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十七年,在燕仲睿登基的第十七个年头,他的身体终于因为过度操心战事夜不能寐,以及后宫源源不断送来的半熟腌菜而垮掉了。
先是时不时袭来的胃痛,后来便是食不知味,此时燕仲睿还有些讳疾忌医,屡屡将太医拒之门外,楚悠蝶和燕聆雪乐见其成就更不会给他诊脉,于是病情便耽搁了,原来还算健壮的身形也迅速消瘦起来。太医署上下被总算醒悟过来的何忆琴骂得狗血淋头,但为时已晚,只能尽力减轻他的痛苦,同时也需要确保在攻下奎京之前越国不能有乱。
夏日里,燕仲睿尚能强撑着精神给燕嘉夕办了笄礼。萧家老祖又来了一趟,容貌如常,精神却已不如前。萧慕萱后来私下跟她们说,老祖即将功德圆满,这是好事情,可她眼中的担忧和惊惶怎么看也不是那个意思。
何忆琴自然是没有错过这个磋磨燕嘉夕的机会,若说两年前她对燕聆雪尚且是因为看不惯才取了个晦气的“珩姝”,此时给燕嘉夕取字“珟媤”便是极憎恶她,甚至恨不得她马上死掉,听得燕仲睿大怒,强撑到礼成便吐出一口血来,之后身子骨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太医署已是竭尽全力,而楚悠蝶母女为了在宫中眼线面前撇清嫌疑,从不出手,于是十月初的第一场雪时,启国只剩奎京未攻破,燕仲睿也大限将至,终于开始挨个召见子女和宫妃。
龙乾宫寝殿的前殿内,燕仲睿的子女和品级高些的嫔妃跪了一地,不时传出来些失控的哭声,又被身边的人捂了回去。宬安宫和晏宁宫本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还是费喜挨个把人叫了来,燕嘉夕先被请进内室,楚悠蝶母女就在前殿跪坐了起来,也趁机观察周围人的神态。
不多时,内室似是起了些争端,燕嘉夕神色恍惚地走了出来,外头的西葵和南糖赶忙给她披了斗篷,又向殿内张望,见燕聆雪冲他们一摊手,知道一时半刻走不得,便带着燕嘉夕先回了。
此时里头是何忆琴带着燕熙昀和燕皓晨,按照历史的发展来说本来应该有一番嫡位争斗的,可惜两个皇子一母同胞,身体弱的注定难成大器,早就不在备选之列,现下也是风平浪静。燕熙昀先出来了,眼圈通红,泫然欲泣,可见是非常悲痛了,不过燕聆雪可不全信,这人城府太深,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真。
又过了一会儿,何忆琴牵着燕皓晨出来了。何忆琴已经哭成了泪人儿,这么一看,在场的所有嫔妃,怕是也只有她这个发妻最悲痛了,其余的人都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谁又知道哭的是不是自己的前程和青春呢。
燕皓晨的神色倒是很复杂。一方面他是正经储君,很可能马上就要继位了,年纪轻轻承继大统的诱惑怕是没人禁得住,他应当是有些高兴的;另一方面启国战事未平,亲父马上就要离世,他只是个学了几年帝策的少年,如何在失去父亲教导、威慑群臣的情况下接手这一团乱麻,还真的是个问题。
燕聆雪看了会热闹,知道终于该轮到她们母女了,于是搀着楚悠蝶站起身来,昂头挺胸走过那群哭哭啼啼的女子,不像去见即将离世的丈夫和父亲,倒似大仇得报要去愁人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好在外面跪着的一片仍是哭哭啼啼,并无人抬头张望,她们的仪态如何也没人想要去探究了。
内室里一开门便可闻见浓浓的药味,无病的人也要熏出病了。燕聆雪强忍着捂鼻的冲动,故作乖顺地跪坐在床前,而楚悠蝶则是直接坐在了床边,给燕仲睿掖了被角。
燕仲睿方才同妻儿说过话,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不过看到楚悠蝶母女进来,已经浑浊的眼又重新露出精光,大抵也是回光返照了。
“淑妃和霁雪来了啊,也好,这两年咱们生分了,今日便来好好谈谈。”燕仲睿瞥向燕聆雪左手腕间新戴上的玉镯,那中间嵌着一块金灿灿的宝石,仿佛有金色的液体在里面流动。
“儿臣躲父皇躲了两年,今日也总算能露面了。”燕聆雪顺着他眼神看向引鸾石,抬起头笑得十分明媚:“多谢父皇同母妃定了十年之期,才让儿臣从未浪费一点时间,修成了这一身本事,来报家仇。”
燕仲睿有些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朕早知你这把双刃剑迟早会伤及自身,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启国前线战事顺利,你们也如此迫不及待么?”
