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早晨,意外的有着令人惬意的凉爽。
羽田机场,余泠拖着行李箱匆匆到了检票口,他一脸的倦容,很明显昨晚并没有睡好,内心的闷燥使得体温上升,睡意也就更加浓了,他想待会儿在飞机上可以好好睡一觉了,等到一觉睡醒,刚好回到岚夏。
余泠和睡意斗争了好一会儿,终于上了飞机,他的座位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他很喜欢这样的位置,即便只是一面玻璃,但是他还是觉得可以这里和外面的世界是相通的。这是一架由日本东京飞往中国岚夏的国际航班,所以飞机上还是中国人居多。
“终于可以回家了,昨晚就打电话给我爸了”
“我也是,我爸还说要在机场接我,其实我自己打的回去就行了”
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分享着回家的喜悦。闭着双眼的余泠听着两人的对话却有些排斥,他甚至有些不想离开。
回去干什么呢?回家?自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何况彼岸有的只是一间钢筋混泥土的建筑,更可笑的是,自己还得为了它继续上班,所以上班?那只是为了生活。那里有让自己牵挂的人?是的!可是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里呢?有什么可留恋的吗?这个国际大都市却有着异样的,让自己渴望的宁静,说不清的喜欢,道不明的原因。也许是因为这里的文化吧,可自己却明明不喜欢这样的文化,甚至觉得有些荒诞,可恰恰这样的文化造就的这个国家却有着吸引人的地方。
想到这里,居然连自己都以为这是一段很开心的旅程,一次最自由的出差。可恰恰相反,这是一次最糟心的旅程,因为所见非所想。那究竟是想留下来,还是回去呢?余泠想了想,如果可以还是留下来吧!
很荒唐?是的!余泠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很奇怪?不是!因为如果这样回去只会留下一个遗憾!所谓的遗憾,就像是一个小问题,没有及时去解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小问题变成了大问题,你再想去解决时,已经觉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便最终解决了,付出的代价仍然让你心痛。这就是遗憾,这就是遗憾的代价!
“对不起,我们应该谈一谈”这是余泠现在最想对余音说的话。这句话原本应该是昨晚对她说的,可当时的心头却只有怒火,无法遏制的怒火。昨晚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发火,而对象却恰恰又是自己最亲的妹妹,他无法原谅自己。
留下来道歉再走吗?来不及了,因为今天是签证到期的最后期限,必须回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昨晚才去见她的,却不想发生那样的事情,虽然事出有因,但余泠还是觉得自己犯了一个绝对无法忍受的错误。他现在丝毫不想责备余音的错误,只想向她道歉。
“自己说的出口吗?如果那样,那她会不会觉得她没错呢?可要是不说,自己有无法忍受。一个小错误都会变成莫大的遗憾,更何况这是一个零容忍的错误。”余泠不禁这样想到。
“……我们将会给您带来一个轻松愉快的旅途!”空乘的声音就像是一个警告,逼着余泠作出决定!
“如果飞机能不起飞,如果我今天能留在日本,我就去道歉!”余泠想完冷笑了一下,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不可能。
机舱里谈话的声音也渐渐停了下来,余泠的睡意更加浓了。
窗外的羽田机场一片阳光,可窗户上却不停的有雨滴打在上面,片刻功夫,机场就已经湿漉漉了。
即便现在是六月,这样天气还是很少见。
今天是余泠回国的最后期限,林紫芷在等待他下飞机后的电话。
昨晚,林紫芷打过一个电话给余泠,她从余泠的言语间很清楚的听得出他内心的不安和烦躁,虽然再三追问,但是余泠依旧闪烁其词,最终也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他只说他明天会回国的,下飞机后见面再说。
两个月里,林紫芷每一天都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对于两个月前,余泠离开前那个夜里发生的事情,她到现在依旧没有想通,他究竟为何会拒绝呢?为了弄清原因,这段时间里,她第一次尝试去了解他的过去,了解那个掩埋于时间尘埃下的他。
听说一件事,那就是真的吗?会有人告诉你:非亲眼所见不要相信。
亲眼所见就是真的?还会有人告诉你:亲眼所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纵然有百般猜测,或是百分确定,在没有得到当事人的肯定之前,人们总是还会对自己的猜测有着一丝怀疑。林紫芷也不例外!
