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傍晚,我带着我的平板电脑去找虎斑猫,我到了停车场,它已经早早地坐在昨天的位置等着我。它一副对我很满意的样子,慢悠悠地舔着身上的毛,它的胸脯有一簇白色的毛,当它站直身子,挺起胸膛的时候,那簇毛就像领巾一样,飘动起来,显得很威风的样子。
我把平板放到地方,它立马跳到屏幕上,通过打字跟我沟通。其他的猫好奇地想要靠近,都被它吼了回去。它的爪子很灵活,它用自己的四只肉垫,依次踩在键盘上,好像在跳一只不知名的舞。平板的屏幕比手机大得多,它今天打字的速度明显快了,一个晚上,我们就通过打字交流了很多事情。
我把它打的字整理了下来,记录在此,为了方便叙述,我使用第三人称“我”来讲述它的故事,下文中的“我”均指代虎斑猫。
你今天一个人来了,我很满意。如果今天你又带了其他的人过来,我就不会出现了,看来我的判断没有出错,你的确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就像我昨天所说的,我曾经是一个人,这只虎斑猫曾经是我的宠物。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变成了我的宠物猫,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变成猫的,大概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吧。
当我还是个人的时候,我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小镇,我很年轻,二十六岁,但我是个不务正业的人,我讨厌学校,脑子也很笨,别人听一遍就记住的知识,我重复记好多遍也记不住。从高中辍学之后,我一直都没有找到稳定的工作,我在餐厅端过盘子,但总是与客人发生争执,我也跑过黑车,也总因为跟别人抢活打起来,我就是一个到哪里就在哪里打架的体质。
我打架很厉害的,上学的时候,我曾经一拳把我的同桌半边脸打肿了,我刚打完不觉得下手有多重,但过了一段时间,我就看见他的半边脸慢慢肿起来,开始发红,到了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变成紫色的了。我打群架也很厉害,每次别人要打架,都要请我来充场面,对面的人看到我来了,还没动手就已经先怂了一半。
打了几份工之后,我就不想干了,我晓得我自己打架很厉害,于是拉了几个跟我一样的社会闲散人员,成立了一个小帮派。我们的客户都是些社会边缘人,比如借高利贷的会雇我们去要债,给欠债的一点颜色瞧瞧。两个大老板互相看不顺眼,其中一个出钱雇我们去打另一个老板一顿,于是我们就在另一个大老板回家的路上埋伏,给他一点教训。我们也曾经干过一些正义的事情,比如曾经有一位可怜的父亲通过关系找到我们,他的未成年的女儿在回家路上被一个同样未成年的小流氓糟蹋了,法律制裁不了他,于是请我们去修理那个小流氓,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逐渐地,我接的活越来越多了,在当地闯出了名气,因为我为人仗义,打架也最厉害,周围的小弟尊称我一声大哥。我吸收了很多像我一样无所事事的年轻人,我懂这群年轻人的迷茫以及他们对归属感的渴望,我让他们在我手下做事,总比他们未来在社会上犯事好。
就在这时我收养了这只虎斑猫,它当时也是当地野猫中的霸王,我觉得我们两个很相像,有种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觉。我喂了它几次,我们就熟悉了,它不肯跟我回家,但我每次在路口唤它的时候,它会立马从哪个角落窜出来,让我抚摸一会。
我的确过了一阵快活日子,然而树大招风,没过多少日子,我就被另一伙人盯上了。
我的对手也是本地的混混,我的出现把一部分他们曾经的客户抢走了,他们放话说要搞我。我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那时候我的队伍要比他们的规模大一些,我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我的对手却是一个三十出头的老帮菜,我见过他一次,他的背佝偻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我一拳就能把他打倒。他长得很像一只老鼠,小小的眼睛转个不停,给我一种猥琐邪恶的感觉。
还是我疏忽了呀,我的对手正面刚不过我,他们就在背后阴我,就是这一次,我丢掉了性命,我是说,人类的生命。
那是夏天最热的一个晚上,我跟我的小弟们一起在外面喝酒,我喝了很多的酒,回家的时候我扶着树吐了好几次。我真是晕了头了,自己一点都不小心,竟然一个人走回去。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我就出事了,他们一拨人大概跟我了很久,我都没有察觉。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看几个面目凶恶的人朝我走过来,手里还拎着棍子和小刀,我就知道完了。
我想逃跑,但是我喝醉了根本跑不快,他们几个人把我拽到街道角落里,没有路灯的地方,对我一顿拳打脚踢。我可不是老实挨打的人,我拼命还击,但是我一拳打出去,身上就要挨十拳。我很快就体力不支了,他们架着我的胳膊,狠踹我的肚子,我只有挨打的份,我感觉鼻子嘴巴里都是血,眼前全是星星,我觉得不会有人来救我了,我要不行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我的虎斑猫来了,它从墙上跳了下来,一爪子就抓在了架住我的人的眼睛上,我听他嗷叫了一声,感觉制住我的力量小了,我就使出全身的力量摆脱了束缚。我踉踉跄跄地想要逃跑,但我受伤实在太严重了,他们其他的人追上了我,我感觉有冰凉的刀刃刺入了我的身体,我最终倒在了地上。
我趴在地上,我的血液汩汩地流出来,很温暖,我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很想睡觉,他们那伙人围在我身边看了几眼,他们应该只想教训我一下,没想到下手太狠,我快死了,他们怕背上人命官司,就一个个都跑了。
现在已经是深夜,没有一个行人,我感觉我的生命正在结束,在最后陪伴我的,就是那只虎斑猫。我对不起它呀,它因为救我也受伤了,背上划了好大一条口子,我却没能逃脱。它用它毛刺刺的舌头舔我的脸,我感觉到它毛茸茸的身体在蹭我,想让我保持清醒。我用最后的力气摸了摸它的头,说了一声对不起,往后不能再给你喂吃的了。
我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重新醒过来了。不过当我重新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我面前的是我自己的尸体。我被自己的尸体吓了一大跳,它浑身是血,衣服上还有很多鞋印,早已经僵硬了,没错,我死了,但我又活了,活在虎斑猫的体内。
我抬起我毛茸茸的爪子,我的理解是虎斑猫用自己的生命换了我一命,我可要好好珍惜我的第二条命呀。我环顾我的周围,猫可真矮呀,我看什么都要费力地抬起头。
我没有离开我的尸体,而是蹲在它旁边,直到凌晨有人发现了我的尸体。警车呼啦啦来了好几辆,我看到我的几个小弟闻讯赶到,他们围在我的尸体旁边哭泣。我很感动,但我没有走上前去表明身份,只是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因为我心中有一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