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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精妙世无双(上)

建业十三年的元月过得鸡飞狗跳,阖宫上下也没什么辞旧迎新的心绪了,于是上书房也早早地开起来,燕聆雪这下可愁坏了,毕竟当初告了两个月的假,早已用完了,此时再回去温书,军事谋略暂且不提,诗文乐律这些怕是连向来垫底的燕皓晨都比不过,即使志不在此也不能受此大辱。于是燕聆雪灵机一动,向燕仲睿告了个更长的假,昼伏夜出继续探查六部贪腐的案子。

前一年在刑部尚书府中探查到的密室,分别通往工部侍郎和吏部尚书府上,因着玉京之中各势力盘根错节,即便年前燕仲睿便开始着手清理,至今也未能动到根基,这也是燕仲睿如此痛快地放她出来的原因。

刑部尚书张士千唯唯诺诺地苟活了半年,在燕聆雪潜伏的这一夜,突然醍醐灌顶决定弃暗投明,于是燕聆雪也得以顺利潜伏在三府底下的密室中,偷听几条大鱼的密谋。

“陈大人,如今风头已过,虽说南地是废了,可玉京尚有可为,为何我们不能趁着外放官调用,找些同道东山再起呢?”矮胖的工部侍郎庞志林用袖子笼着手,脸上写满了急切,想来是唾手可得的银票都进了国库,看着心焦。

那吏部尚书陈治均生得白白胖胖极其和善,此时也不免青了脸,猛地一拍桌子:“愚蠢!你此刻下手,万一又被那小娘皮抓个正着,风口浪尖上结党营私,这罪名难道要让本官也担着?”

庞志林不言语了,张士千从他们来了就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坐在一旁,此时更不可能说话了,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燕聆雪为了不露身形在书架的阴影中站得笔直,此时已经有些摇晃了。不过三人都一动不动,她也不敢出去,只能凭着多年练就的好体格硬撑着。突然,远处传来石门启动的声音,又有一人加入,沉默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了。

“三位,我在老庞的小厨房备了点宵夜,不如咱们吃完再议?”下来的是人称笑面虎的工部尚书薛陇平,燕聆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在人前皮笑肉不笑的铁公鸡竟还有一手好厨艺,而且深夜里,尚书在侍郎家中烹饪……燕聆雪定了定神,赶走了脑袋里属于谷雨私藏话本的奇怪情节,静静等他们出去,翻了翻桌上的书信,拿了几张看似有用的,然后又从张士千的书房原路返回了。

刑部尚书府明里暗里也来了几次,总不至于迷路,但出门后往哪儿走,每次都让燕聆雪很伤脑筋。在南地好歹有叶承煜日日跟随,现下她只是一个人,转来转去,最终又在将军府门口敲起了门。

之后的半月中,燕聆雪每日基本都来往于刑部尚书府、将军府和皇宫之间,此时叶氏父子已从南地平叛归来,叶惊弦自然觉得不妥,但上报燕仲睿后反而让燕聆雪带回几个銮仪卫高手专门在梨院门口驻守,叶惊弦也看出是燕仲睿在甩包袱了,虽然心中仍旧觉得不妥,却也只得让燕聆雪安顿下来,好在燕聆雪也不是白住,楚家私厨每日提着食材上门烧菜,也着实让叶家父子好好饱了口福。

转眼已是三月,梨院的梨花开得正好,燕聆雪却无心欣赏,因为近来几个老家伙又蠢蠢欲动起来,张士千终究是末尾一环,不能参与到谋划的核心,在他府上已不能拿到有用的信件,还是要冒险去吏部、工部尚书府上才行。由于这次燕仲睿并未下旨给她派助手,叶氏兄弟既已归京也当继续去做太子伴读,燕聆雪只得独身前往。

吏部尚书陈治均的府邸正如他本人,虽已是一人之下的高位,却也看不出贪图享乐,反而处处透露着主人的平易近人。府上只有正房算得上大气简朴,剩下的偏房、院落甚至可说得上是破旧,立柱是开裂的、匾额是褪色的、窗纸是泛黄的,院子里也因无人打扫,留下一层一层的落花。燕聆雪也终于明白为何建业元年至今,这条老狐狸都还没被发现了。

就这府邸的样子谁能看出主人是个巨贪啊!