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气,与人们原本期待晴朗有着一些差距,而所有人却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着这一切。
时针在表盘上划出一个半圆,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天色愈加的暗了,可林紫芷依旧没有等到余泠的电话,她查了查航班信息,今天只有一架航班从东京到岚夏,这无疑是一条让人伤心的信息。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林紫芷很失望,不论是他是真的忘了还是在逃避自己,就像过去的两个月里一样。她决定明天一早就要去找他说清,因为自己需要的不仅仅是个答案!也许他今天真的有事吧,那就让他今天把事情解决再说。
迷迷糊糊中,余泠感觉自己已经睡着了,可却听见机舱里回荡自己的名字,他瞬间睁开了眼,又仔细的听了听。
“余泠先生,你的护照有些问题,麻烦你下机核对一下”
余泠听清楚了,心头不由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禁想到:“难道今天真的回不去了?少有的事,这也不错呀!”此时此刻全然不记得昨晚对林紫芷的承诺了。
余泠被带到了候机室,迎面站着五六个人,其中两个身穿制服的靠后站着,正在注视着自己,无疑是冲着自己来的,但究竟是为何呢?几人向前两步,驻足。
“请问是余泠先生吗?”一位站在前面的,满脸饱经风霜的年长者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余泠言语之中透着一丝怯意。
“我们是东京警视厅刑事部,我是搜查一课的渡边生雅”年长者严肃的,不紧不慢地道:“你的妹妹是余音吗?”
余泠怯意更加重了,他点了点头。
“她于昨晚在租住的地点坠楼身亡”
听到这里,余泠只觉得不可思议,只见他呆了呆,然后喃喃地说着些什么,再然后,他突然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余泠每次在做梦时,为了分清梦境与现实,他都会问问自己:“这是梦吗?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在睡觉?”等他意识到这是梦境时,随即便会醒过来。如果没有醒过来呢?他会拍拍自己的脸,甚至是给自己一耳光。
“啪”一个格外的响亮耳光,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声响惊呆了。余泠眨了眨眼,只可惜这次梦没有醒,眼前的一切依旧存在,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意识所改变——他还得继续这个噩梦。
晚上,林紫芷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余泠一位名叫黄石的朋友。俩人认识也有几年了,这也是林紫芷认识并联系过的余泠的唯一一位朋友。自两个月前,在余泠走了后,黄石着实帮了林紫芷不少忙,林紫芷也觉得有些亏欠于他。
虽然很是疑惑,但林紫芷还是接了:“你好。黄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林小姐,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实在是有事情。”
“没关系,有什么事你说”林紫芷更加好奇,究竟是什么急事自己能知道呢?
“余泠今天回来了吗?我有急事找他,他说今天回来的,可是他的电话我打不通,他和你在一起吗?”
“他没有和我在一起,我也联系不上他”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如果说余泠不接自己的电话那是为了躲开自己,那他有必要躲开黄石吗?现在想来,他本就不是这种人会逃避的人,必是发生了事情。
黄石又问道:“他今天是没有回来吗?”
这的确是唯一的可能了,可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还责备他躲避自己!
“你先别急,我再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联系到他!”
“好,麻烦你了,真的很急”
挂了电话后,林紫芷想了很久,即便有些不礼貌,有些尴尬,最终还是决定给那个人去了通电话,问清楚,这也是目前最可靠的人了!
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女人的名字,林紫芷仅仅和她通过一次电话,记得那时只觉得惊,可通话后又觉得喜,想必是从余泠那里得知自己的联系方式的,到现在林紫芷还没有想清楚她为什么会联系自己,并说出那样一番话。
犹豫了很久,林紫芷最终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那个曾经让自己心生嫉妒的女人。电话通了,可并没有人接听,林紫芷犹豫了一下,又打了一通电话,在响了很久后终于通了。在这通电话之后,林紫芷又给黄石去了通电话。
梦没有醒,余泠怔了怔,这才对回话人说道:“什么?你能再说一遍吗?”
“余音小姐于昨晚,在她的住处坠楼身亡了!”渡边警官这次说的很慢,余泠听得清清楚楚。
余泠的脑海里浮现出余音那讥笑的面容,双眼里看不见一丝生机,透着无限的失望,那张绯红的脸左右摆了摆,低沉沉的说道:“你变了吗?你和爸爸一样!”看着那半张绛色的脸上滑下的断线珠串,余泠愤怒又恐惧,他多么希望她能回头骂自己一句,就像过去那样,那样也许自己还会辩解。她没有,可余泠觉得这两句话比骂他更狠,更毒!她侧过身,叹了一口冷气,又说道:“你走吧”。
“余泠先生,你涉嫌杀害中国籍女子余音,现拘捕你,你有权保持沉默……”
余泠听着旁边一位年轻些的警官冷冰冰的念完了一长串话,却以为自己听错了,等触碰到那冰冷的手铐时,余泠的第一反应就是挣脱,就在起意的一瞬间,余泠眼前一黑。
回国前一夜,余泠在恐惧和懊悔中度过,回国前一步,余泠被捕了,被捕时的他感觉到了生命的崩塌。
每一个遗憾都是一个无法抹平的伤口,即便时过境迁,当你再去触碰它时,依然会觉得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