燕聆雪挑了挑眉:“自然是越快越好,不然儿臣要何年何月才能等到夫君还朝?往后的日子只要有父皇在位,便是如鲠在喉,如芒刺在背,夜长梦多,不如未雨绸缪。”
楚悠蝶一摆手,制止了燕聆雪继续说下去,令她出去在外头等着。燕聆雪无奈地叹了口气,十分随意地起了身,不过带上门后又贴在门缝处偷偷听着,反正费喜和那些小黄门也不敢打扰帝王处理家事,门外不会有人发现她。
明黄的床榻上,燕仲睿撑着眼皮看燕聆雪出去了,便抬头看楚悠蝶:“你要同朕说什么,还要把霁雪给支出去,莫非是连今日都等不及,想要立刻结果了朕,怕牵连她?”
楚悠蝶嗤笑:“燕仲睿,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了。若非那场灭门惨案,你我早已是陌路人,杀你这件事,从来不用我亲自动手。”
燕仲睿挣扎着坐起身,楚悠蝶立刻站起来退了一步,不想同他再有接触。
“你这个性子,真是多少年也改不掉。说说吧,朕是如何走到今日这地步的?”燕仲睿捏了捏鼻梁,倒好像不太在意自己将死这件事了。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做了几坛子酱菜,接下来便是你多年薄幸自食恶果的事了。”楚悠蝶的声音在燕仲睿耳中听起来温柔模糊,似是回到十几年前,他们初识那会儿。
“大胆贼人,你如何能破我阵法,闯入这殿中?”宝座上那女子一袭红衣如火,性子也是极霸道张扬的,不似一般越国女子的温婉,可凶狠叫喊着的时候,脸上却是巧笑倩兮,让人怕不起来。
彼时的燕仲睿刚过而立之年,是太子的备选之一,可兄弟们实力相近,他一时不能脱颖而出,也是病急乱投医。只是听闻秋漓山上有仙女暂居便只身前来,他的兄弟们定然以为他想夺位想疯了,都懒得在半路截杀,可他现在知道自己赢了一半,接下来便是要骗到这个女人。
“在下不知山上是姑娘私宅,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眼看着天快黑了,若是姑娘肯施舍间屋子供在下休息一夜再下山,在下自然是感激不尽。”燕仲睿温和有礼地作了一揖,态度诚恳,神色从容,配上他的好相貌,怎么看都是话本里头走出来的翩翩公子。楚悠蝶自然是不会拒绝了。不仅如此,第二天燕仲睿也没走成,被楚悠蝶拉着游山玩水,谈天说地,直接在山上小住了起来,整个秋漓山都因为这客人的到来活泛了许多,只有一人闷闷不乐,便是屡次试图表明心迹却被楚悠蝶当成玩笑的影卫队长凌毅。
一切都顺其自然,楚悠蝶与燕仲睿坠入爱河,一个给晏国的父母送了信,一个回了趟家,在山上小小地办了场婚宴,后来没多久便怀上了孩子。燕仲睿选在此时告知楚悠蝶他实际上是当朝太子,只等孩子降生便能够登基的事,不可谓不鸡贼。莫说是一向看不顺眼的凌毅,晏国过来伺候楚悠蝶的两个侍女都看不过去,联起手来把燕仲睿打了一顿。可楚悠蝶本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反而更沉溺了,甚至还大着肚子跟燕仲睿去了趟越宫。
真正进了宫,甚少接触世俗的楚悠蝶才发现自己上了当。先自己一步出师的师姐是他侧妃,另有一宠妃也同她一样大着肚子,甚至燕仲睿的正妻都已生了嫡女。显然燕仲睿那些不在的日子统统没闲下来,只是她不谙世事被耍了,成了他夺位的垫脚石。