燕聆雪一边不满地腹诽,一边还得留神满地残花的院子里不要留下踩过的痕迹。好在,这宅子有没有人住一目了然,书房和卧室的位置倒也不算难找。

“陈大人,咱们的生意看着可有点起色,虽然偃州不成气候已经被平定了,可老本行好歹还在,这时节反而更加紧俏呢。”工部尚书薛陇平一边用盖子撇着茶叶末,一边用他标志性的皮笑肉不笑对着陈治均。

一边旁听的工部侍郎庞志林又面露急切,若不是知道一切尽是这三人的计谋,燕聆雪都要怀疑这位庞侍郎是不是被拉来凑数的,这脸上的神态怎可蠢笨至此。

陈治均却比较罕见地没有笑,只是一脸平静地站起了身,冲着门口扬声道:“梁上那位,来都来了,便也下来喝杯茶吧。”

燕聆雪慌了一瞬,但也想到自己悬在走廊的梁上,从门上的空隙向里看,在黑夜里应当不会被人察觉的,于是便没有动。不过陈治均仿佛料到了她不会现身,手在桌面上抚动了什么,燕聆雪只觉得撑在梁上的右腿突然被猛地一顶,剧痛袭来,四肢的平衡也被打破,瞬间掉在了地上,被赶来的府兵团团围住。

燕聆雪有点艰难地爬起身,捏了捏右膝,觉得可能是小腿脱臼了。但此情此景又不可能容许她接骨,只得强撑着站起来,微微抬着头,将冷汗隐藏在发丝间。

“真是不巧,竟然被三位大人发现了呢。”燕聆雪咬牙切齿地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心里真的开始发慌了。不过看三人眼中均是诧异,且工部的两位也有些迟疑,燕聆雪推断,这个陷阱并非针对自己,只是不巧被她撞上罢了。既然如此,她也不妨搏一搏,仗着自己的公主身份,争取平安脱身。

陈治均是最先恢复冷静的。“真是该死,下官本设计了机关防小毛贼,不想今日误伤霁雪公主殿下,下官在此谢罪,还请殿下随臣的府兵移驾前去医治。”薛陇平也回过神来,做起了笑面虎的老本行:“今日误伤皇嗣,臣等实在罪该万死,难辞其咎,不过这深更半夜,不知殿下未经通传驾临吏部尚书府,是所为何事?”

燕聆雪已是满头冷汗,眼下几个老贼都察觉出不对,自己既没机会马上接骨,又没有力气逃出生天,眼看着就要被抓走,很可能还要被灭口,不由得悲从中来,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有人能来搭救。

三人见她不答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陈治均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府兵动手,那些府兵虽然有些犹豫,却也举起了大刀向燕聆雪头顶砍去。

也许是某位神祇听到了她的祈祷,一直在将军府中名为保护实则监视她的銮仪卫从天而降,领头的小队长三下五除二将府兵制服,又叫其他人去捆了三条大鱼,而后单膝跪地向正在接骨的燕聆雪汇报。

“禀殿下,此三人意图行刺皇嗣,证据确凿,已由臣等拿下,待此处搜拣完毕一同送至刑部关押,御史台查明原委后将交由大理寺审理。若殿下还有旁的案子要并案,亦可一同报给御史台。”小队长低着头,但燕聆雪竟能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一丝怜悯。

是了,自己的父皇怕是从没指望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能独自查明这个大案,銮仪卫此刻现身,也不过是自己作为诱饵的计策成功了,他们来履行职责罢了。燕聆雪思及此处,突然感觉满身疲惫,即便已有些日子没见过楚悠蝶,她也不想立刻回到冰冷的皇宫去,不想跟那个拿亲生女儿做饵的父皇见面。

燕聆雪谢绝了小队长要先护送她回宫的建议,仅留了四人抬着椅子将她送回将军府的梨香小院,在路上便累得睡着了。恍惚中似乎看到楚悠蝶为她更衣上药,又有楚南星在一旁打下手,攥着她的手守着她,最后,似乎叶家兄弟也来了,好像还跟她说话了,不过她还来不及打招呼便沉沉睡去,也不知他们兄弟后来说了什么。

由于前夜先是负伤,又精神紧张地过了些时候才等到救援,燕聆雪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午时初刻才醒来,房内除了陪她一起睡的楚南星已无他人,想来楚悠蝶也是偷偷来了一趟又回去了,越国嫔妃是不可以随便出宫的。

