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记事时,家中便是隐世的,家人教我六艺,教我为人之道,我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姊姊,都对我极其好,大哥威严,二哥散漫,阿姊温柔,还有一个随性的父亲,父亲说家规不是用来规束你的,而是融入到你的潜意识里去的,我们有家规,但有的事不必拘泥于家规。
我从未见过母亲,父亲说母亲怀我的时候难产死了,可是修士又怎会因为难产殒命,定然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家人都有意瞒我,又何必再去追根究底,家里有一副母亲的画像,真真是和我长得像极了,只是比我再多了几分女性的知性,对于母亲,总是怀有几分思念。
我从未下过山,我十六岁那年,父亲给我取了字,并且宴请天下客,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下山了,十六岁生辰那年,我终于见到了,外门的弟子口中的鹿鸣镇的繁华了。
有人烟,有欢闹,我忍不住一个人溜了出去,或许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个决定,街市繁华,或许是我样貌出众,总有视线聚集到我身上。
那时的我不知青楼和银钱是什么,后来有个秀气的公子缓解了我的尴尬,我那时只以为她是个秀气的公子罢了,那人的脾气大得很,凶巴巴的样子不像叶氏的每一个人,对于人情世故懂的很多。
到底是因为什么喜欢上她的呢?那时我是有洁癖的,现在想来或许也不是洁癖,只是从未接触过世人,有些抵触罢了,她是我入世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真心待自己好的人,她是女子,却有男子的侠气与气量,也有旁人之所不能及的心计,不似秦楚单纯可爱,一个有心计的人肯为自己放下所有的心计与脾气,那便是最让人动容的。
无论做什么,她都会顾虑到自己,可以说是一见钟情或是见色起意吧,其实她也是一个十分爱玩的天真的姑娘,是我见过的世上除了母亲与阿姊以外最好的女子,她等了我十八年,都说十二年一轮回,无论怎样,她都是我值得珍惜的一个人。
我总说秦楚一根筋,确实是一根筋,十八年后的他也不比以前聪明,哪有人等一个男子十八年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龙阳之好呢,是真的蠢,见过因为爱情身死的,哪有为了我身死的,真的蠢,不过是以前随手救了他帮了他,又何必报答至此。
洛铭我却不知是该恨他还是可怜他,恨他害惨了我,又可怜他家境可怜,可是世上可怜之人又何止他一个,说到底不过是他自己想不通罢了。如今这一辈,若说幸福的,只有自己与独孤思他们了。
“叶溪,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我的小妻子的眼睛眯着,似乎还未睡醒,从身后抱住了沉思的我。
“困就再去睡会,我在呢,乖。”我拉过她的手,凉凉的,又忍不住想捂热。
她自从嫁给我以后就越来越懒了,不复往日早起的习惯,也不知是我晚上把她折腾的太晚还是什么缘故。
可是一旦醒着,便必然要缠着我,或是玩游戏,或是出去玩,若是我忙于事务的时候,她便帮着我处理,或是静静地看着我,甚是乖巧可爱,不过当然咯,也有张牙舞爪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叶溪叶溪。”她一路小跑着来到我的书房。
“书房禁止喧哗。”我忍不住说了句。
“哦。”她的举止瞬间乖巧了许多,不过只要我提醒她便会原形毕露。
“叶溪,川蜀以南的江氏,请我们除祟去,去吗?”她的神色眉飞色舞。
“这些小事,正好让秦氏的小辈们去历练历练。我们就不必了吧?”我似乎浇了她一盆冷水。
“乖,若是事事,都是我们去包揽了,那你是想一辈子呆在川蜀?”我笑道,她生性好玩,不过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出去玩玩,可是小辈们也需要历练,是为了川蜀,也是为了自己以后能无拘无束。
“那我们找个日子,出去郊游好不好?出去踏青。”她不依不饶。
春日早就过了,如今已然入夏,算算这个月,她说踏青已有五次,说探亲六次,说除祟九次。
“好。”我并不想揭穿她,也不管春夏秋冬,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其实有一日,我们去了洛水,洛轻轻意气风发的模样甚是张扬,但我知道这并非她所愿,她愿意做的还是那个小女孩,不问世事的模样,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如今担了一份本不该她担的责任,这个位置,或许从她出生,到她接任,她都未曾想过。
“她喜欢你。”身侧的人推了推我,“你不表示什么?”
“表示什么?你想我把她娶进门还是什么?我倒是不介意,齐人之福我也是很乐意的。”我笑着打趣,我又何尝不知道洛轻轻喜欢我,不同于白轻萝的喜欢,眼睛里有男女之间的那种炽热。可是有的事情,并非不懂,而是不想去揭穿,不想去戳穿罢了。就像我知道,我身侧之人,喜欢她的也并不少,有的人甚至对她来说堪比性命,可她也是故作不知。
我与她本没有什么相同点,若是有,便是我们都是极为聪明的人。心思缜密,又哪有谁比谁单纯,单纯都是相对的,若是某一些方面,我承认,心计与心思都不是用在心悦之人的身上的。
“你敢。”身侧之人掐了一把我的腰,软绵绵的,不像是有力气的样子。
“不敢不敢。”我小声说道。
“你们成婚,因为族中事务缠身,我都未能前去观礼,这些东西便是我赠与你们的一些小小心意。”洛轻轻递过来一个锦盒。
终究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也变得圆滑起来了,也不去深究那日没来的原因,大家无非都在装傻罢了。
我接过锦盒道了一声感谢,如今不过只能互道一声珍重,那时的年少情缘,不过是藏于心中罢了。
我的五指紧紧扣着身侧之人,有你便已经满足。
我初见你,便是男子打扮,我有时在想若你真的是男子,我会不会喜欢上你,我想是会的吧,就跟独孤思他们那样。一见便是一生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你在身边便是最好。这番话,我藏在心里,未曾与她说过,不过我想,她是知道的。因为她对我的心意定然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