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这里一地尸骸，被绿衣仙人收拾着。他们拿着珠子，射出火焰，将那些尸体焚尽，很快发现抱着小道士尸身的姬欢。
敖玉过来，就看着姬欢抱着小道士一动不动，像是雕塑。白旋站在不远处看着，眼里难过无处遁形。
敖玉顿了顿，走过去，问。“这是谁？”
白旋瞥他一眼，收拾情绪，“你的计划连目标是谁都不知道吗？”
敖玉了然，回头看向姬欢，“所以魂玉现在在谁身上？”
“没有感情的混蛋和地上这些东西有什么区别？”白旋讥讽。
敖玉看向白旋，像是回应她这句话一般，没有什么感情地开口，“很荣幸见到白鹤一族的同情心，请问魂玉在谁身上？”
“你！”白旋气愤，立刻转脸，“不知道！”
敖玉看看她，转身走向姬欢，蹲在她身前。
他一眼瞧见小道士胸口的大洞，确认已经死去很久了，抱着他的这个姑娘……应该是个什么精怪？
“人死不能复生。”敖玉半蹲下说。
姬欢却好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把他给我吧。”
敖玉伸手，姬欢立刻把小道士搂得更紧。
“我是龙族二太子敖玉，我答应你，会好好安葬他。”
姬欢忽然出声，她声音里平淡而无波澜，“葬在哪里？”
敖玉皱眉，和她对视一瞬。
姬欢道，“不劳烦二太子殿下，我想亲自安葬他。”
姬欢把一块无字木牌树在坟前，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在上面写什么。
她扶着木牌，许久，无声落下泪来。
有人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哭。
姬欢哭够了，坐在坟前发呆。
一清师兄，一水师兄，六哥，小道士……还有程大哥……
魔化到底是什么？她喃喃自语。
身后有人回答她，“魔化就是，消磨神志，躯体变异，冷酷无情，六亲不认，眼中只有血腥，心中只有仇恨，看不到光明，没有希望。任由黑暗控制自身，最终走向灭亡。”
姬欢愣在原地，慢慢转回头，恢复了人形的程韵之站在她身后，正温柔看着她。
他眼里情绪复杂，风云变化，但落在姬欢身上时，终是和缓了，徐徐落下，怕惊着她。
“程大哥……”她喃喃，眼里泪意积聚，然后猛地站起来扑了过去，就环抱着他的腰，放肆地哭喊，“程大哥！！——小道士死了啊！！——程大哥……”
程韵之把姬欢带到一条小溪边上，让她坐下。
沾着溪水把她脸上、手上的伤口都擦了。她就木木地跟在他后面，让站就站，让坐就坐，让伸手伸手，让抬头抬头。
程韵之有点心疼这样子的姬欢。
“你上去过了。”他说。
姬欢点点头。“上面没人了。”
“怎么没葬在上面？”
姬欢看着程韵之给她擦手上的伤口，讷讷回答，“魂玉和符箓是他从师父那里偷来的，他想证明自己再回去，但观里没人……我想他就在九玉山下面，灵魂也会保护师门的。”
程韵之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
“现世分九天仙界，九幽魔界，人间世，幽冥鬼都。早在很久以前，天帝与魔帝关系融洽，经常于天地之极论道。后不知为何，魔帝修炼时走火，他手下几大魔尊蠢蠢欲动，频频与九天发生冲突。最终魔帝意识消失，九天与九幽于300年前大战一场，双方均损失惨重。帝君因消灭魔君而重伤，不得已转世，如今已近归位时机。”
“但九幽魔道仍不安分，他们设大祭坛，以活人祭祀，大批屠杀凡人。那些人因遭遇大恐怖而死，死后鬼魂被收束，不得入轮回，残魂厉魄和尸身一同被炼化。虽不知这些魔物到底在炼什么，但定然是邪恶之物。另一边，帝君转世知道的人众多，也走漏风声让魔物知晓，他们自然也想找到帝君转世之人。”
“如今九天之上，中天仙人与四灵族都在加派人手，一方面要去破坏祭坛，一方面要找到帝君。刻不容缓。”
程韵之说，魂玉是帝君的法宝仙魂幡碎片，它出现的地方极有可能有帝君的行踪。
姬欢下意识去摸脖子，小道士给她戴上的魂玉，安静靠在她的铃铛旁边。
“九玉山已经去过了，白云观已经人走楼空，线索又断了。”
姬欢无比低落，她问，魂玉有几枚？
程韵之摇头。第一枚在北海，真武大帝手上。
“所以伍道长才会找我，我又碰过六哥的那枚魂玉。”姬欢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程韵之的手抚上她的脸，不想说又不能不说，他稍稍用力，让姬欢面对他，“伍大运找到你，是因为……你可能跟帝君转世有些关系。”
“你身上的魂玉，得给龙族二太子敖玉。敖玉善追踪，但愿能先找到。魂玉在你身上很危险。还是交出去的好。四灵族各有事端，龙族还算安稳，大太子敖坚带人在洛水一带破祭坛，二太子敖玉则负责找人。此次伍大运算出小道士身上佩戴着魂玉，认为他定于帝君有所联系，想赶在敖玉之前找到人，却没想龙族也得到了消息。敖玉带人一直跟着你们。就是为了将魔潮引致这里，方便洛水祭坛的破除。”
姬欢一声不吭。
程韵之看着她，“在想什么？”
姬欢忽然埋进他怀里，一把抱住他。
程韵之有点僵，这一抱和刚刚那一抱的意义完全不同，但他又不愿意推开她。
“程大哥，你一直在附近吗？”
程韵之停了停，道，“我离开金鳌岛时已经魔化，和夏辰缠斗一时便逃走了。醒过来的时候在洛水边上，遇上了敖坚。当时魔化迹象已经褪去。敖玉那时捎来消息，计划以魂玉引祭坛魔物分开，毕竟洛水离九玉山也相去不远。我便到了青童镇。”
“那日夜里，你是魔煞发作了么？”
程韵之承认，“是，青童镇有九幽魔物与龙族大打出手，那魔物发出的魔音引得我体内魔煞发作，正巧你在铃铛里出声，我才寻来。对不起。”
他看姬欢不出声，只能接着说，“有伍大运在，想必你不会有事，我便去了龙族找到敖玉，和他部署这次的灭魔计划。但没想到……”
没想到小道士的出现，没想到姬欢的心情。
“我想回桃都山。”
程韵之沉默。
他的胸口被姬欢的眼泪浸湿。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