燕聆雪小心翼翼地跨过陪她一起睡的楚南星,虽然过了一夜腿还有些疼,但楚悠蝶的水平不由得它继续严重下去,燕聆雪估计这伤七天之内就能好透了,不由得有些沮丧。

毕竟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去见那个丧心病狂的爹啊……

燕聆雪一边垂头丧气地想着离开将军府后的事,一边出了房门想给自己准备洗漱的水,一回头却发现叶承煜已经端着热水搭着毛巾站在她身后了。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伴读的吗?”燕聆雪皱了皱眉,不过不用白不用,水到眼前没有不洗的道理,就沾着热水慢悠悠地擦起了脸。

“太子听闻你受伤住在我家,怕你遭人报复,定要我们兄弟回来一个,显然是我打赢了,不过晚上要请他喝酒了。”叶承煜把他打弟弟的事说得轻描淡写,听得燕聆雪哭笑不得,不过随即又回过神来:“你说皇弟已经知道了?那岂不是我夜探陈府的事已经传开了,父皇怎么说?那三个人有被抄家吗?”燕聆雪一个接一个地问,叶承煜招架不住,便从头给她梳理她睡着以后的事情。

叶承煜实际上也没有目睹所有事情,他只是听燕皓晨说了些后宫的事,又听叶惊弦讲了讲今早皇城的动向,才能整理出比较详尽的情报告知燕聆雪罢了。“昨晚銮仪卫带走了那三个人之后马上就下了狱,虽说暂时没有抄家,不过我爹说也差不多了,名义上是彻查行刺皇嗣,实则还是在找贪腐的证据,现在从房中搜出的账簿都堆成小山了,皇上钦点了几个户部的人去核算,怕是十天半月都出不来。听闻昨夜龙乾宫亮如白昼,贵妃还有宛宜公主在里头坐了整夜,也不知在跟皇上商讨什么,等下我爹下朝回来应该就有分晓了。”

燕聆雪一听有燕嘉夕的事,恨不得长上翅膀马上飞回去打听清楚,可惜一来腿脚不好,二来也不想回宫被召见,只好老老实实等着外面的消息传进来。

“你若是觉得无聊的话……”叶承煜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顾虑。燕聆雪懒得想他在犹豫什么,示意他说完赶紧走,叶承煜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口气全说了出来:“三日后我表妹要从容城赶过来探亲顺便选婿,到时候要在府上住一段时日,你可能会看她不顺眼但也千万不要动手,容城的人连皇上都不能轻易招惹。”

燕聆雪这才明白他在顾虑什么,愣了一下,然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把手巾扔回盆里开始赶人:“你表妹关我何事,她不来惹我我自然也不会动她,我要叫阿星起来了,你可以走了。”

叶承煜忙不迭端着盆出去了,留下燕聆雪心事重重地去叫楚南星起身。楚南星却已经醒了,还默默听完了有关表妹的八卦,此刻正好拉着燕聆雪开始讲谷雨姑姑的表兄妹话本,听得燕聆雪头痛不已,恨不得立刻见到这位表妹,然后赶紧叫她哪来的回哪去。

三天时间过得仿佛有一年那么长,燕聆雪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久站还有些隐痛外已无大碍。这几天叶承煜一直躲着不敢露面,叶承熠本来接替他的工作回府还挺得意,结果被反应过来表妹危机也有自己一份的楚南星折磨得只想逃走,很遗憾,又被打回来了。

于是最终留下接待容城来客萧慕萱的,是叶承熠,以及在梨院冷眼旁观的楚家姐妹。

容城在越国是个神奇的地方。虽说也是越国土地,却并不直接被越皇管辖,一切税收、兵役均由城主决定,相当于国中国了。容城之所以能够得此优待,便来源于越国开国时的一段典故,燕氏太祖于萧家祖婆婆有亏欠,于是定了这样的规矩,每代皇帝还可从容城选秀,但无论如何也不可立后,只能好生供养萧氏女至薨逝;萧氏女从十岁即可外出选婿,这也是越国独一份的恩典。

