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是深秋,寒冷的后半夜。
漆黑一片的高速公路上,一辆黑色卡宴突然刹车,停靠在了路边,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响声打破了周遭的空寂。
这里距离H市市区,只有五公里了,步行快的话,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进入市区。
车里,男人的声音传出,冰冷如寒霜,“下车!”
车的后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从车上下来,随手合上车门。
女子立在黑暗里,百感交集,难抑心底翻涌如潮的情绪,但夜色黢黑,谁也看不见她眼里的悲伤,最终她强忍着情绪,平静的喊了一声:“司景。”
这是车主人的名字。
过了半分钟,男人只是冷漠的甩下一句话:“这是你欠她的。”
话音一落,卡宴又重新启动,快速消失在公路上,车辆行驶的声音没一会的也跟着消失了,渐渐的四周只剩依稀几声凋零虫鸣,格外的黝黑冷寂,黑夜如一头潜伏者的冰冷巨兽,随时会把人吞进去,漆黑寂静得使人恐慌。
江陌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杵在原地十几分钟都没有挪动脚步,暗自苦笑。
欠她的?
她到底欠了江晚瑶什么呢?
哪怕她和司景闹到如今这一步,江陌依旧不明白,司景口口声声,一次又一次指责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欠了江晚瑶什么?
同样是江家的小姐,她自小在江家长大,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而江晚瑶却因为家人的疏忽,走丢了十几年,被一个普通的家庭收养长大,直到二十三岁,也就是一年前江家终于把她找回来,出于愧疚,江家每个人对江晚瑶事事迁就,呵护备至。
甚至连江家和司景定下的婚事,都几度考虑把人选从江陌换成江晚瑶。
出席各种重要活动的机会,江家的股份,乃至江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能让的江陌都让了,她还欠江晚瑶什么呢?
弄丢江晚瑶的人又不是她,难道因为她多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就对不起江晚瑶了么?
让到现在,江陌唯一的坚持只有司景了,这个男人她不想让,也不能让。
她爱司景,十五岁初遇,懵懂心动,到二十五岁,深入心扉,整整十年的时光,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所以哪怕这一年多来,司景三番四次为了江晚瑶朝她发难,她心里也没有怨过,只是人心到底是肉长的,她会痛啊。
自从江晚瑶出现,司景的眼里逐渐没有她,江陌终于明白这个人人都惧怕的商业天才,无情起来是如何模样,不爱所以不在乎,哪怕江陌为了司景遍体鳞伤,也不会从他哪里得到丝毫的怜惜。
既是这样,那就放手吧。
江陌自嘲的想,何苦为了一个得不到的男人为难自己呢。
可是她心为什么那么痛呢?痛得不能呼吸。
冰凉的夜风迎面而来,如刀面拂过裸露的皮肤,打断了江陌的思绪,她身上的衣服很单薄,而现在是接近黎明时分,一天中气温最低的时候,她现在的身体受不住。
这是她刚刚动完手术的第三天,腹部的伤口缝着针,隐隐作痛,她本该在医院修养的,但怕呆在医院里会错过许多关于司景的消息,想到江家有私人医生,又为了自己那点儿妄想,所以就办了出院手续回家。
司景并不是特意来接她的,只是顺道而已,恐怕在他的意识里,大抵觉得这是江陌为了博取同情而装出的。
毕竟在熟识人的眼里,江陌就是个不会生病受伤的铁娘子,不仅能在波云诡谲的商场中如鱼得水,而且有一身好功夫。
正因如此,当两个人在车里大吵一架之后,司景才会那么毫不犹豫的把江陌扔在马路边,走的没有一点留恋,也把一颗爱他的心伤的不留一点儿余地。
今夜,似乎格外的宁静,这条路上的车少的可怕,江陌走了许多都不见一辆车路过。
连个搭顺风车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摸着黑前行,再加上身体状况不佳,江陌走的很慢。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东方渐渐现出鱼肚白,原本的漆黑也开始变得透明,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依稀可以看见路边的树木了。
天快亮了。
江陌终于下了高速公路,此时她的头上满满都是汗水,脸色也苍白得如同此时散在空气里的晨雾。
腹部缝线的地方疼痛得厉害,江陌不得不靠在路边栏杆上休息,浅浅呼吸着郊外的新鲜空气,叹气都有些艰难。
这段时间过得当真狼狈。
回去便和这些糟心的事做个了断吧,她不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想的有些多,加上伤口痛得难受,脑袋一时昏昏沉沉,使得江陌完全忽略了周围的动静,在她没注意的地方,四个流浪汉发现她之后,正在悄悄的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