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我盯着如雪般的墙壁,内心五味杂陈。
现在我可以把名单上写的那两个人的姓名划掉。我想说抱歉。我之所以怀疑他们,不是因为我对他们有看不惯的排斥心理,而是就事论事。在警方还没有公布他们是无辜之前,他们两人嫌疑当然是最大。没有人知道在长期共事的日子里,他们内心有没有生长着结满仇恨果实的藤蔓。但我错怪他们了,他们是百分百的好人。
不过我依然相信凶手杀人的动机一定是不满死者的言行,因为主管最擅长的莫过于训斥了。
现实世界存在着这样一个事理:短期内由于不和谐的合作,双方都会产生相互鄙夷的看法,而经历争取夺获之后必定会分出强势与弱势。处于强势的一方就会以自己向来喜欢的行为习惯,施压与弱势的一方。弱势一方如果处理不好这种失衡,马上就会变得难受,焦虑,烦恼,出现幻觉,甚至产生“受迫害”的心理。唯有做些出格的事情来,方能解决问题。
因此,强势一方的做法无异于在弱势方内心播下一颗罪恶的种子。随着时间推移,以及继续浇灌满盈的恶语。待花开的那一刻,便是实施者性命终结之时。
那么我的名单上至少可以添加一名可以怀疑的对像——经理。
我仍不知道那晚他的行踪,他好像是在展馆里呆了很久?
一个无意的举动,一句无心插柳的言语都会令人不悦。更别说是伤人感情和自尊的言行举止了。这位经理自到来之日起,就没少遭受主管的冷嘲热讽,直面训斥,背地贬低咒骂。换作一个心理素质极佳的人,也会被主管锐利无比的言语攻击得内心崩溃。
思考使人疲惫,我顿生睡意。最后一刻我在想不知道警察是如何做到破案的。对了,至于育苗师傅的死,又会和谁有关呢?如果他是被谋杀的,那凶手究竟是一个还是多个。两个命案又有没有什么联系?
我敢说任何人表情上的细微变化,都不能逃过我的双眼。不过面无表情的人不在我探究的范围内。我用手术刀一般锋利的眼神在他们每个人身上上下扫视,依然得不出谁是凶手的答案。一如往常,他们做工麻利,充满斗志,不受任何影响。倘若理解有误,会以为这些人铁石心肠。
如若问他们各个玻璃温室的长宽高、内部结构、基础设施,他们会脱口而出,像能随时说出自己的生辰八字那样。他们还归纳总结出几段简单易记的口诀。他们了解园区里的一切。但若是问他们有关主管的事,他们就变得沉默寡言,无从谈起。
而我深知从警方以外的人口中得到关于死者的信息都是不准确的。如果要得到更为详细,最适合八卦的消息,最好以警方作为下手对象。我碰见那位没有任何架子的警官,可真是撞大运了。如果他的个子矮一点儿,留个八字胡,大腹便便,再戴上帽子,穿上风衣,手里拿个烟斗,最好再显老点儿。一定会让人想起波洛的形象。虽然他们不同长相、不同种族、不同年代,但他们做的事都一样,那就是找出谋杀案中的凶手。
我想知道他认为谁是凶手,或者他们现在手头上有什么微小线索。因为我有个近乎于进化成野心的私心,那就是在得到一些线索后,快速推理出谁是凶手。虽然怀疑好人的事给了我当头一棒,但我仍然牢记着定下的目标,那就是我的破案时间至少要比他们快上一个小时,对一般人来说这就足够了。毕业报告那阶段的事完成了,现阶段无事可做了。近来萦绕我心头的,便是这场发生在我身边的谋杀案。
我身在B馆,替该馆的经理看了一会儿场子。我驻足在一面仿古墙壁前不停欣赏。接着看到那位高大威猛、英姿飒爽的警官慢悠悠地走过来,他的身旁没有任何人。我搜肠刮肚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开场白。
“如果你们早日将凶手逮捕归案,兴许我可以看到凶手一眼。”当他走近时我说,“一个人只有亲身体验罪犯的抓捕过程,才会对法律有所了解和敬畏,才能体会出和谐对待社会的处世法则。”
“你说的非常正确。”他赞成我的说法,“可是我们目前还在搜集证据中,没能确认具有重大嫌疑的人。”
他流露出无奈的表情,看他的身份以及我先前在心里对他的积极评价,我认为他的表露是真情实意的。但我又知道了,我企图得到线索的计划落空了。
“呃…”我拖着长音,“看来会很慢了。”
“不会的,我们会竭尽所能,快速找到凶手”,他显示出侦破案件的信心来,“不过如果你离开的时间早了点,恐怕来不及见到凶手。”
“那倒也是。”他的话令我失望,我遗憾的说,“如今新闻报道速度飞快,我在家一定能收看到的。”
看来他们心目中还没有特别注意的对象。这样阻碍了我的计划,我也不能按照某人是可疑人,而利用反向推理寻找他犯罪的证据。这种方法不适用,只好更换成另一种了。
“那你们手头上有什么线索呢?比如,现场有什么凶手遗留下来的证据”
“这个嘛?”他又故作隐秘,“还在检测中。”
“让你吃个定心丸,我不是凶手。但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随时审问我。”我挺直了腰板,“不过,要在我还没离开这里前。我走了之后一切指控拒不承认了。”我又半开玩笑地说,“不管怎样,我都祝愿你们早日破案”
他被我的玩笑逗乐了,一个劲地点头:“哈哈哈,一言为定。”
我看了下周边,轻声问:“还有一个问题,你认为经理会杀害主管吗?”
“不,我认为他不会杀死主管。”
“为什么?”
“你会认为经理最有杀人动机,可是你知道吗,那个时间里他虽然在展馆里,但他在处理公务,还和别人发着微信语音。且有多位证人。”他说,“主管训斥经理事件是他本人主动谈起的。然后我们走访工人,他们的说法大致相同,即‘因为办事不力,’才导致被骂。”
“是这样呀!”我说,“哦…这个事情我清楚,当日我也在现场。”
“原来你知道呀!”他语气有些激动。
“那天经理被骂,是因为来检查时,展馆里的卫生状况不是很好。他们有些人还看到了这丢人的一幕。”我边想边说,“不过没大事,后来我们又同处一室,就是在那间仓库里。呵呵,我还记得我们用八卦别人的私事来缓解尴尬的氛围。”
“都是平常事。”
完了,满盘皆输,现在已经没有可以怀疑的对象了。顿时,我的内心失落了起来,愈发严重。
“你应该问凶器上有什么?”他的眉宇间显露了一丝英气,笑容随和。
我将手绕到背后,隔着厚厚的衣服,捶了一下腰。
“哦?有什么?”
“这一点我不说你也会猜测得到。除非你觉得那是无关紧要的事。”
蓦然发现他的话深不可测,令我的大脑内部神经纠缠在了一起。
“我能理解到的。”我急急忙忙地终结了不知所以然的对话,脑内灵光乍现想起了另一个疑问。
“育苗师傅自杀的事,其实是被谋杀吧?”
“就目前得到一些记录来看,应该是的。”没有丝毫脱节的回答,“但依然还需诸多证据来支撑这一观点。似乎这个人的杀人计划考虑的很周密,每一步都很精准。”
“说明他是个聪明人?”
“是狡猾。”他的目光如冰锥,似乎在提醒我形容有误。
“那这个狡猾的狐狸仍然在某个洞穴里呗?”
“是的,不过时日不多了。他会先露出尾巴的。”
看到他从容自信的笑了,我反而不是那么开心。挫败感填满身体,眼前好像隔了一面无形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