楚悠蝶气冲冲地回了山,本想着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带大,与燕仲睿再无瓜葛,可燕仲睿为了皇位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女子的感受,登上太子之位后就直接调了些兵马将秋漓山接管了,他亲自等待孩子的降生。
凌毅本是想刺杀燕仲睿的,但醒悟后的楚悠蝶把他拦下了,说是往后孩子要有个爹。燕聆雪降生那日,本在飘着雪的天气因一声清脆的鸟鸣而突然放晴,天生异象,证明这孩子果然不凡,燕仲睿抚掌大笑,直接给燕聆雪定下了往后的封号,然后让楚悠蝶取个名。
楚悠蝶取了“凌雪”二字,燕仲睿沉思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说“凌”字冷厉,不适合小公主,不如取“聆听”之意,更显温柔解意。
趁着楚悠蝶产后虚弱,燕仲睿带走了引鸾石,以秋漓山影宫所有人的性命为要挟,逼迫楚悠蝶带着孩子住进越宫。一番唇枪舌战后,燕仲睿在凌毅的长枪威胁下答应等到孩子十岁送回宫,且与楚悠蝶写了和离书。这大概也是越国建国以来第一次由皇帝和皇妃写下的和离书,但皇家之事又哪有那么容易,妃位依旧在,楚悠蝶也还是受皇家规矩管束,只是她并不在意罢了。
本来此事就算暂且过去了,但燕聆雪一岁时,楚悠蝶本打算带着她回晏国家中见见外祖,刚刚登基的燕仲睿却反应过度,生怕她们一去不回,买了杀手直接将楚家嫡系屠戮殆尽。楚悠蝶痛不欲生,却也无法挽回,只得将希望全部寄予燕聆雪,将她教成极其厉害的高手送回宫中,不求她能报了家仇,只求能够自保。
当年目的不纯留下的女儿,此刻终于成了反着穿的软猬甲,阳奉阴违地与母亲合谋要置他于死地,燕仲睿虽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却也有些认命了。不过楚悠蝶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你的正妻,你的姬妾,在你多年来被权势所迷之时,整日都处心积虑想要博得你的注意。于是只要我带了头,她们见到一丝希望,就会效仿起来,至于你本人的安危倒成了次要的,不然那些微毒的酱菜,如何能将你一步一步坑害至此?”楚悠蝶俯视着燕仲睿,见他瞪着眼,便知他永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这些年来,我见着你便觉恶心,本应早些离开的,可这样岂不是便宜了你?不过没关系,在这宫里我什么都不缺,包括孩子的爹。能应付过这七年,往后便彻底自由了,于我不亏。”楚悠蝶脸上挂着嘲讽的笑,看得燕仲睿隐隐觉得不对,心跳都错了两拍。
“孩子的爹?你究竟还做了什么?”燕仲睿有些艰难地问了出来,紧接着便开始重重地咳嗽起来。内室隔音极好,若非贴在门上,外头是听不到咳嗽声的,所以并无人来查看。
楚悠蝶抚着桌子,一只脚放在身前轻轻点着,就是不正眼看燕仲睿:“自然是将后来的夫君带回来了,九儿无论如何也要有个父亲倚仗的,你是指望不上,我也只得另寻他法。这七年来他进出自由,也只有越宫里这些蠢人看不出罢了。”
燕仲睿怒气攻心,未能出声先呕出一口血,然后十分艰难地发出嘶哑的声音:“是谁?是谁!你这荡妇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你……”
