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月29日(晴)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慕雪既已消融,千山又岂会独立?
再次的站在忘川河畔,郑义的心境已经与前两次有着很大的不同,之前来到这里他都是带着满腹的疑团,而这次他带来的只有深深的遗憾。
“郑警官,楚警官,你们也来了。”东方启明站在位于忘川河畔那座茅草屋边的两个土丘旁新起的一个小土丘前。
“没有想到才刚刚离开这里不久,就又回来了。”郑义感慨的望着忘川河对岸的那座小山峰,然后默默的走到了河岸边他不久前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只是可惜此时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给他讲故事的男孩。
楚胜楠看着郑义显得有些落寞的背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也走到他的身边轻轻的坐了下来,“这样的结果对于他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东方启明这时也走到了郑义的身边,伸手递过来一个信封,“这封信是千山放在宿舍里的,应该是给您的。”
郑义接过东方启明手中写有“郑警官亲启”字样的信封,轻轻地打开,抽出了里面单薄的几页信纸。
郑警官: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与我的家人团聚了。或许你们会为我的离去而感到悲伤,其实大可不必,因为那片彼岸花丛才是我最向往的归宿,那里有着我所有的家人,我也只是回家了而已。
我这一生中,从出生开始就经历着各种的非议与排斥,我曾经抗争过,叛逆过,也沉默过,妥协过。但是我从来没有感到过孤独,因为我的身边一直有着一个如同母亲一样陪伴着我的姐姐,直到她的离去,我才真正的意识到孤独的滋味,这才是人生中最痛苦的味道。
这六年来,从我当年提着刀子冲出彼岸酒吧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生活在深深的自责之中。因为那一刻开始,我意识到了懦弱才是我的本质,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努力的重新拿起当年的那把刀,可惜结果都是以失败而告终,直到最近我才能够再次拿起它。但是在割断陈鲲鹏喉咙的那一刻,我却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似乎并不只是出于对于他的仇恨,居然还有想要证明自己不再是一个懦夫的想法。当我望着他躺在彼岸花丛中血液从喉咙里喷涌而出时,心底竟然浮现出了一种愉悦之情。我真的害怕了,我知道我已经变成了一个魔鬼,所以我才会在逃跑的途中,在那辆大巴车的监控中故意留下了自己的影像,我希望有人能够把我拉出这个深渊。
仇恨即是绝症,也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传染病。当年余梦把它传染给了陈鲲鹏,现在陈鲲鹏又把它传染给了我,我真的不希望它再继续的传播下去了。
“余梦?”看到这个名字出现在千山的信中,郑义的心脏猛的一缩,他感觉似乎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会在接下来的信中被提及。
他连忙继续的看下去,果然这封信接下来的内容揭开了一个困扰了S市刑警支队六年的谜团。
提到余梦,我想有必要解释一下。其实余梦是陈鲲鹏的亲生母亲,也就是你们六年前在H大学附近商业区中挖出的那副枯骨的主人,也是在十六年前陈鲲鹏亲手掐死了她,因为她对于陈鲲鹏长达十多年的抛弃所带来的仇恨。这也是他坚持让我的姐姐打掉那个孩子的主要原因——并不是不爱,而是不配。
如今再回想起来,我们似乎谁都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我们都是一群被命运所驱赶的可怜孩子,最后又都被仇恨泯灭了人性,沦落为它的奴隶。这正是它的可怕之处,不过还好我们最后都选择了去偿还自己所欠下的罪债。我们因为误解而产生了仇恨,又因仇恨而抛弃了人性,这个罪恶的循环我真的希望会因为我的离去而彻底断掉。
郑警官,我希望您与启明都能够放弃掉自己心中的那份恨意,相信我,恨一个人活着真的很累。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郑义拿着手中的信纸,许久才对身边的东方启明说:“仇恨真的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传染病,希望我们都不要被它传染上。”
“曾经的我险些被传染,是千山用他的鲜血治愈了我。”东方启明痴迷的望着身前一如既往静静流淌的忘川河水,“今后我不会了,因为我现在已经有了抗体。”
郑义环顾着身边已经开始长出嫩芽的彼岸花,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笑意。“是啊,我们现在都是有抗体的人了,希望这份抗体也能够被传播下去。”
楚胜楠莫名的看着突然间开始发笑的两人,一把抢过了郑义手中的信纸。心中暗想:“怎么看完信,人都开始变傻了?”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东方启明继续出神的望着平静的忘川河水,轻声的沉吟道,“慕雪依,千山立。慕雪融,千山崩......他们或许才应该是真正天生的那一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