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现在。
洛尘紧贴在崖壁之上,伸直右手手臂,旋转,将绳索缠绕在手臂上,右手紧紧抓住绳索。
待一切完成以后,他转过头,双眼盯着左方的崖壁,面露凝重之色。
那里,有一棵绿意盎然的树木,深深扎根于崖壁的缝隙之中。而那树木的枝丫之间,便是他刚才在悬崖下看到的鸟巢。
鸟巢距离他现在的位置并不远,他身躯向左倾斜,慢慢地伸出左手,堪堪将鸟巢抓住。
他的脸色更为凝重,小心谨慎地将鸟巢取下来,拿到面前。
看着鸟巢中双眼紧闭的两只雏鸟,他笑了笑。
然后他将鸟巢送到嘴边,用嘴死死地咬住鸟巢的边缘。一股排泄物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但他却是顾不了那么多,腾出左手,将两只雏鸟放入胸前硕大的口袋之中。
之后,他松开嘴,任由鸟巢直直地向地面坠去。
他双脚平踏在崖壁上,佝偻着身躯,待确定雏鸟不会被挤压后,他向上爬去。
没过多久,他就爬上了悬崖。
“哥。”
洛尘将洛雪拉离悬崖边后,从纳戒中取出一件衣服,平铺在地,将两只雏鸟轻轻地放在上面。
望着它们,洛尘默默地叹了口气。
刚才从山道上来时,他重新查了一下《元兽百科》,得知了它们的身份。
世有奇鸟,名唤青幽,身染碧翠,体态娇小,倚壁筑巢,出入成双。
一鸟亡,则一鸟随之,以身撞壁,悲凄殉情,唯余雏鸟,自生自灭。
然初生之雏,怎能自活?
是故,世间之人,大多只闻青幽之名,而不见青幽之形。
“哥,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么傻的鸟?”洛雪轻轻地抚摸着幼鸟尚未发育完全的羽毛,满脸疑惑不解。
洛尘叹道:“傻吗?也许只是我们无法理解而已,每个生命都可以选择自身存活于世的方式,我们不懂,所以也没资格去批判,只是可怜了这些无辜的小生命。”
是啊,他们有什么资格去批判呢!
无声的沉默之中,洛尘将绳索收进纳戒,然后取出一个元兽袋,将两只幼鸟装了进去。
他将元兽袋佩戴好以后,牵着洛雪渐渐远去,只余下微凉的秋风,吹拂在崖壁之上……
山村。
“李叔,我们回来了。”还未进门,洛尘便大声喊道。
推开门,他便见到庭院之内,一位中年男子正在与洛爷爷交谈着什么。
“长弓哥,你怎么来了?”
这五年里,李长弓不止一次到洛尘的家里来玩。但他上一次的来访,距离现在,已经有五个月左右的时间了,故而洛尘对于他的突然到来,很是意外。
不会是为了那个什么五年之约吧?
“怎么,不欢迎我?”李长弓意味深长地笑道。
自从半年前他和洛尘说了关于进军队的事后,这小子就一直在刻意地躲着他。为了此事,他五个月前还特意到这里来了一趟,和洛爷爷、李逸剑他们聊了此事。
他们听完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李长弓先回去,五个月之后,他们会给他一个答案。
而今天,就是他们约定的日子,也是决定洛尘会不会前往丰京,遵守五年之约的日子。
“那怎么可能呢?我只是稍微有点惊讶而已。长弓哥,你们先聊,我们先去把东西放好。”
说完,洛尘就拉着洛雪跑到了厨房。
“哥,你要去吗?”洛雪问道,话语之中满是不舍之意。
洛尘闻言,默默地将纳戒中的背篓取出来,放在地上。
他也不知道答案,只好选择沉默以对。
对于这个问题,他思考了近乎半年的时间,却依然做不了决定。
扪心自问,他是非常向往外面的世界的,然而,他又舍不得离开洛雪他们。
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两个陌生人变成熟人,更足够让洛尘四人成为真正的家人。
回想起刚到这个世界时,洛尘对洛爷爷他们的防范,他自己都感觉好笑。这五年里,他能感觉到,洛爷爷他们是真心把他当家人看待的,他们流露出来的关切并非虚假。
待洛雪也将背篓放好后,洛尘说道:“走吧,出去吧!”
洛尘二人来到庭院,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洛尘的心中很是平静,不管今日的结果如何,他都会选择去接受,而不会如最初听到这个消息那般,去无谓的逃避。
然而,不知为何,直到李逸剑招呼他们吃饭时,李长弓与洛爷爷都没有将那件事提出来。
五人在饭桌之上有说有笑,仿佛那件事从未被提起过一般。
但洛尘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果不其然,饭后,洛爷爷将四人留在了饭桌上,提起了这件事。
“尘儿,还记得长弓给你说的那个五年之约吗?”
洛尘点头道:“自然记得。”
“那么,你的想法是什么?”洛爷爷说着这话的时候,双目之中很是平静。
而与之相反,李长弓坐在一旁,不住地搓着双手,内心的紧张可见一斑。
这五年来,他是真切地感受到洛尘在军事方面的天赋异禀。
很多时候,当他讲出某些战术后,洛尘往往能举一反三,想出其他的战术,有时候很有效,有时候却是什么用都没有,但这对于他对洛尘的评价并没多大影响。
他在乎的是洛尘的思维,一个将领只有拥有这种多变的思维,才可能在任何环境下找到适合那个时候的解决办法。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已经没办法再花费五年时间去培养另外一个洛尘了。
古安国等不起第二个五年,他的身体,也等不起了!
随着他身体的衰老,以前留下的旧疾全都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尤其是最近几个月,他会时不时地感到阵阵剧痛,令他痛不欲生。
甚至有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这一生就从那一刻结束了。
所幸,他最终还是撑过来了!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所以,在场的众人中,他是最为紧张的一个。
洛尘环视众人,从他们的眼睛里,他清晰地看见了每个人的情绪。
李长弓的紧张,洛雪的不舍,洛爷爷的平静和李逸剑流露出的支持之意。
沉默良久后,他深吸一口气,坚定道: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