燕仲睿仿佛被自己的血呛到,又咳了起来,楚悠蝶端了杯冷水给他,被他打翻在地,却也不恼,还是姿态闲适地站在桌边,给他细细讲来:“当年我陪嫁里有两个婢女,一个是谷雨,一个是霜降。你所不知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霜降早在灭门惨案时就已经被杀了,现在的‘霜降’是凌毅扮的。不过我和你已经和离多年,虽是你硬要把这个淑妃的品级丢给我,但我已是自由人,我同别人的事,还不用你操心。”
燕仲睿似是想说什么,楚悠蝶连听都不想听直接打断,而后又抛给燕仲睿一个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对了,你的遗诏最好能给九儿一个恰当的安排,否则就别怪我改动的时候也顺手改了写其他东西了。她两年前已经正经同承煜拜过天地高堂,我不希望这桩婚事出现差池。”
燕仲睿回想起冬日城楼上的所见所闻,急火攻心,竟是什么都说不出,直接厥过去了。楚悠蝶摇了摇头,走上前给他顺了顺气,紧接着点了他的哑穴和睡穴,见他已经呼吸平稳地躺下了,便施施然出了门,牵着燕聆雪回去前殿了。
后来高位妃嫔进进出出,燕仲睿再也没有醒过来,直至何忆琴又折回来把妃嫔都赶回去时,费喜才终于发现燕仲睿已经没了气息。
此时何忆琴出奇地没有崩溃大哭,她自己牵了两个儿子,又叫来了燕聆雪跟燕嘉夕,这便是燕仲睿留下的所有血脉了。至于楚悠蝶,则不被允许过来议事,她也不在意,燕仲睿死了,她巴不得再不跟越国皇室扯上任何关系。
“先帝驾崩,遗诏中已写明先由太子监国,择良机继位。启国战况未明,此时有何安排,你们都说说吧。”过去的两年中,何忆琴除了争风吃醋便只知道看顾燕仲睿的身体,实际上对现状几乎一无所知,但她清楚两个看不顺眼的庶女对启国战事应当十分了解,同时自己不喜的燕熙昀处事也比燕皓晨成熟多了,所以还是要放下自尊来听听孩子们的意见。
“母后,如今启国只余奎京未破,但局势仍不稳定,若贸然将消息流出,恐怕前线生变。儿臣以为应当秘不发丧,待奎京城破、大军整肃之后再大办起来。至于消息如何隐瞒,只要同费喜公公还有太医署配合,装作父皇昏迷不醒无法处理政事即可。”燕熙昀十分冷静,第一个开口,提出来的建议也很恰当,何忆琴十分满意并打算照做,只是燕皓晨在一旁已经攥紧了拳头,一如这七年来每日在上书房课堂一样。
“奎京易守难攻,虽是之前已经离间了三大家族,又动摇了民心,但程家嫡系仍不可小觑。这几日须得防住内奸打探消息,里外伺候的人都要摸清底细才行;已攻下的城池也要尽快派能人去治理,务必确保征启大军不被切断了供给。”燕聆雪犹豫片刻,也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
何忆琴挑了挑眉,倒是没像以往一样出言讽刺,她选择相信晏宁宫在有关自身的事情上不会糊弄她。接下来她把目光投向燕嘉夕,燕嘉夕自然也十分诚恳地献上计策:“皇后娘娘心中想来已经有了分寸,皇兄先前说的法子是极妙的,另一则,太子年少继位乃是大事,父皇在世时多有威压,朝中亦不乏心有机窍之人,如今社稷未稳,外忧内患,既要密不发丧,便须太子与朝中能臣老臣多加往来,以稳人心,免得朝中混乱,须知攘外必先安内,如此也好做足这一出戏,娘娘亦可垂帘听政,从旁协助太子,及早选定辅政之臣,以免他日太子登基无可用之人。”
这话算是说到何忆琴心坎里去了,她也懒得计较昔日恩怨,从善如流起来,一切就仿佛没有发生过,越国仍是按部就班地准备度过战时的寒冬。
接下来的冬天的确很难熬。十月初七,燕聆雪准备度过最后一个提心吊胆的生辰,想必叶承煜也想给她一份大礼,于是征启大军选择了在这天攻城。
