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文抬头看着坐在大殿中央的舅舅。依稀熟悉的身影,但是气质已经完全不同了。豪迈的坐姿现在已经变成了悠懒,枕在扶手上的一只手臂托着昏昏欲睡般的脑袋,曾经炯炯有神热情亲切的目光现在变得甚至都不愿睁开眼睛一样,而曾每次相逢都像看到自己心爱的宝贝一样的招呼声更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一声冷漠沙哑的
“嗯...?”
那位坐在王座上的钢铁王国现任国王,班斯法瑟·嘉文终于在他外甥嘉文·德玛西亚第三声呐喊下,缓缓地应了一声,并睁开了那双昏暗的眼睛,平静地打量了一下着眼前要颠覆王朝的景象。
无形的寒气终于从那双昏暗的眼睛中顺着目光凛凛透出,冷冷地扫视着嘉文身后一个个摇旗呐喊狐假虎威的贵族,最终回落在单膝跪在最前方的嘉文·德玛西亚。班斯法瑟冷漠沙哑的声音冷问一声,
“叛乱?”
按现在这个情况,几乎无疑。
不过那些一贯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贵族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背上叛乱的罪名,纷纷反驳。声讨声一如他们参加晚宴时讨论某个美丽贵妇身段时那般激烈。
这时候本来就在大殿之上,坐在班斯法瑟左上边的王国政务官厄尔利·德克大公爵脸色阴沉地看着众人,听着他们虚伪的嘴里,不禁有点怒起地失声,“你们......”
而站在嘉文身后的劳伦特伯爵立即对厄尔利·德克说:“德克大公,这事你就不用插手了,坐在一旁看我们拥立新王就可以了。我们知道要不是你一直努力苦苦支撑,我们的王国早就走向衰败。不过虽然你一直努力维系王国的秩序,但王国的平衡早就被打破了,现在是该建立全新的秩序的时候了。如若侥幸成功,国王未来的政务还请大公多多当担。”
说到这里,劳伦特伯爵对厄尔利·德克慎重地拱拱手。
正如劳伦特伯爵所说,厄尔利·德克这位钢铁王国大公爵,从上代国王开始就已经是王国的政务官,还曾经是已故的香农殿下的老师。在他刚成为政务官的时候,上代国王的身体就开始变得不好,国王上下大小政务都交托下来由他来处理,而德克大公也不负所托,把王国打理得井井有条。而再到后来班斯法瑟上位后,班斯法瑟很多鲁莽的决定也是多得德克大公的周旋协调,才让钢铁王国得以继续运转。这位大公不管是在贵族圈子还是民望上,都相当的好。班斯法瑟曾好几次想摘下他政务官的职务时,德克大公都被其他贵族全力反对情愿保下,因为大多数人都知道,现在钢铁王国决不能没有了这位政务官。
情况是如此,不过也有不少人并不这样认为。
站在劳伦特伯爵身旁的麦克侯爵这时则冷笑道:“劳伦特伯爵,你言过了。你看德克大公年纪已经不少了,日夜为王国操劳都没享受过天伦之乐,我们王国人才辈出,比如你...也比如我!这次拥立新王成功后,我们的爵位必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到时候帝国的政务官之职,我倒是愿意勉强担当担当。至于德克大公,你现在就好好再多做一会政务官的椅子吧,本爵完全不介意,但之后,还请你回家好好安享晚年了。哈哈......”
成为公爵和王国政务官的美梦仿佛已经达成,麦克侯爵对着脸色铁青的德克大公露出张狂的笑容。
虽然很不喜麦克侯爵的态度,但现在面前站在嘉文·德玛西亚身后的这些贵族中,麦克侯爵的爵位和地位算是首屈一指的。要是他对政务官的职位有想念,假若班斯法瑟真的落败了,成王败寇,麦克侯爵和只能算是中立不曾出过力的德克大公相比,的确会得到更多的支持。即使能力上,劳伦特伯爵更推崇德克大公,但实际情况还是需要多方的协调。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太早了,劳伦特也没有理会麦克侯爵,目光马上回到了前方。
而就在这是,一直以军礼单膝跪在班斯法瑟前方的嘉文终于稳稳地站了起来。
其实在此时此刻,不管是嘉文还是班斯法瑟,对那群嚷嚷不休的贵族早就完全充耳不闻,目光和心思在对视的那一刻就自始至终地落在了对方那里。因为他们现在或者曾经都是王国的顶级统帅,在场没有其他人能比他们更清楚,成王败寇的真理。
杀人不过头点地,匹夫一怒也能血溅五步,比起在那喋喋不休地述说所谓道理......
“锵~!呼呼~呼~呼~呼噔~!”
