塞了回去。
曹仿拿出银票,又一下子塞到李牧手中,“这多出来的银子,也一并捐给灾民吧!”
这出戏看得那些官员们全都傻了,感情皇上这是要卖鱼,还打着赈济灾民的旗号。
朱厚照对着那些官员说道:“诸位爱卿好好想想,不要吝啬那点身外之物。多学学曹爱卿,处处为灾民着想。你们在这南京城里吃香的喝辣的,可那些灾民呢,吃糠喝稀呀!”
得了,认栽吧。瞧今天这阵势,不买鱼休想起来。
那些官员于是全都按照五百两的价格,认购了一条鱼。到后来,李牧连一条小虾米都卖出了五百两银子。
朱厚照坐在椅子上,喝着凉茶,心满意足的看着那份卖鱼的记录。虽然赚的不多,但积少成多嘛,照这样下去,来江南这一趟准能大捞一笔。
可就在他心满意足的时候,南京礼部尚书石瑶走过来说道:“皇上,刚才臣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诸位大臣总共筹银十万六千五百两。还请皇上派专人将银两送往灾区,不要被小人所侵吞。”
朱厚照听罢,一口凉茶全都喷了出来。千算万算,没算到这里有一个更会算计的。他心想,你丫的一个礼部尚书,那么会算账做什么?
“好,朕就派你亲自将这些银子兑成粮食,押往灾区!”
石瑶立马扣头说道:“臣必定不负皇上所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确保灾民都吃得上饱饭。”
亏了,亏大了。半天的努力全都化作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