燕嘉夕此时正在清馨殿里吃着点心等消息,楚悠蝶在教楚南星药理,而燕聆雪则在整理着药圃收来晒干的草药,小厨房里还在煮着长寿面,殿内是一向暖融融的样子。上好的药材从燕聆雪手中的小盘中缓缓滑落到纸上,发出令人愉悦的“沙沙”声,燕嘉夕抬头,正想邀她歇下来一起饮茶,却在看到她嘴角突然滑落的血迹时大叫起来。
“皇姐!你怎么了!”另外两人也惊觉不对,连忙跑到燕聆雪身边,她已经因为疼痛蜷缩着倒在地上,紧紧闭着眼,试图再传达些有用的信息。
“奎京……奎京打下来了……但承煜他……中了一箭……失散了……咳咳……”燕聆雪咳出些血沫子,哭了起来:“我……我看不到了……我们是不是……”
楚悠蝶红着眼圈点了她的睡穴,又试图解开衣服找伤口,但同心结雌蛊这次是感应到了雄蛊那边有致命伤口,正在执行最后的使命——共赴黄泉,所以表面上并无伤口,但看燕聆雪逐渐萎靡的样子,怕是肺腑已经收到反噬了。
正在焦急的时候,花无双突然推门进来,也顾不上打招呼便将人拖进了屋子,只匆匆留下一句“我不出来任何人不能进”,便关了门,留下几道担心的目光向内张望。
楚南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见长姐咳血的样子,好歹自己也学了些药理,就走到一旁拿起燕聆雪丢下的小秤,配起药来。燕嘉夕急匆匆地披衣出去找点墨令要消息,楚悠蝶在殿中焦急地踱了几圈,终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细细研究沙盘,试图从有限的信息中分析出叶承煜最后的境况。
待燕嘉夕归来、花无双终于苍白着脸出了房门,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起挤到燕聆雪的房间内,也方便她醒过来直接加入讨论。
“我先说,她体内的雌蛊被我暂时压制,不过在一开始的躁动反噬后似乎也没有加重,这样看来叶大应该是暂无性命之忧,但跟大军失散的状况下,想治伤就不太容易,形势不容乐观。”花无双难得地皱了眉头,说出了不太好的消息。
燕嘉夕展开了手中纸卷,开始逐条分析。“今日清早,叶将军率亲卫从城北门偷袭程府,大军分为两队,一队从正面吸引大军,一队从城西攻入打乱阵脚,本是万无一失的计策。”
“但大门和城西形式一片大好,程家高手却似已经预知了计划一般,要在城北同精锐同归于尽,叶将军便是这时胸口中箭跌下了马。亲卫取得优势后回头寻他,却发现他如同消失了一般,除了马匹竟是连一片衣角都未留下。现在营中有老将坐镇,起不了什么乱子,只是派出去寻人的寻了整天都未发现一丝痕迹,有些蹊跷。”
楚悠蝶沉思片刻,提出了一个合理的猜测:“会不会是我军有内奸,提前走漏风声,致使承煜遭埋伏被劫走了呢?”
花无双看了看依旧冷汗森森不见醒转的燕聆雪,摊了摊手:“应该不是,小九儿除了胸口箭伤以外没有其他伤口,且蛊虫后来自己也安静下来了,才能被我直接压制,这不太像是主将被俘施加重刑的样子,倒像是被人救走了。不过那是启国,会有这样的热心百姓吗?”
众人面面相觑,没了主意。燕聆雪这时却醒了过来,楚南星取了热水给她喝,她刚能说话便急急地分享了自己所见的情报:“他胸口中箭跌下马,所幸并未遭了踩踏,亲卫很快后来居上进了程府,但他在被发现之前,就被人扶了起来,之后的事我完全看不到,视野一片黑暗,怕是他被蒙了眼。”
楚悠蝶捕捉到了细节:“他被人扶了起来,可看到那是什么人?”
燕聆雪又闭上眼细想,然后不情不愿地说出了自己也不想信的事情:“他最后看到的,是一双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