寒光四射的利刃划过水磨石发出尖锐的摩擦声,笔直坚韧的枪杆在嘉文的手上如旋风一样舞出一团团枪花,虎虎生威,破风声迫人心弦。最终嘉文手中长枪一凝,笔直地对着地面用力一钉,枪刃深深地插在了地上。
比起那些无聊的道理,嘉文更想说一句,“王......请战!”
拳头,才是硬道理。
随着嘉文此言一出,屹立在他身后的秘银军团沉寂的气势瞬间变成肃杀,金属磨蹭声如骤雨一样炸响起,明晃晃的利刃坚固的银盾,瞬间亮出。
而几乎同时,听到嘉文的一声“请战”后,坐在王座上的班斯法瑟,那双昏暗的眼睛仿佛突然绽放出光芒,身子早已不由自主地坐直,那只原本托着腮的手刹那间已经伸出,稳稳地握在架在王座一旁的那把贪欲九头蛇的枪身上,在站起来的一瞬间无尽的战意瞬间从那具原本昏昏欲睡的躯体中汹涌而出。
下一刻,分布在四周自始至终都屹立着一动不动的守卫,那些盔甲上印有钢龙军团标志的士兵,同一时间抽出身上的百战武器,沉默的气息瞬间转化为苏醒的雄狮。在上一刻还是冷眼地注视嘉文等人进入城堡的他们,下一刻随着班斯法瑟拿起武器已经同时重新化身为随时欲斩敌与脚下的钢铁王国最强军团。
沉默,从不是因为害怕,任由嘉文带领着军团进入城堡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阻止,而是自始至终他们都等待着班斯法瑟的一个指示。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有绝对的信心和力量,御敌于身前,斩敌于脚下,破敌于必胜的信念中。
百战不殆的肃杀气息连结着班斯法瑟那无穷无尽的战意,随枪指出。
没有任何华丽的动作,不同于嘉文以多年习惯地舞枪来调整此刻起伏的心境,班斯法瑟只是这样平静地举枪往前一指,并平静应应一声。
“允。”
不带任何语气,就是这般平静,却让在场嘉文一方众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战胜的威影直缠心头。
还好嘉文还有他麾下同样也是从战场生死中走出来的强军,并没有被对方气势威吓到,虽有所不及但不屈顽强的战意就像另一头年轻的雄狮一样,勇敢地向着霸主发出挑战。
只是苦了站在嘉文身后那群平日养尊处优的贵族,感受着两股几乎能嗅出血腥味的战意,吓得他们双腿发软。甚至有些意志不坚者直接软倒在地上,连裤子都吓湿了,什么贵族形象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先辈为他们今日地位而披荆斩棘的荣耀同样被丢得七零八落。
在真正死亡的威胁前,他们这种意志的确不配站着。
本以为靠着嘉文的武力支持,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和势力,三言两语就能迫班斯法瑟下台。但是他们太小看班斯法瑟了,或许应该说他们太高看他们自己了,因为不管是班斯法瑟还是站在他们身前的嘉文,自始至终都没有在意过他们。
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这一战。
在嘉文身后,劳伦特伯爵是少数还一动不动地站立着的贵族之一,传承着无双剑技的劳伦特家族是以武力封爵的贵族,劳伦特伯爵年轻时也曾是王国的将军,所以没有被现场的战意所吓伏。但是劳伦特伯爵转头看着旁边坐在地上全身发抖的麦克侯爵,无奈地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把麦克侯爵和另一个倒地的子爵拉到后方。
相比于对面还稳坐在座椅上的德克大公,这个麦克侯爵还差远了。
所以,别在这碍手碍脚,真正的挑战,现在才真正开始!
战意凛然地对视了好几秒,班斯法瑟迟迟没有任何动作,但只要班斯法瑟手中的贪欲九头蛇随时向下一挥,那些钢龙军团的士兵就会化身人间兵器,立即向嘉文一方杀去,将所有敌人斩杀。
上万甚至后续波及更多的生命,都悬在这把贪欲九头蛇上。
而同样另一边,秘银军团的众战士也在等待着嘉文攻击的命令。如此紧张万分的时刻,双方连大气都不敢吐出。
就在这个战悬一瞬千钧一发,眼看血战将至的时刻,插在地上的长枪被嘉文平稳地拔出,而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嘉文要挥枪率先发动进攻的时候,嘉文却侧身,从身后的秘银军团副官赵忠手上接过了秘银军团的战旗,然后把战旗笔直一钉,插立在地上刚才用长枪刺穿地面的洞里。
大殿中没有风,但是嘉文手中的长枪已经随手旋动,枪杆巧妙自然地撩起垂落的旗帜,秘银军团的战旗立即张扬挥展。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站在对面的班斯法瑟已经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这个新生军团的气势与精神,而班斯法瑟更加明白到了嘉文的意图。
嘉文随之道:“请,王战!”
而班斯法瑟嘴角也似是而非般仿若勾起了一道笑意,轻轻点头,应道:“允!”