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漫长。
夜三七独自坐在窗沿旁,等待着第一缕晨光。夜色深沉,看不出他此刻的神色。屋内寂寥,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依稀听见。
气氛一时疑重到极致,就连空气也变得滞涩,微凉的风化成了清冷的水,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夜三七很憋屈,憋屈中有带着点无名的怒,就像是每一个刚刚被欺骗的人那一样。
欺骗是人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每个人的一生都会听到数不清的谎言,也会说数不清的谎言。有些谎言,别说得以假乱真,所以能骗到别人。有些谎言,听起来可以以假乱真,所以骗得过自己。
夜三七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特别,他骗过人,当然也会被人骗。但回忆起今日发生的一切,似乎是自己太过大意了。
为什么洛轻鸿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三更半夜来此?又为什么洛轻鸿会毫无防备的喝下杯中的茶?
无论怎么看,这个女人都不是会大大咧咧到不对人防备的主,更何况,这个人曾经还跟她有仇。
看来,这五年来,自己过得太过顺利了,连最基本的谨慎都忘得一干二净。这次就当买个教训吧。
……
是日清晨,张凡从房间里出来,与夜三七撞了个正着。
夜三七道“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会骗人,记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张凡听得是莫名其妙,也不知这话到底是对着他说的还是在自顾着自言自语,但还是愣愣的点点头,心里却暗想“世上会骗人的又岂止只有漂亮的女人。”
两人吃过早饭,走出客栈。一路上,夜三七一直在和路上的行人问东问西,张凡听着像是在问路,却也不多问,一路上沉默不语的跟着夜三七来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府邸。
府邸上方的的匾额上刻着“宁王府”几个大字。
夜三七上前,眼看就要往宁王府内闯,却被站立在门口的两名家仆拦了下来。
一人冷冷的说道“宁王府邸,来人止步,速速离去,小心丢了姓名!”说话见,手中握着的铁戟已经放下对准了夜三七。
夜三七淡然道“几位今天不让我进去,日后怕是想请也请不来了。”
另一人讥讽道“笑话,你以为你是谁。快走快走,不然我手中的家伙可就不客气了!”说罢,长戟一扬,作势就要往夜三七的身上刺去。
夜三七后退三步,在转过身的一刹那突然说道“起初会看见五颜六色的花瓣在眼前飞舞,然后就会感到身上好似有无数的虫蚁在撕咬,再之后……”说到这里,夜三七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后有道“就准备办丧事吧。”
“你……”一人被这莫名其妙又怎么听怎么不吉利的话惹出了火气,就要教训教训这装神弄鬼的小子,可夜三七人已经走远了。
路上,张凡多次欲言又止。
夜三七道“有事吗?”
张凡在一旁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吐出来几个字来“那个,你给宁家的小姐下毒了?”据他所知,夜三七方才与门前侍卫说的好像就是三花三虫毒的症状。
夜三七反问道“怎么,如果是我下的毒,你还要把我抓去领赏?”
张凡急忙道“属下不敢,是属下跃矩了。”
夜三七道“知道就好。张凡,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是”
说话间,两人再次回到了暂住的客栈。
接下来的几天,夜三七没有做什么事,一有空就带着张凡在殷都里面到处转悠。张凡跟在夜三七身后,见他时不时的跟路过的人闲聊,又时不时的到一些茶摊酒铺旁干坐,有些不明就里,但最终还是忍住不问。
如此五天过后,突然有人找上门来。
这是一个长相颇为喜剧的中年男子,圆滚滚的脑袋上留着一小撮八字胡,腆着个大肚子,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看着很滑稽。
但在场的人每一个笑得出来,因为他的身份。
宁王府的大管家,宁财。
夜三七道“远来就是客,你我虽不相识,但丁点茶水钱夜某还是给的付得起的。先生里面请吧。”
宁财道“大小姐危在旦夕,小人哪敢喝先生的茶呀。还请先生与我速速前往宁王府吧。”
夜三七面露疑惑之色道“不知是夜某当初说得不够清楚还是你们的人聋了。当初夜某好心来给你家小姐治病,结果被你们府上看门的两条狗拦住不让进。怎么,现在又让我进去了?”
宁才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仆,您别往心里去,如果您实在气不过,我这就把他们给您抓来,让您出口恶气。”
夜三七道“不必了。”
“那这路,您看……”
夜三七道“当初我就讲明白了,当时不让我进,现在就算请我我也不会来的。夜某虽区区一介布衣,但说过的话也不会当屁放。”
“那,您看,这人命关天,您总不能见死不就啊!”
夜三七思索片刻后道“让你们家小姐到这里来。”
“这……”宁财面露犹豫之色“我家小姐千金之躯……这里人多眼杂的……”还不待他把话说完,夜三七突然冷生生的说道“来这里,我救她的命,你来这里,你们另请高明!”
宁财苦哈哈的一笑。倘若真还找得到人,他们也不会来这里求一个游方郎中了。
“好,我这就回去把先生的话带给我家老爷。”说罢,向着夜三七行了一礼之后,匆忙离去。
不多时,便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
先是一众家丁将客栈里和客栈外的人都清理一空,随后便见一行人小心翼翼的马车内抬出一位少女。
张凡定睛一看,正是当初在红云潇湘馆的那位女孩。
仅仅几日时间,当初那位温婉的姑娘此刻肤色苍白,气若游丝,恐怕比之大限将至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绕是张丹已经知道了一些内情,看到这一幕,也生出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一身穿宝蓝绸缎衫的男子上前道“小女已中三花三虫毒数日,还请先生尽早医治。”此人浓眉大眼,气度不凡,正是当今商皇的亲弟弟,宁王。
夜三七不回话,径直走到宁桸身旁,将右手搭在她的脉搏上。一段时间后,移开右手,翻动了一下她的眼皮后又伸手撸起袖子,只见一双凝霜雪的皓腕露了出来。
这番作为,好几次都有人想出手阻拦,却都被宁王制止。
夜三七起身道“拿纸笔来。”
不多时,笔墨纸砚便被人全都摆放在桌上。
夜三七在纸上写下一系列的药材后,将药方交给了宁王“这上面的药材,尽快取来。”宁王吩咐身边的人几句后,方才问道“不知小女可有得救?”
夜三七道“若没救,你找我干什么,应该找棺材铺。”
宁王位高权重,何时被人如此待过。但此刻爱女命危,纵有千般火气,也只好压在心里不发作。
“先生知道这三花三草是哪三花,哪三虫?”
宁王曾请过宫中的御医,知道三花三虫毒是由三种毒花三种毒虫炼制而成,只有知道是哪三花哪三虫方可配制出相应的解药,是以才会有此一问。
夜三七古怪的看了一眼宁王道“谁跟你说这是三花三草毒的?”
宁王也古怪的答道“宫中的御医诊断后都是这么说的。”
夜三七咬了咬牙,半分不屑半分切齿道“一帮子庸医!”
“那小女……”宁王一边问一边暗想“皇宫里的御医倘若也算是庸医的话,那天底下就没几个好大夫了。”但随即又想“他这话也没错,他能救的人其他人救不活,可不就是庸医吗”
结合先前发生的一切,宁王觉得眼前这位年纪轻轻脾气古怪的青年真是什么隐世神医的传人也说不定。
夜三七道“令千金所中的毒名有“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