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定心神,叶源心中寻思,听邬生白所言,小商所说的那些姨娘都是歌姬的名字,难道我的娘子也是歌姬不成?眼前的女子和小商的娘有同样的发钗,难道说她也是歌姬不成?
心头有太多的疑问,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不过小商想要的东西,就是叶源想要的东西。他指了指紫衣女子头上的发钗问道:“小商,那个发钗你想要吗?爹给你弄过来。”
“不想要!娘亲说过不是阿爹和娘亲的东西,不能要。”
紫衣女子冷冷地看着叶源,问道:“你医术好像还不错,跟着我如何?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叶源也不答话,径直走了过去。女子见叶源走了过来,怒问道:“登徒子,你要干什么?”身旁的护卫“刷”地拔出佩刀,亮出了白刃。谁知叶源却看也没看女子一眼,径直来到了拉车的黄牛面前。
兵荒马乱的日子,马匹都被兵士抢走了,能有一头黄牛拉车十分难得。叶源摸了摸牛头,自顾自地说着:“这牛头部方正,鼻镜肉红,牛角短而四蹄长,应当是秦川牛。”
“咦!”女子诧异地点了点头。这头牛确实是在关中秦川买的,没想到这大夫也有识牛之术,难道他是个兽医不成?
“只可惜……”叶源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牛耳说道,“此牛日渐消瘦,精神倦怠,被毛蓬松,皮紧毛竖,拱背夹尾,颈部颤抖,耳朵和四肢发凉,眼睛赤黄,眼泡肿胀,流泪不止,食欲也不佳了。”
紫衣女子又点了点头。这头黄牛她早想换掉了,只是一路兵荒马乱,找不到合适的牛马代替。
“这样吧,”叶源说道,“若是我的医术侥幸胜过邬大夫,这头黄牛就送给在下如何?”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邬生白高风亮节,叶源却贪得无厌,两人还未出手,在医德上便已高下立判。
“好。”紫衣女子点头道,“我就喜欢心直口快的人,只要你医术更高明,这头黄牛就送给你了。”女子又转向了邬生白,“老大夫,你又想要什么呢?”
邬生白轻捋胡须,心中早有成算,钱财虽然好,可是他稀罕的东西却不是这个。此番若是能教训叶源那小子,定能扬名天下,说不定连华佗也不如自己。心中盘算一番后,邬生白回道:“姑娘想必也看出来了,那黄牛快不行了,更别说拉着你去江陵城了。这样好了,若是在下的医术侥幸高过叶大夫,那么老夫也不要什么,只希望叶大夫能当黄牛三日,拉牛车带着姑娘去江陵城,各位觉得如何呢?”
“如此甚好,甚好!”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有些人还哞哞大叫起来。紫衣女子也抿嘴偷笑,道:“这法子好是好,就是不知道叶大夫愿不愿意?”
叶源低声道:“这法子倒也公平,如若我输了,定会做黄牛。”
“好,只要你医术比那老头高明,我就把这头黄牛送给你。”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叶源和邬生白既然定下了赌约,众人自然兴致更浓。邬生白对围观的人抱拳说道:“劳烦各位给老夫做个见证。叶大夫说,薛将军的病至少要七日才好,可老夫认为只需要一剂药,用不了一个时辰,薛将军就会药到病除。不如我俩以此打赌,谁在最短的时辰内治好薛将军的怪病,就算谁赢,如何?”
“这样倒也公平。”叶源点了点头。
“好!”围观的人也吼出了声。
“那叶源老弟,我俩谁先来呢?”
“在下没有把握在一个时辰治好薛将军的病,邬大夫你先请。”
“那在下献丑了。”邬生白成竹在胸,掂量了下手中的藤黄,以他行医几十年的经验看,这块藤黄刚好有五钱。藤黄本是毒物,使用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分量上差不得分毫。
如若真比医术,叶源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可是要比对毒性的掌握的话,叶源却有几分自信。邬生白用藤黄入药,本是正途,可不知为何,叶源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不对。就是这一丝疑问,让他下定决心,要和邬生白斗上一斗。
不多时,邬生白支起一口铁锅,在里面倒入半锅清水,接着把一块豆腐浸没在了清水中。
“那老大夫怎么在煮豆腐?”诸人诧异的当口,邬生白又把那块藤黄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用三根指头轻轻夹住,慢慢插到了豆腐里面。待一切准备妥当后,邬生白生起了火,须臾,锅中的水沸腾了。
邬生白医术高超,叶源不由点了点头。藤黄药性猛烈,如果直接入药的话,薛平的身子定然承受不了。此时他把藤黄放在豆腐之中,让藤黄的药性慢慢渗入到柔软的豆腐里,让豆腐中和藤黄的毒性,如此一来,药性就不会那么凶猛。这的确是一个好法子,邬生白不愧是太医院的药丞。
少顷,藤黄受热后开始散于豆腐之中,豆腐的颜色慢慢从白色变成了亮晶晶的黄铜色。围观之人也渐渐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由拍手叫好。
待到豆腐通体透亮、白里透黄后,邬生白又牵来了一只黑山羊。刀光一闪,白刃刺向羊脖,滚热的羊血喷涌而出,流进了早已准备好的木盆中。接满羊血,邬生白用木瓢轻轻将羊血舀入锅内。
众人伸长脖子,锅中黄铜色的豆腐和红色的羊血泾渭分明,如同战场上尚未交锋的两方军士一般。此时邬生白又从布囊里取出黄连,弄成粉末后撒到铁锅里。羊血和豆腐慢慢融合,如此这般反复七次之后,豆腐变成了白里透黄、黄里透红的古怪颜色。
叶源对邬生白又多了几分敬畏,黑羊血有止血、祛瘀、解毒的功效,用它和藤黄中和,再以豆腐为药引,确实是鬼斧神工的一服良药。只是好像还有点不对。
一炷香的光景,豆腐汤终于做成了。不少人已经认定邬生白要获胜了,都等着看叶源的笑话。
“唉,”叶源叹了口气,对邬生白说道,“药是好药,汤是好汤,邬大夫果然医术高明。不过真的已经万无一失了吗?”
“叶大夫不必为老夫操心,你就等着拉车吧!”邬生白端着藤黄羊血豆腐走到薛平面前,正色道:“将军腹痛难忍,是因为体内有毒虫作祟。这碗藤黄羊血豆腐汤虽毒,不过我已经用豆腐和羊血中和,毒性受到了克制,它的毒性只能杀死体内毒虫,却不会对将军的身体有所损害……”说到这里,邬生白又瞥了一眼叶源,道:“但是叶大夫认为这碗汤可能会要了阁下的性命,将军可要考虑好了,要不要喝下这碗药汤。老夫是不会勉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