叶惊弦的原配夫人萧氏,便是进京选婿时被叶惊弦解围,硬是拒绝了入宫的机会嫁入将军府,所以算起来叶家兄弟与这一代的萧家大小姐萧慕萱,乃是极亲近的姑表兄妹,所以楚南星如临大敌,燕聆雪也怪不舒服的,只是毕竟在别人家里,能躲便躲开了。

只是叶惊弦的确扮演了一个很不光彩的搅局角色,不知是否有意,他特地向上书房告了假,让叶承煜也回家来待客,又叫下人把楚家姐妹也请出来一起喝茶,一时间这座宅邸就有五个关系错综复杂的少男少女呆坐着捧着茶杯面面相觑,局势一触即发。

最终还是叶承煜身为主人和兄长,迫于压力先开了口:“表妹此番前来,路途遥远,可是打算在玉京多留些时日?”

萧慕萱含羞带笑,用绣花手帕掩了下嘴,才缓缓说道:“小女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家父有些担心,说是认认姑丈家的门,就该回了。”

萧慕萱本就生得温柔亲切,流盼之际,光彩照人,被她轻扫一眼,燕聆雪都酥了骨头,再一想她才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如此温柔有礼,当真前途不可限量;自己只痴长一岁,却是杀人放火、偷窃下毒无恶不作,实属大恶人,本来强大的自信瞬间化为乌有,甚至自惭形秽起来。

于是当搅局王叶惊弦拿出几个风筝,提议都出去放着玩的时候,燕聆雪没有任何意见,随手抄起一只燕子,往天上狠命一扔,它就飘飘荡荡飞起来了。楚南星也是心神飘忽,自己放不起来,索性姐妹俩牵着一只燕子放了起来,一边放绳子一边阴沉沉地看萧慕萱跟兄弟两个放长龙。

那边萧慕萱挑中了最长的长龙风筝,足有九节长,仅凭她一个弱女子自然放不起来,于是两兄弟一个拖头一个扬尾忙得不亦乐乎,萧慕萱只管牵着绳子来回走动。

将军府的庭院虽大,却不似平常人家那般尽是平坦的石板路,反而有些暗桩,方便平日里练习轻功和闪躲。眼看着这位大小姐不小心踩上了暗桩就要跌倒,那两兄弟浑然不觉还在前面跑着,燕聆雪叹了口气,用没有受伤的那条腿发力,轻飘飘地落在萧慕萱身后,抓着衣领一提一放便让她稳稳落地。

萧慕萱未能出口的一声尖叫憋在嘴里,一回头见是燕聆雪拉住了她,脸都憋红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谢谢”。

此时兄弟俩也发现这边有情况,风筝刚好已经飞上去了,燕聆雪觉得今天这事必须要主动出击,索性一人一个,把燕子和长龙都给兄弟两个,拉着萧慕萱到小凉亭里聊天。

萧慕萱此时已经恢复了从容淡定,仍是挂着温柔腼腆的笑容,眼中却不时闪过一道精光,显然不是表面的样子。燕聆雪清了清嗓子,开始生平第一次嘴仗。

“萧姑娘这件袄子可真漂亮,背后绣的仙鹤像活了似的,想必是请了容城的刺绣名家绣出来的吧?”燕聆雪率先发难,但情况不太乐观。

“殿下说笑了,容城弹丸之地,又岂能有什么刺绣名家?只是姑母未出阁时曾有些心得,随手记了下来,小女平日经常照猫画虎学着做罢了。这仙鹤足花了半年才绣完,若是姑母在世,定要笑我手脚慢了。”萧慕萱依旧含羞带笑,提到萧氏略带几分感怀,表情切换得恰到好处,又将球踢了回来。

燕聆雪暗自咬咬牙,不允许楚南星开口,刚准备继续发难却被叶承煜打断了:“你们在聊什么呢,天气这么好,还是多走走吧,莫要辜负天公作美。”

燕聆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是啊,莫要辜负天公作美,师兄驻守偃州半年多,不知可曾日日温习剑法?娘亲不日便要来查验,莫非又想叫师姐了不成?”

