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重明上仙从屋子里出来，看见姬欢在院子里发呆，石桌上放着一壶茶，还有一碟果子，果子是这山上的，刚摘的，还散着淡淡清香。
他目光在姬欢身上停留一时，有些恍惚。
姬欢就在这时忽然察觉身后有人，回过头来。
时光仿佛倒回三百年前，那人也是这样的姿势回过头来，朝他一笑。
重明上仙插着手，就隔着这段距离，看过去。
姬欢上前问安时，他才回到当下。
“桃都山不好吗？跑出来，乱世道的，太辛苦。”重明上仙啜了口茶，又有些怔，“你泡的？”
东屋是重明上仙住，西侧是姬欢，中间隔着一个大一点的茅屋，窗子始终支开，里面倒是有些很家常用的东西，八仙桌，五斗橱，靠墙根有木桶，还有香案供着无字牌位，点着烛火上着香。白旋在那屋拿了玉杯，姬欢便从那里找着了茶叶。
“我以前没泡过茶，就见人泡过。山上没有人了。”姬欢说。
重明从杯沿看她，这丫头淡淡然的性子也是山上捂出来的吧。他砸了砸味儿，又一口饮了，这才起身道，“走。”
他们从屋后走出去，转过几道弯，一直有的水声越来越大，直到最后转过去，一道瀑布挂在山崖之间，激流飞溅，下方潭水幽碧，又朝着更前方蜿蜒而出。
他们住的小屋就在瀑布的背面。
“好了，你从这里上去。我看看。”重明上仙说。
姬欢直眨眼，她昨夜心里有事睡不踏实，今天一早把这里转了一圈，瀑布这儿也看了许久。但也没明白，从哪儿上去？
重明上仙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躺椅，躺在上面拿着姬欢泡的一壶茶，看姬欢在瀑布下面支着手干瞪眼，然后看准两边的藤蔓，伸手试了试韧劲，准备找地方往上爬，就满心满意。
他举了举茶壶，“阿蘅，看起来不赖。”
又看了一会儿，他出声道，“笨蛋，要是这样能上去我为什么让你上？”
姬欢满头大汗，听清了重明上仙说的什么转回头，才发现他不让自己用藤蔓。……然后想起来程韵之教的爬云，便掐起灵诀，一朵云彩托着她往上去。
重明看得愉快，“还会爬云，又不是兽族，这学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看那朵云晃晃悠悠带着姬欢爬到了三分之二处，便摇了摇头，手指一晃，姬欢立刻无法控制那朵云，从空中一头栽下掉进水里。
姬欢狼狈的从水里钻出来就听见重明上仙在大笑。
“哈哈哈哈哈！落汤鸡！”
“……”
姬欢泡在水里，耳边是程大哥说的，“地位尊崇却性格古怪”。
感受到了。
“上仙，我是山鸡。”然后脑袋被小石子砸了。
姬欢茫然。
“你是要一辈子就当一只山鸡了吗？”重明问。
那不然呢？？？
“……不当山鸡当什么……？”姬欢茫然问。
“山鸡可以变凤凰！”
种族不一样啊……
重明上仙又忽然动怒，更多的小石子砸向姬欢。
姬欢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只能狼狈地躲，一边躲一边出声，“变不了凤凰，可以变成厉害的山鸡！”
“什么东西！”重明操控那些石子，专捡姬欢防御不到的地方砸。
姬欢从潭里一跃而出，飞至岸边，抓起一根藤舞在身前，挡下那些石子，然后发现被动挡根本挡不过来，又换成了主动抽打，本来还被砸的满头包，渐渐都被她挡下了。
越打精神越集中。
重明上仙抬手，碧潭升起无数晶亮的水珠，绕着姬欢飞舞，轮番砸过去。那些水珠化成锋利的水刀，姬欢抡起藤条挡着，挥舞慢了就被水刀割断一截，很快就顾此失彼。脸上身上开始出现伤口。
功力不够。
“我看你就一辈子当只鸡，把头缩在翅膀底下不要出来！”重明上仙开骂。
姬欢被压着打，身上越来越多划破的口子，疼得不行，又防不了，听他这话却心中一动，缩翅膀底下？对啊，她的翅膀呢？
重明上仙察觉姬欢不动了，身上慢慢浮出一个影子，那些水刀已经刺不进去。便轻哼了一声，“非得挨打才能知道怎么办？真是笨！”
他招手，更多的水珠浮空，化为利箭，四面八方将姬欢团团围住。
仿佛一声令下，所有水箭齐齐朝着姬欢射去，似要在她身上扎穿无数个窟窿。
就在刺上那一瞬间，姬欢背后展出一对巨大翅膀的虚影，翅膀张开，将那些水箭全部挡开。她闭着眼，感受翅膀扇动起来引起风的流动，睁开眼，双翅一振，她已经高高飞起，站在了瀑布之上。
姬欢站在重明上仙面前，歪着头，左看右看自己身后都没见着翅膀在哪儿。她有点兴奋过头，“山鸡吃胖也能飞？！”
重明上仙说，飞不了。吃胖更飞不了。
“我以为山鸡变凤凰就是打个比方！”姬欢回忆刚刚那一瞬间悟出来的感觉，身后“唰——”地，巨大虚影再度张开。“同道理还有鲤鱼跃龙门！”
重明喝着茶，一派悠然，听她胡说八道。
“我可以飞！我就不用爬云了！”
嗯，总算没笨到家。
他指着瀑布，“再去，上去。”
姬欢兴奋应声，一展翅膀，悬在湖上。刚刚停稳，粗大的闪电便从天而降，将她和瀑布困在一起。瀑布像是忽然活了过来，飞速冲下的水流化成条条水龙，张开大口朝她袭来。
姬欢忙不迭躲着，靠近闪电便浑身一麻，翅膀的虚影瞬间消散开来，她再度掉进潭里。
“哈哈哈哈哈！落汤鸡！”
姬欢不服，从水中爬起来，凝神一振，翅膀再度张开飞起。
瀑布上，那些水龙探出头，再度朝着她飞来。
姬欢左右躲着，盯准间隙，从两条龙之间穿过去。她精神高度集中，竟然很快让她突破重围。
重明上仙在下面看着，点点头，挥手间，又多了几条水龙，朝她攻去。
姬欢眼看着两条水龙一左一右，算准时机猛地朝后一让，两股水流撞在一起，她还没高兴，就见汇成一股的水流更加粗大，龙首化出，竟然拟音，龙啸让碧潭炸开，水柱直冲上天。姬欢躲避不及，怪叫一声被击中，再度落入潭中。
“哈哈哈哈哈！再来再来！”重明上仙似乎觉得很有趣，不等她准备好，又扬手。潭水拟物化形，两名神将从水中升起，一人手持弓箭，一人手握水鞭。
持鞭神将一鞭抽在水面上，将姬欢从潭里击出，持弓神将立刻瞄准，放箭。
姬欢一眼瞄见惊得大叫一声翻滚开，又被水龙咬中，挣扎间，翅膀张得更大，呼扇起狂风，卷起水柱朝神将攻去，竟然让她击碎一个。
重明上仙十分开心，拍起手来。
姬欢刚稳定身形就见着又有四名神将从潭中冒出，心惊胆战。偏她手上没有武器，只能被动防御，被动挨打。
“别装死，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