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日子,本就无聊,不知不觉两个月就过去了,这一日叶溪醒来发现宗门中空无一人,才往山下奔去,想知道个究竟。
到了结界处,才发现是那些所谓的正义人士来要人来了。
“瓯越白氏灭门,与我们瑶池何关?我们先不提与白氏无冤无仇,我跑到千里之外去灭这么一个小门小户作甚?”叶溪一到便听见叶落的声音。
“这世上无事便罢,但凡出了一点事情,你们就要把锅子往我们叶氏头上扣吗?”叶沫一改往常的温婉,竟然跟叶落一个语气,“这几个月,你们把大大小小的事情往我们叶氏头上扣了几回?”
“你们叶氏,诓论玄门第一宗族,包藏秦氏公子也就算了,还纵虎归山。你们又有何证据说这些不是你们做的,不是你们叶氏,又有哪门哪派有这种能力,一夜之间,白氏便灭族?”一个修士跳出来说道。
叶溪见他们在这里围作一团的模样,倒是好笑,如今已快入冬,还记得三个月前,这些人大多还被自己救了一命。
“那你们又有何证据说是我们做的?照你的说法来说,秦氏一人做错就活该灭族对吗?”叶溪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红发赤瞳甚是突兀。
那些人先是一惊,便急急地往后退了。
“如今众人倒是齐聚了啊,除了独孤氏,楚氏,和林氏吗?”叶溪负手而立,脸上始终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哦,不对,林氏也来了,树后的朋友不现身吗?”
林依方才跳了出来,不知如何开口,当初这个事端,祖母是说让自己不要过来蹚浑水的,可是自己还是孤身一人地来了,只是想着,再见他一面便好,自己其实也是很为叶氏和叶溪不平的。
那日,祖母告诉了自己五十年前的事情,和叶溪的红发赤瞳的缘由,还记得自己问祖母:“祖母,就因为几个人做了错事,便连和他相关的人都是错的吗?我怎么觉得这些正派人士更像是歪魔邪道呢?至少秦氏是明着坏,而这些人,他们是拿条条框框,嘴里喊着正义与天道,来逼死这些本来就无辜的人。”
祖母是这样回答的,正邪本就难分,倘若一个修邪道之人存善念便是正,倘若一个修正道之人存恶心,便是邪,叶溪本就出生正道世家,一生从未做过恶事,却因不得已的缘故,被人议论纷纷,最可笑的是,叶溪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是你?”叶溪心里是惊诧的,没想到来的人是她,笑中也带着泪:“你也是来叶氏问罪的吗?”
还不及林依回答,便又有人开口:“你们叶氏不仅如此,还私藏那户人家的后嗣,怪不得避世十六年。”
“包藏后嗣又如何,我们都是那户人家的后嗣,只怕你们没有斩尽杀绝。”叶落脾气本来就暴躁,如今却像是要动手了一般。
叶溪最不喜欢的,就是旁人往自己最在乎的这个家身上泼脏水,还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你们还记得几个月前是谁救的你们吗?那户人家的后嗣不过我一个人罢了。”说罢叶溪手上便多了一管箫,“我那日,能以一己之力,灭了秦氏那么多妖魔鬼怪,如今你们认为你们想活,还能活下去吗?”
其实驾驭这些邪祟恶灵靠的是蛊,根本不是音。只是世人似乎对那日的情况误解了,只要凭着自己的心意便能控制这些东西,如今只是拿出故归来吓唬人罢了,那些来逼问的人显然没了方才的气势,又连连后退几步,这个时候求饶,显然迟了,便一副誓死如归的模样。
林依倒是岿然不动,看他们宛如看戏一般。
“你们所谓的正派人士便是这样虚伪的吗?”叶溪好气又好笑,“如今这阵仗,是打算围剿瑶池了吗?只怕你们还元气未愈啊。”
叶启辰深知这个儿子,嘴上说的气势很足,其实心底却很软,明明是这么一帮不值得同情的人,依旧会不忍,当然,若是叶溪入魔,叶氏全族便陪他入魔。
“林依。过来。”叶溪向她招了招手。
这是他第一次叫林依的名字。林依也顺从地走了过来。
“送你。”叶溪拿出自己的陶埙,递到林依手上,“它,叫做秋白。虽然是黑陶埙。”他笑了笑,这抹笑容却是真心实意的,“还有这朵小雏菊也还你。”
林依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很是难受,所有的话好像堵在胸口说不出来,他这是要与自己划清界限吗?
“还有,我心悦你,叶溪心悦林依。”这句话像是三月里的风轻轻的飘进了林依的耳中,林依终归是浅浅的笑了。
“众人不过是要一个交代罢了,更多的是叶氏有一个危险不可估量的我,你们急于除去吧?嗯?”叶溪又恢复了他那一脸嘲讽的模样,“你们要交代,我便给你交代,我不过在人世十六年而已,入世不过这一年不到,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可这人间的丑态,我却已经看厌了,还希望各位不要再为难叶家了。”
说罢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便只见叶溪的无名直直的插入了自己的胸口。终究还是解脱了吗?还记得那时候,自己苦苦寻求线索的模样,还记得自己在秦氏的密室受尽折磨的时候,还想着要逃脱出来,救这些人,却不曾想过,是这些人逼死了自己。
众人都愣在了原地,林依也顿住了,只剩眼泪一滴一滴地落着。
叶启辰在叶溪身上施了个法,便蹲下身来抱住了这个他苦心护了十六年的儿子,终究还是跟自己的发妻一般,离开了自己,他没想过叶溪会这般做,到底是自己把这个儿子养的太过善良,这般带回去,只要赤蛊不离体,便总有法子修补好灵识温养好魂魄。
“自此,叶氏全族退出这玄门世家之列,是入魔入妖随你们评判,若有擅入瑶池者,杀。”叶启辰这句话响彻天际,众人都惊得落荒而逃。叶氏族人便跟着叶家主在这山中越走越远,终是消失不见。
林依蹲在山下三日方才回去,他是还活着对吧?那三日,她便痴痴地望着陶埙,自己还来不及跟他表明心意。来不及说一句喜欢。
人情冷暖,倒不过如此。林依在两个多月前,曾抱着必死的决心有着让叶溪活下去的私心,如今才知道,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自己还有整个林氏,如今又怎能寻死,若自己不来,看不到这一幕,是否还可以自己骗自己?可若是自己不来,恐怕是连个陶埙的念想也没有,更不会知道叶溪的心意。
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然后去撩拨他的,或许是第一次见面便贪图上了人家的美色了吧,或是别的什么缘由。喜欢他单纯不知世事的模样,喜欢他认真执着的模样,喜欢他幼稚得像个孩子的模样,还喜欢他在自己面前故作成熟的模样。
你说带我去瑶池,带我去看你生长的地方,终究是实现不了了对吗?林依倒不愿看他这般模样,若是自己救了这么一群狼心狗肺的人,便是死,也要拉他们陪葬。可是他不愿意去害人,自己又怎么能去报复方才那些人呢?世间多少人爱而不得,为情所困,祖母不就是一个吗?多自己一个也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