叶承煜自讨没趣,吐了吐舌便拉着叶承熠练剑去了,从声音听来,叶承熠应当被打得很疼。

燕聆雪转了转眼睛,又抛出一球:“萧姑娘初到玉京,还是要多走走,也好带些土产回家的。楚家在玉京商铺众多,若萧姑娘有意,本宫可遣人带姑娘周游玉京,再备些礼物送姑娘平安回到容城,也算多个照应。”燕聆雪自认已经说得滴水不漏,希望她此行能在玉京多转转,不要总是拘在将军府,不过依然失败了。

“多谢殿下盛情,只是小女乃将军府之客,殿下在此处亦是客,哪里有客人照顾客人的道理?”萧慕萱的回答也是滴水不漏,甚至还揭开了她意图充主人的小心思,燕聆雪觉得自己要改变战略了。

“好吧,明人不说暗话,萧姑娘此行前来,是准备定下叶家兄弟了?”燕聆雪眯起双眼,楚南星也神情严肃,似是准备听到她说“是”便要对她不客气。

萧慕萱微微一笑,气质却陡然一变,再不是十岁腼腆女孩的样子,强大的气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殿下和楚姑娘不必心急,既是探亲顺便选婿,那小女到此处来便是探亲的,至于选婿,还有五年时间,小女是不会这样轻易决定自己未来的。”萧慕萱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微笑着看了燕聆雪一眼,又看了楚南星一眼。燕聆雪觉得自己对面坐着的简直是后宫之主,连何皇后都没有这种气势。

眼看自己落于劣势,燕聆雪又不想让这大小姐出来横生枝节,灵机一动,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好弟弟。

“看萧姑娘这般人才,想必放眼整个玉京也无人可选了。本宫倒是有一良策,只是不知萧姑娘愿不愿听。”燕聆雪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不等萧慕萱做出反应便自顾自说了下去:“皇族之中尚有两人可选。十皇弟虽然体弱,但智计堪称一绝,若萧姑娘想寻一知己,不妨与十皇弟促膝长谈一番。另有东平亲王世子,往后承袭爵位,也是郡王之尊,且郡王府上人少事少,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萧慕萱还在等着,却发现燕聆雪已经说完了,并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不免有些好奇:“殿下似乎遗漏了一位显而易见的人选,小女不知是否有何不妥?”

燕聆雪奇怪地看着她:“既然萧姑娘说了显而易见,那本宫自然也无需引荐,更何况那一位也未必适合萧姑娘这样心气儿高的闺秀,若真选了他,也是徒增烦恼罢了。”

萧慕萱不由自主较起了真:“殿下这样说倒是有失偏颇了,太子在现下虽才学不出众,却已有心怀天下之意,往后必是一位明君圣主,自然算得上是良配之选。更何况萧氏一族在后宫亦可明哲保身,享尽荣华富贵,若是能心宽些,太子殿下便是上乘之选了。”

燕聆雪将茶杯轻轻放回桌面,这个动作仿佛解开了萧慕萱的封印,她瞬间懊恼起来,不过话一出口便无法挽回,现下这局是她输了。

“既然萧姑娘已经把我那不成器的皇弟由内而外夸了个遍,本宫也不多言了。如此也好,萧姑娘还有五年可在外游历,及笄后待选便是,倒也省了不少心力。本宫能为皇弟觅得佳偶,也算不白费了他平日的亲近之意。”燕聆雪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但萧慕萱又恢复了从容淡定的神情,甚至还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小女谢殿下指点迷津。此番进京,小女对殿下确有试探之意,方才一番唇枪舌战,小女便知表兄已无指望。再一细想,若是做当家主母日日如此,是神仙也要累死了,倒不如不贪不抢,做个最无害的花瓶,反倒可得一生顺遂,岂不美哉?”萧慕萱神色平淡地说出一番在当世惊世骇俗的话,把燕聆雪也惊到了。

不过燕聆雪才懒得想那么多,只要这位与叶氏兄弟再无结亲的可能,她就能马上把今日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于是……

“萧姑娘如此豁达,当真令本宫心生敬慕,本宫今日冒犯在先,不如明日便请萧姑娘同游玉京以示补偿,不知萧姑娘意下如何?”燕聆雪在将军府住到快要发霉,此时逮到一个机敏的同龄人,自然要抓住一切机会出去走走,也顾不上前一刻两人还剑拔弩张。

萧慕萱虽然少年老成,第一次离家远行也免不了好奇,更何况公主都给了台阶,不下白不下。于是三个姑娘十分默契地把打嘴仗的事抛到脑后,手拉着手去研究路线了,留下叶家兄弟两人在院子里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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